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脈反逆流
久朝師兄所住的地方不過是幾廬茅草屋。
草屋的門前,種了幾壟葯田,久朝正用手中的青木之力催發草藥,一旁學習的弟子皆是目不轉睛地看着。
“龍爪香成熟之後會引蟲來食,今天值守的人需看好;銀雪花子時開,記住別用玉匣來收,要用木盒;這靈素草即將結籽,我走後,換進靈室里去……”
他看那葯田的神情,竟是無比溫柔。
柳昔卿和文以庭到達后,他才止住了對徒弟的叮囑,在草廬前布下兩道禁制,轉身道:“我終於知道為什麼柳師妹只要一走近,我便覺得渾身不舒服。”
“師兄是木靈根,而我是金靈根。”她目前只是築基期,身上靈力尚還不能收發自如,外泄的靈力遇到脆弱些的草木,難免有傷。不過這也是因為她乃是單一金靈根,若是其他雙靈根或三靈根,斷不會鋒利至此。
“修了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到活着的單一金靈根,”久朝的臉上又帶了點邪笑,“不過我卻只是對屬性之氣敏感罷了,師妹這一身鋒利,真是勾起人想要絞殺的*啊……”
若是第一次見面,柳昔卿還真得被他嚇住,不過看他伺弄花草的樣子,才知道這其實也只是久朝的偽裝而已。別說木系靈根的人本就氣息平和,就看他對草木的溫柔和耐心,也能猜出一二。
“三師兄,紙老虎是吃不人的。”她的話也像是一柄利劍,戳破了久朝的張牙舞爪。
久朝一愣,隨後像炸了毛的貓一般豎起眼睛,手中長出藤蔓來對柳昔卿道:“小丫頭,不服來戰!”
柳昔卿正好也想練練最近學習的術法,手指正掐訣,就聽上空幽幽傳來一聲嘆息。
“同門相殘,唉,師門不幸啊……”昂真人唉聲嘆氣地落在他們身邊,“小三和小六,你們怎麼能這樣對不起師父她老人家,你們在此大打出手,難道就不想想師父會有多麼痛苦嗎?而一個破碎的師父,又如何能教導出一個完整的我?悲哉!人性之醜惡如斯,實乃萬古之……”
“我們錯了!大師兄饒命!”三人齊齊拜服。
昂真人又憂傷地望向天空,嘆氣道:“小蠻和小四又遲到,沒有時間觀念要不得啊,是我作為大師兄沒有看管好他們,我這一生,就沒做出什麼像樣的事,我一敗塗地,回首不堪往事盡在月明中……”
“大師兄,我們來了!”段小蠻灰熊疾飛而至,齊齊拜服。
昂真人憂傷地看着一圈長揖及地的師妹師弟,搖搖頭,伸手彈出一根翠竹,登上去之後道:“不可與為兄太過分散,否則死了,就再也不能調皮搗蛋了,你們可知道了?”
“知道!”
“唉,那便出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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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河市集乃是每逢月圓之夜便會開啟的修士集市,附近宗門的弟子和散修都會來這裏交換手中資源,而一些開店的小產業也會來湊個熱鬧,算是東勝州規模比較大的集市之一。
從銘古紀結束到現在,魔修們已經懂得了如何隱藏自己,他們混跡在普通修士之間,像正常人一樣交談買賣,只要不傷人,便不容易露出馬腳。
所以四個魔修外加一個還搞不清狀況的糊塗魔修,在夜色中進入了西河市集。
柳昔卿現在處於“不差錢”的狀態,女人是天生的購物狂,她和段小蠻撒開膀子從東到西,再從西到東,大師兄昂真人一臉神遊在外,文以庭有鐵面具加持看不出表情,這兩個人還算平靜,剩下的久朝和灰熊卻要崩潰了。
“師姐師妹,這個攤子你們已經看了三遍了啊!”
“因為要貨比三家。”
“那兩遍也夠了啊!”
“不看最後一遍怎麼能知道有沒有漏買?”
