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陪嫁
曲少徵笑着打圓場,“阿蕁倒是有些兄長的模樣了,只是這裏都可是表妹,阿蕁可不能偏心才是”。
俞蕁享譽長安自然是有原因的,一點沒有體諒曲少徵的苦心,冷笑道,“想跟我俞國公府攀親戚的多了去了,你少給我找麻煩!”
老夫人剛強了一輩子,何曾被個晚輩這樣下面子,亦是冷笑道,“俞五爺好大的威風!我文昌侯府卻是容不下俞國公府的大佛,俞五爺這就請吧!”
俞蕁“啪”一聲將那幅假的《千面觀音》扔到老夫人面前,“那就請老夫人解釋一下我姑母陪嫁的畫聖遺作因何成了贗品?文昌侯府也曾顯赫一時,如今倒是沒落到靠變賣媳婦陪嫁,矇騙孤女的地步了?”
“哐當——”
銅盆落地的劇響聲透過雕花的牆壁清清楚楚傳了過來,下一秒便見舒莫辭滿臉滿手的水的跑了過來,“表哥,你說什麼?那《千面觀音》是假的?”
俞蕁見老夫人亦是變了臉色,心情大好,又恢復了平日弔兒郎當的模樣,語重心長道,“表妹,你還小,不知人心險惡,這《千面觀音》價值何止萬金,自有那眼皮子淺的破落戶想方設法的謀了去,只可憐妹妹你年幼失怙,被人欺負成這個模樣!”
老夫人一陣氣血上涌,“俞五爺,那什麼《千面觀音》我文昌侯府從未聽說過,你別想隨意拿個東西就來誣陷我舒家!”
“畫聖遺作,不知多少人覬覦,難道還要滿世界敲鑼打鼓的說?當時姑母嫁入文昌侯府共有兩張陪嫁單子,一張是給外人看的,另一張卻是只給姑父看的,老夫人有膽子就叫姑父來對質,倒瞧瞧我俞國公府可曾用畫聖遺作替姑姑壓箱底!”
老夫人聽他這話知道多半不是假的,臉色更加陰沉,“這事我從來不知,當初瞞着我,如今出了事卻來找我,沒那麼好的事!”
俞蕁正要開口,曲少徵打斷他,“老夫人說的不錯,俞姨嫁妝據聞比整個文昌侯府的家底都厚,老夫人當日為避嫌從未沾過手,這件事整個長安都知道,阿蕁,你找錯人了”。
這話聽着不好聽,卻總算說了事實,老夫人臉色微緩,曲少徵笑了笑,“曲某雖年幼,卻也曾聽說過,俞姨過世后,嫁妝交由舒侯爺繼娶的新夫人打理,卻不知道新夫人知不知道這件事?”
鍾氏早在俞蕁甩出那幅畫的時候就亂了方寸,此時勉強鎮定道,“姐姐的嫁妝的確是我在打理,這些貴重物品卻一直是在春暉閣的小庫房裏鎖着,我只是定時查看一番,只知道東西少沒少,什麼真的假的,我一個婦道人家又怎麼認得出來?”
楊氏早遣了丫鬟撿起了畫,打量了半晌,此時問道,“俞五爺,你說這畫是假的,卻有什麼憑證?”
“祖父說真跡因父親小時候調皮,用硃砂在上面印下了自己的手印,這幅畫卻沒有,”俞蕁又是一聲冷笑,“大夫人一聲不懂,倒是將責任推了個乾乾淨淨!”
舒莫辭忽地哇地一聲吐出一口烏血來,纓絡眼捷手快用帕子兜住了,烏黑的血迅速暈染開來,在那雪白的帕子上格外觸目驚心,屋中一時驚呼四起,俞蕁起身快步到了她身邊,“妹妹——”
舒莫辭卻不看他,只死死盯着鍾氏,眼神冰冷肅殺卻毫無感情,連恨都沒有,鍾氏渾身冰涼連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楊氏笑道,“大姑娘,你瞧着你母親做什麼?還不快將你閣里的小賊給抓住,那可是萬金不換的畫聖遺作!”
舒月涵狠狠瞪了一眼添火的楊氏,上前半步擋住鍾氏,笑道,“大姐姐剛剛不也說了,那起子奴才當真是大膽至極,這件事祖母一定會給大姐姐一個公道,替大姐姐追回畫聖遺作,俞五爺和曲九爺在此,此事押后再說,大姐姐莫要怠慢了貴客”。
俞五爺一貫只有欺負人的份,現在卻眼睜睜的看着自家表妹被人家給欺負的吐血,哪還能忍得住,冷聲道,“這個舒幾姑娘倒是好家教,本少明明就是來尋仇的,你倒是當做貴客待,莫不成這就是你舒家的家風,尋仇的當貴客,媳婦孫女卻當成待宰的肥羊?”
舒月涵俏臉瞬間通紅,曲少徵哈哈笑了起來,“待宰的肥羊?說的好!說起來,舒妹妹髮髻上的那頂花冠兒我倒是聽說過,卻是當日慶安公主送給俞姨添妝的,用料自然是金貴無比,最緊要的是乃是名匠閆子親手打磨,閆子大師親手所制首飾整個長安也不會超過三十件,舒妹妹若是不介意,不如讓世兄瞧瞧,舒家是不是真的將我俞姨和舒妹妹當做了肥羊?”
這話一出鍾氏兩眼一翻就要往後倒,舒月涵忙拉着她的手狠狠掐了一把,鍾氏這才沒暈過去,舒莫辭已將花冠解了下來,曲少徵雙手托着來回看了好幾遍,嘆氣,“果然落毛的鳳凰不如雞,想不到文昌侯府竟已不濟到這個地步了”。
舒月涵渾身發抖,卻還算鎮定,“曲九爺是男兒丈夫,從哪裏知道這些女子飾物的?”
曲少徵一眼瞧過去,憐憫而鄙視,又轉頭對俞蕁道,“果然文昌侯府是沒落了,侯府的姑娘沒有閆子大師親手制的首飾就罷了,竟連真假都辯不出來了,這長安誰不知道閆子大師每一件作品內部都會刻有一件作品的縮略圖,這頂花冠內卻光滑平整,莫不成當初慶安公主給俞姨添妝用的是假貨?”
公主添妝,你敢說是假貨?是活的不耐煩了吧?舒月涵啞口無言。
《千面觀音》是假的,閆子大師作品也是假的,春暉閣的東西到底還剩下多少是真的,舒莫辭想起自己出嫁前春暉閣的那一場大火,想是知道自己出嫁定然會清點物品,即便自己不長眼,有心人卻到處都是,更別提當時程正則雅有才名,鑒賞字畫定然是有些手段的,大夫人生怕露出馬腳這才索性一把火燒了,燒去了所有母親留下的痕迹,而自己竟只感嘆了一番,以為天意如此就丟開了手……
舒莫辭只覺心口翻滾的氣息叫囂着要往衝出體外,咳出一口鮮血,暈了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