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咬着牙,楊子彤別過臉,頭也不回的走出踏月居。
她的怒火、恨意,在龍蔚意料之中,但他不在乎。
朗聲喚上官復進來,他吩咐下一步計劃。
該來的總是會來,紙是包不住火的。
懷着赴死般的心態,楊子彤走進御品園,昔日的小毛頭如今已長大成人,而此刻他們排成一列,似乎正等着她回來,顯然金釧兒撞見她與龍蔚一事,他們已經知曉。
銀釧兒率先沉不住氣,問道:“姑姑,您真的和四爺有關係?”
暗自在心裏頭深吸口氣,楊子彤粉臉冷然,淡淡道:“這是姑姑的事,你們管不着。”
“怎麼會管不着?四爺可是金釧兒的情人!”銀釧兒咬牙切齒道。
若是情人還好辦,可龍蔚偏偏只是將金釧兒當作玩物,只是制衡她的對象。楊子彤淡淡瞅着銀釧兒,不怒自威,“銀釧兒,注意你的態度。”
銀釧兒自知失禮不對,微低下頭,靜默不語。
楊子彤轉身欲離去,金釧兒喚住了她。“姑姑。”她哀怨地盯望着她,傷心問道:“為何你要跟金釧兒爭四爺呢?”
楊子彤側身凝望着金釧兒。這麼嬌柔可人兒,她怎能讓龍蔚糟蹋,更毋寧說是她花費心血所栽培的孩子了。
“他不適合你。”她淡淡地說。
“那姑姑認為誰適合金釧兒?四爺就適合姑姑嗎?”既然鼓起勇氣開了頭,金釧兒也顧不得失態,頂撞話兒就這麼溜出口。
楊子彤並不計較金釧兒無禮態度,她心下明白金釧兒已把她當作情敵,若她不是念着養育之恩,相信更難聽的話早就出口。
“金釧兒,總有一天你會明白姑姑是為你好。”要她如何說得出口,龍蔚只是存心玩弄她?
“你不是為我好,你是為了你自己!”姑姑的態度怎能如此淡然,說話如此的不負責任,彷佛她的所作所為是天經地義。
“金釧兒!”楊子彤不想動氣,但金釧兒實在失禮。
“姑姑,今日你若不能給金釧兒一個合理解釋,那你就不配再聽到金釧兒喚你一聲姑姑!”
“你這是什麼意思?”金釧兒外柔內剛,她會如此說,可見得事情已到了很糟糕的地步。
金釧兒不回答,水眸承載着誓死如歸般的決心。
楊子彤心一震,暗呼不好,秋眸緩緩掃過屋內人兒,在他們臉上,她看到“背叛”兩個字。
難道他們。輕嘆口氣,楊子彤轉身離開,不顧身後傳來的呼喚聲。
今日御品園沒營業,陷進凝重、嚴肅的氣氛中。
他們對她非常不諒解啊!楊子彤望着空蕩蕩的店鋪,不由得一嘆,搖了搖頭,出門去散心,卻聽到城裏如火如荼的傳說她是龍蔚的女人,兩人暗通款曲多年,否則依她一介女流,豈有能力經營御品園,那是以她身子換來的。
是誰造謠毀她清白?真是可惡極了!
楊子彤氣悶的回返,廳上金釧兒等人正等着她。
“姑姑,我們有事要同你商量。”楊忠冷聲道。
“什麼事?”楊子彤沉着粉臉。
“請你將御品園交出來!”楊義道。
“你們管得了嗎?”
“就算管不了,我們也不願讓名譽敗壞的你來管!”楊維怒聲道。
他們已經聽到城裏所傳的流言,又因為金釧兒撞見她和龍蔚一事,令他們更加相信他們所敬重的人背地裏凈做些不入流的事。
楊子彤瞪着他們。這就是她一手調教出來的孩子?真令她痛心呀!
“如果我不肯呢?”這些個小毛頭,才剛長出翅膀,就敢威脅她,真令她意外。
“那就關門吧!”楊德說道。沒有他們幾個幫忙,店裏是忙不過來的。
楊子彤不由得冷笑數聲。拿御品園威脅她?他們當真以為她非要御品園不可嗎?
