第11章 猜疑
村長離開之後,屈遠獨自站在屋前,眺望着這月色籠罩下的村莊。此時已經是深夜,萬籟俱靜,只有一些蟲鳴蛙叫以及偶爾傳來的幾聲犬吠聲。一陣夜風拂過,帶來了几絲涼意,吹散了白天烈陽留下的燥熱,也吹動了屈遠的思緒。
經過他重生這幾天的觀察,以及陳貴明今天的到訪,他發現,陳家村的情況,比他想像的更要糟糕,可以說是內憂外患。除了村長陳貴明之外,其他的人明顯沒有考慮過怎麼讓這個村子變得更加好,更加繁榮。他們只是被動地接受着一切,日子實在過不下去了,就離鄉背井出去打工。當然這也怪不得他們,他們只是一個普通的農民,首先關心的是自家糧口的問題。自己都吃不飽穿不暖,自然不會有那份閑心也不會有那個覺悟去關心村子發展的事情——那是村幹部的事。
陳貴明倒是一心為這個村子打算,可惜他能力有限。不管是面對修路的事情,還是村裏的陳優,都是一根筋地往前沖,絲毫不懂得轉彎,換個方式去達成自己的目的。缺少對人心的揣測以及對形勢的判斷,只知道修路對村民有好處,卻沒看到這會損害到鎮上那些當權者的利益,貿然去鬧,不過是白費力氣,還讓別人看了笑話。不過陳貴明的忠心可表,村民對他也是極為擁戴,是做副將的料子,但無法勝任主將。
想要發展陳家村,路是必須要修的。而想要鎮上主動為陳家村修路,那就首先讓他們看到陳家村的價值,讓他們相信,陳家村可以為他們帶來極大的利益!關於這一點,自從他看到陳優的後院之後,心裏就有了大概的計劃。這個計劃能不能成,就看陳優空間泉水的效果了。這也是他答應村長當說客的原因,有些東西需要拿出來,沒有個名頭可不行。村支書的身份,也能更方便他們行事。
獨木難成林,想要村子發展的更好,單靠兩三個人是不行的,必須收攬更多的人才。屈遠輕嘆一聲,人才可就更不好找了,多少得看些運氣,就看這個村子的氣運如何了。
遠處,青蛙的鳴叫越來越焦躁,叫聲都嘶啞了起來。一隻十幾厘米長的大蜈蚣不知從哪個洞裏爬了出來,在院子裏慌亂地竄着。屈遠看着這隻蜈蚣低聲笑了,蜈蚣一出大雨至,旱了一個多月,終於要迎來大雨了。
老天還是眷顧這個村子的!
下半夜,一場磅礴大雨果然以雷霆萬鈞之勢降臨了,被雨聲驚醒的村民發出了一陣陣的歡呼聲,激動得連覺都睡不着了。大雨一直下到天明才漸漸停歇。天一亮,興奮的村民連早飯都來不及吃,一個個急切地扛着農具去察看自己的農田了,臉上洋溢着如釋重負的笑容。
屈遠照例一大早起來鍛煉,並沒有因為受傷而中斷。隔壁的那雙眼睛在瞧見屈遠手臂上的繃帶時,微微眯了起來,離開了窗邊。
於是,當屈遠一套拳打完的時候,就發現一個老人不知何時站在了他的院子門外。老人-大概六、七十歲,個兒挺高,表情嚴肅。雖然是年近七十的老人了,但他的身體依然硬朗,腰桿挺的老直,一點也不顯得老態龍鍾。不過老人的左手臂空蕩蕩的,赫然是缺了一隻胳膊。
“三爺?”屈遠驚訝地叫了起來,“您怎麼過來了?”
這位三爺是住在陳育遠隔壁的老人,因為在家裏排行第三,所以大家都叫他陳三爺。陳三爺年輕時候就去當了兵,據說打過小越南,是真正見過血的。後來因傷殘退伍,回到家鄉娶了媳婦當起了農民。陳三爺的兒子陳貴東就是村裏的三個大學生之一,畢業后在城裏當上了建築工程師,後來還在城裏娶妻生子,徹底在城裏定居了。陳貴東三番四次想把父母接到城市裏去享福,都被陳三爺拒絕了,不過後來還是拗不過兒子,再加上老伴整天念叨着大孫子,幾個月前搬到城裏去住了。但是陳三爺實在適應不了城市的生活,最後還是回到了陳家村,回來的那天剛巧也是屈遠重生的那天。而陳三爺的老伴因為捨不得大孫子,暫時還沒回來。
陳三爺為人正直,輩分又高,加上在外當兵多年,眼界見識也比其他老人要廣,在村子裏頗有威望。陳育遠很怕陳三爺,平時都是躲着避着這個老人,陳三爺也極為討厭陳育遠這樣的混混,見着就沒好臉色。因此屈遠在看到陳三爺突然跑到陳育遠的家裏來,才會感到驚訝。
陳三爺單手背在後面(也只有一隻手了)走進了院子,圍着屈遠轉了一圈,視線在屈遠的傷口上停留了幾秒,然後又緊緊盯着屈遠的眼睛,臉上看不出是喜是怒。屈遠也不躲避,微笑着迎上了陳三爺試探的視線。對陳三爺這種為了國家犧牲了自己的軍人,屈遠心裏是很敬重的。
許久,陳三爺才暗自點了點頭,眼裏閃過一絲讚賞,不過說話的語氣依舊是淡淡的,“拳練的不錯。這拳叫什麼名堂?”