……
在昂真人的指點下,柳昔卿將那下品防禦法寶月華扇和丹藥都賣掉。
“這扇子品階太低,不配素爻洞的弟子,而你乃單靈根,除了恢復靈氣的丹藥以及傷葯,其他都不必服用。”
用了兩萬靈石購入了一件極品飛行法寶“悅風舟”,再用一萬靈石買了兩件上品法寶:類似凡間暗器,可以發出秘銀針的“薔薇刺”和防禦法寶“斷天門”。
按段小蠻的話來講“法寶不再多而在精”,這兩件法寶雖然成長性比較低,卻能陪她修鍊到元嬰期以前,到時候再換威力更大的法寶便是,否則以她現在的靈力儲備,也駕馭不了太多上品法寶。
格物宗出品的藏形斗篷貴得驚人,一件竟然要三千靈石;陣盤也是奢侈品,一套適合在野外佈置的上品防禦陣盤居然要五千靈石;聽段小蠻的建議,還購入了兩件上品法衣,可以提高法術效率和吸收靈氣速度;另外再買一些雜物,手上也只剩五千靈石用做日常使用,買不起傀儡了。
柳昔卿依依不捨地摸了摸放在一處店面外的金甲傀儡:“連下品傀儡都要上萬,可見傀儡師這個職業一定很賺錢。”
段小蠻道:“說是燒錢還差不多。話說回來,師妹你是金靈根,正適合做煉器師,那可是天上地下最燒錢的職業,”她捂嘴笑,“聽說光是砸在初期材料上的錢,就夠砸出幾個傀儡師了呢。”
柳昔卿儲物袋裏正放着一本剛買的《初級煉器師指南》,聽這話,幾乎想把書退回去。
昂真人揣着手慢悠悠道:“尚早尚早,小蠻莫要嚇小六,她起碼要金丹期以後才能摸煉器的門,築基期還是老老實實修鍊為好,唉,你們就是不省心啊……”
其他人也在陸陸續續買東西,昂真人、段小蠻、久朝都有弟子要養,而灰熊雖然無弟子,卻聽說有一位伉儷情深的道侶,段小蠻和柳昔卿買什麼,他也就跟着買點,一想到道侶,這糙漢子臉上都是溫情。
“她還在閉關,或許出關后就能結丹,所以俺要提前準備禮物送她。”灰熊憨憨地笑着。
只有文以庭買得最少。
西河市集的修士大部分都用了藏形斗篷,柳昔卿一行也不例外,此時文以庭的鐵面具藏在斗篷下,更是無法揣度心思,只像個幽靈般跟在眾人身後。
柳昔卿買得差不多,便刻意慢走了幾步,到他身邊問道:“文師兄,可是不舒服?”若是沒經宋媚雙點醒的前兩天,她一定會自掃門前雪,但她如今決定接納眾人,便也充分釋放出善意,關心起師兄來。
“無妨,只是沒看到稱心的東西罷了。”他語氣有些冷淡。
柳昔卿想道了宋媚雙用靈石砸弟子的大方程度,想必座下弟子都是不缺錢的,也就默默走在他身邊。只是越走,越發現文以庭有些不對勁。
直到他們路過一家賣符籙的店鋪,那裏面爆發出爭吵聲。
有女子聲道:“這位真人自重,我雖是散修,修鍊的卻是無情道法門,與男女之事無心,更別提做什麼爐鼎,真人若是強逼,便少不得要拼個魚死網破!”
“不過是個沒依傍的小雜碎,爺看中了你,那是你的福氣,乖乖跟我回宗門,伺候得爺舒服了,少不了你的賞,若是你偏要吃罰酒,先掂量掂量你這寒酸的築基修為,可敢在金丹期面前放肆!”
這一席話說出來,柳昔卿先變了臉色。這情形與她當初在靈空七子手下何其相似!
但還沒等她出手,旁邊的文以庭便像是猛獸般發出可怕的氣息,他瞬間衝進店鋪,將裏面的人拽出來,趁那人還沒防備,一拳將他的頭捶在地上,在那青石板上砸出一個深坑。
文以庭也是金丹期真人,此番他先出手,身下那名同為金丹期的登徒子竟連還手的餘地都沒有。
她心裏為文以庭喝了一聲彩,正想過去安撫旁邊面容慘白的女修,卻發現身邊的師兄師姐眼神都不對了。
昂真人臉上的愁雲瞬間凝固,他手中瞬間出現一條繩索,而旁邊的段小蠻手腕上突然出現一串鈴鐺,晃出清凌凌的鈴聲,久朝則放出青木之氣,遮蔽了眾人的身形。
灰熊最直接,他跳了過去,輕飄飄落地,將兩隻手搭在文以庭的雙肩上。
“定!”灰熊喝道。
一時之間,繩索出、鈴聲破、氣息匿,只見昂真人-大袖一揮,柳昔卿瞬間眼前一片漆黑,已連同其他四人一同被裝進了昂真人的袖裏乾坤,不知道被帶去何處。
明明是一樁救人苦海的好事,為什麼突然變成這樣?
她扯着離她最近的久朝的衣袖問道:“三師兄,發生什麼事了?”
久朝看着前面被繩索縛住,卻還需要灰熊壓制的文以庭,沉聲道:“文師弟的脈反逆流發作了。”
這個詞柳昔卿似乎在什麼地方聽說過,但太生僻了,她一時想不起來。
可她隨着久朝的目光一起看向文以庭時,才覺得這一切都很不對勁。
……因為文以庭的身周,慢慢凝聚起黑色的氣體,那氣體帶着邪-惡和虛妄的氣息,令人不自覺地恐懼。
那究竟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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