“姑姑,我們等着你的回答!”楊忠催促着。
嗤哼了聲,是楊子彤的回答。
楊忠等人望着楊子彤離去的背影,一時倒不敢追上去,她冷冰冰的粉臉兒令他們心生懼意。
楊子彤心煩的坐在屋內一個下午,半步不出。
候在一旁伺候的雙喜,瞧她傷心難過模樣,再也忍不住的開口:,“小姐,依雙喜瞧,他們分明是要逼退您。”不開店就不開店,有啥了不起的。
楊子彤淡淡應道:“我知道。”她怎麼會不明白,怎麼會。心痛如絞也不足以形容她此刻難過的心情。
瞧小姐平淡、不計較態度,雙喜不由得氣憤,嚷嚷道:“他們簡直是恩將仇報!也不想想他們能過得像少爺、小姐般生活,全是小姐您的功勞,竟然還敢開口要。”
“好了!”楊子彤打斷雙喜不平的話語。“他們年紀還小,思慮不周,怪不得他們。”
“小姐!”雙喜氣得直跺腳,不滿小姐為他們說話。“您和四爺明明就沒有。為什麼不對他們解釋?”
楊子彤冷笑了聲,“你以為此時他們會相信嗎?”望了一眼憂心忡忡的雙喜,她嘆道:“雙喜,我累了,讓我好好歇息好嗎?”她好累、好煩,好想找處沒有人的地方靜一靜。
瞧小姐神色疲憊不堪,雙喜縱有滿腹不滿的話也全吞了回去,依令的退出房。
聽到輕柔的關門聲響,楊子彤無奈地嘆了口氣。她知道雙喜是為她抱不平,可又如何呢?她想金釧兒這一輩子恐怕不會諒解她了。
再次嘆了口氣,她低下頭,隨即震驚的眨了眨眼。
她沒看錯吧?為什麼她的手呈現半透明?難不成。難不成她要離開這個世界了?
也好。這裏有太多傷心事,不值得留戀,但既是如此想,她的心為何如此難受呢?或者她根本不想離開,是因為他?
夜晚,風寒露重。
楊子彤倚在門邊,獃獃地出神,任由時光流逝,直到地面傳來滴答聲響,她才回過神,原來飄起了細雨。
她一嘆,低吟道:“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吟罷,她不由得輕笑。待在古代太久,她竟也覺起古人吟起詩來,真是可笑。
不過,世事無常,她既然看得開,為何心頭總像是有什麼東西壓着?
近來腦海里不時想起初見龍蔚至今的點點滴滴,難道人在臨終前真的會想起不想忘的事?
搖了搖頭,她不禁苦笑,又陷入回憶中,直到天明雙喜喚她時,她才回過神來。
“小姐,您該不會一夜沒合眼吧?”雙喜擔憂問道。
“一晚沒睡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拂去貼在臉頰上的髮絲,楊子彤不甚在意。
“小姐,您是人,不是鐵,更何況就算是鐵打的身子,也禁不起這般折騰。”雙喜忍不住嘀咕。小姐太不愛惜自個兒身子了。
“我倒是頭一回知道你是這麼聒噪、羅唆。”楊子彤故意取笑。
“小姐!”雙喜不依地直跺腳。
“好了,你去把楊忠他們叫到小廳,我有事要宣佈。”瞧雙喜躊躇不前,她催促道:“快去呀!”
待雙喜離房后,她走到妝鏡前梳扮一番,緩步來到小廳,楊忠等人已在廳內候着。
“我今日召你們過來,是為了店裏的經營。”不迴旋,她直言道。
“姑姑,你除了交出來,沒什麼好說的!”楊維說。
“我就是要把經營權交給你們,從此以後我不再插手,是盈是虧,就看你們的造化。”御品園只是她一時興起開張的,但對他們這些小毛頭而言,可是安身立業之所。
“我們絕對會正當經營!”楊忠斬釘截鐵道。
楊子彤微笑,不多說話。
“姑姑,那您要去哪?”楊忠開口。雖然他也不齒姑姑放蕩的行為,但姑姑畢竟是養育他的恩人。
“我現在只想安安靜靜過日子。”幽幽的語氣難掩冷凄,從未想過她楊子彤會要數時間過日子。
“你要留在這?”銀釧兒不假思索的說,毫不考慮話語是多傷人。
聞言,楊子彤的心揪緊。就算他們不滿她,好歹她也是養育他們之人啊!不是嗎?
“時候到了,我自然會走。”淡淡丟下這一句話,她旋身離開。
是的,時候一到,就算她想留,老天爺也會不答應的。
聽完上官復回覆,龍蔚嘴角揚起一抹若有似無微笑,“她終於捨得放手了。”他要的就是她自動放棄,他要她心裏頭只有他的存在,不能為丁點小事分了心。
“子彤姑娘應當很難過。”上官復實在搞不懂,主子為何要這麼傷楊子彤。
“對於那群廢物,有啥好難過的!”龍蔚嗤之以鼻。
“他們是子彤姑娘的心血!”上官復大着膽子說道。
傷痛很快就會過去的,他會讓她成為世上最幸福的人。“他們不值得她付出丁點心力,往後他們將不再有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