“這……教我拳法的那位並沒有告訴我這是什麼拳。”
“唔。”
陳三爺微微頷首,又狐疑地瞧着屈遠,瞧得屈遠渾身不自在,忍不住出聲:“三爺怎麼這麼看着我?莫非是懷疑遠子騙你?”
“我還沒老糊塗,你有沒有撒謊還看得出來。我問你,”陳三爺渾濁的眼神陡然變得嚴厲,“我觀你拳招中處處流露殺氣,你一個山野小子,你身上哪來這麼重的殺氣?你究竟是誰?!”問到最後已然是暴喝出來。
屈遠心裏一突,他練拳時一直是隨心所欲,也沒有克制自己的殺氣流露,沒想到引起旁人的猜疑了。這確實是難以解釋,陳育遠只是一個普通的小混混,最多也就是跟着別人收收保護費,根本不敢去殺人,別說殺氣了。這回倒是他大意了。
不過屈遠不是一個會去後悔的人,在他看來,有時間後悔還不如好好想法子度過難關。屈遠暗暗思索着該怎麼向陳三爺合理地解釋他身上殺氣的來源,臉上依舊保持着鎮定,不露絲毫慌張。
很快,屈遠就想到了一個說辭。屈遠先是露出一副為難的神色,然後才一咬牙說道:“這事情,本來師父是交代我不許跟旁人透露的。不過,既然三爺有疑惑,那我也不得不說了。”
屈遠看了陳三爺一眼,頓了一下才接著說:“師父教給我拳招后,說戰鬥時,氣勢也很重要。如今是和平時期,氣勢很難培養,就用了個取巧的法子。他每天都會為我催眠,讓我想像自己是一個將軍,在戰場上奮勇殺敵。就這樣持續了一個多月,我發現身上的氣勢果真強了許多。”
“居然還有這樣的事,你師父真是個奇人!”陳三爺感嘆了一聲,又為自己逼問陳育遠的秘密感到不好意思。老臉微微發紅,語氣也放軟了,“那你師父現在在哪裏?”
屈遠見陳三爺相信了自己的說辭,心下也是鬆了一口氣,答道:“師父不許我透露他的事,請三爺原諒。”教他拳術的老人在一千年前呢,現在連骨頭都化為灰了,想見也沒辦法。
“噢。”陳三爺有些遺憾,不過想到奇人的行事方法總是異於常人的,又釋懷了。並不是誰都能像陳育遠有那樣的一場造化。陳三爺的視線移到屈遠的手臂上,眉頭又微微皺起,指着屈遠手臂上的傷,“這是怎麼傷着的?”以遠子現在的身手,還有誰能傷着他?
“不瞞三爺,在鎮上收拾幾個小混混時不留神被刺傷的。”屈遠如實說道,並沒有像隱瞞村長那樣隱瞞陳三爺。不是他厚此薄彼,而是他感覺到陳三爺不會像陳貴明那樣大驚小怪。
果然,陳三爺聽了之後,十分不悅地斥責屈遠,“幾個小混混也能讓你受傷,實在太不中用了!獅子搏兔亦用全力,你別以為自己身手好,戰鬥時就可以大意。掉以輕心,早晚會飲恨終身。若是讓你上戰場,死了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三爺教訓的是,遠子都記住了!”屈遠笑眯眯地應道。陳三爺看起來嚴厲,其實也是在關心他,他自然得有正確的反應。
“嗯,你記住就好。”陳三爺對屈遠的態度很是受用,對屈遠也是越看越順眼了。又讓屈遠打了一遍拳給他看,才心滿意足地回去了。
送走了陳三爺,屈遠才總算放鬆下來。正準備回屋洗澡,又被人叫住了。回頭一看,只見一個身材瘦小,長相帶着一絲猥瑣氣息的二十二、三歲的青年一邊喊着“遠子哥!”,一邊徑直地走到他面前,滿臉興奮地用手指戳了戳他手臂上的繃帶,嘴裏嘖嘖有聲,“遠子哥,你可真厲害啊,一個單挑四個,才受了這麼點傷,以後您就是我的偶像了。”
屈遠臉色一冷,沒有受傷的左手扣上青年的肩膀,用力一捏,厲聲問:“你怎麼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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