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從此隨身伴君行
“格格,按照規矩,墜兒一等丫鬟是不能隨身伺候你的。”太太跟前的方嬤嬤看着墜兒湘兒幫着禾青上下收着物什,提醒一聲。
墜兒湘兒眼淚水嘩啦的下來了。
禾青低着頭沒有吭聲,只是默默地點頭示意。
方嬤嬤見此一嘆,終是安靜的退了出去。
那日過後,武國柱叫了禾青去書房說了一通,禾青沒想到佟儒宗隨口一說,自己當真就要跟着進京。張氏又氣又悔,引得禾青無措的跪在跟前,腦漿子凝住了。再也不見平日裏的能說善辯,只能無措看着張氏,心裏沉沉浮浮不知所想。
武有志聽了消息,趕緊來了正房。看着跪在正中間的禾青,滿堂空蕩無人,這才和張氏請安,而後坐在一邊,“母親,這是怎麼回事?”
張氏側首,靜默不語。
禾青張了張嘴,看着武有志的雙眸,已經通紅。
武有志心疼,喚了張氏一聲。張氏扭頭見禾青這般,心裏又是一驚,“你個作死的,尋着哭水是要逼我不成!”
“母親!”禾青大驚。
兄妹兩人臉色發黑,不明白張氏為何突然這般對待禾青。卻不知張氏看着禾青泫然欲泣的跪在跟前,漸漸地涕下沾襟可憐模樣,只覺得心口生生挖了口肉。她強忍着要抱着禾青一同哭啼的念頭,冷臉相對,“快起來吧。”
禾青惴惴不安的看着張氏,見她鐵了心,也不敢放肆,乖乖起身。
武有志拉着禾青坐下,卻聽着張氏吩咐,“進京的事兒,太太聽說了,暫時幾日的教養規矩就讓方嬤嬤給你教着。回頭出去了,眼睛可不要紅着。”
讓人聽見了,只怕很不好。
張氏這麼直接的提醒,武有志狐疑的瞅了一眼,又側頭看着禾青。禾青安靜地低着頭,很聽話的把眼邊的淚珠子抹開。
後來禾青已經不用想,身邊的人就已經一一報備了自己應該做的。雖然沒有直說,但是私下的儀仗,也讓禾青明白,她這回要一個人進京,更是進宮。
這一走,興許就是一輩子分離了,更不能任性了。
禾青如今滿腔無奈,逼着更不能臉上帶起不好的臉色,只能呆在屋內好好地等着時日就要啟程。
武有本和泠紅曾一起來過,弔兒郎當是武有本如今的性子,瞧了禾青難得安靜在一旁,他也只是笑笑,“你如今過去了,嘴皮子功夫可得收斂了。”
“二哥說的是。”禾青低聲一應,愣是把武有本心頭堵了一下,又暗恨的側過頭去。
這一日家人都對自己沒有太多言語,漸漸地區別出來來,禾青難受卻也沒有再撒脾氣。反之是泠紅,複雜的看着禾青,不知該說什麼是好。
論理,她們是兩姐妹,自小不錯。可到底嫡出和庶出有些差異,阿瑪母親總想着禾青低嫁給個好的,到時候風風光光,歡歡喜喜的做個嫡妻。可若真是如此,那她這個庶女,就不可能高嫁,許是商家,許是妾侍。她在家中長了這些年,自當是想做個官家嫡妻,可礙着禾青待她極好。
母親向來,也沒有虧待她。
現今禾青走了,她不得不說心裏頭是高興的。可看着禾青這般,又聽聞宮中貴人的厲害,心裏頭又擔心。
泠紅嘴拙,不說跟前有個二哥在,就是禾青,她若是怕勸了也會引起狐疑,又或不勸亦或不妥。泠紅左思右想,卻只能在一邊拉着禾青的手。
禾青只嘆這是天意,她自來不去想府中的故舊竟是皇上,貿貿然的沒有引起皇上和四爺的盛怒已經不錯了。如今進宮,禾青也想好了要吃盡苦頭的念頭,想此,反拉着泠紅的手,萬般叮囑,“太太這幾日才剛好起來,張嬤嬤也年紀大了,伺候太太很是勞累。身子阿瑪性子有時候急,興許嘴皮子利落說話有些不好聽。母親在府中上下打點,春去秋來總有些老毛病要犯。大姐姐你脾氣好,多擔待這幾位老人家,尤其是母親。她們也會極疼愛的,大姐姐的婚事,母親早早的和太太一起尋了,我不在這裏,就要勞煩姐姐。”
泠紅羞紅了臉,不管禾青真心假意還是早有準備,可到底做事上,她還不如禾青辦事妥當,低着頭只得低聲應着。
所謂姐妹體己話,不了了之。
此前禾青總穿着着一身漢服,身後跟着一堆丫鬟奴才伺候,在府中穿梭快活。如今禾青成了伺候人的,把包袱放下,禾青零丁上了馬車。
車外,是當地文武百官的跪拜。
禾青恍惚着聽着那些跪拜聲,似乎聽着了武國柱的聲音。禾青看着窗帘,手上微動,卻被人一下子握住,“外頭百姓喧鬧,姑娘是宮中人,這麼開帘子實在不妥。”
說話的是個二十來歲的女子,頭上簪着很是亮色的朱釵,面容很親和。禾青怔愣着,坐在車裏有些晃,耳邊嗡嗡的漸漸地隔了一層屏障。只見那女子嘴巴一張一合,似乎是在寬慰着自己,禾青卻怎麼聽都聽不見。
禾青很不是狀態,女子也不惱。只要出了這塊地一路趕回京城,這短路程,還不怕禾青想不通的。
車輪咕嚕嚕的聲傳了過來,外頭馬蹄腳步聲傳來,禾青倚着車身,偏着頭就看着帘子由風吹着起了小角。邊上看見的風景,已經陌生了。
這麼一想着,禾青頓時說不出委屈和傷懷。在府中憋了兩天的離鄉之痛讓禾青頃刻忍不住,眼珠子簌簌落下,女子在一旁看着,禾青低着頭,彎着腰,漸漸地團成了一團,咬着牙哭着,低聲嚶嚶的,就是不肯放聲哭出來。
是個倔強的性子。
女子想此,坐在一邊滿是趣味的看着禾青。
直到禾青哭夠了,腿麻了。扯着袖口抹了淚珠子,卻見女子遞來了一張銹帕,拉扯禾青坐起身,“瞧你嚶嚶的,沒想到哭得這麼厲害。眼珠子都紅了,可是可憐了這對漂亮的眼睛了。”
女子嘖嘖兩聲,看禾青垂眸不吭聲,手下細細的為禾青抹着淚,又拿了一盒霜出來,替禾青細細的擦起來,“你顏色不錯,這麼糟廢了可就不值了。我是爺御下茶房的戴姑姑,這麼多年頭一回跟着出來,如今遇着你,也是咱們的緣分。”
禾青抬起眼,看着戴姑姑語笑嫣然,眼珠子很黑。發覺禾青看着自己,戴姑姑看了過來,禾青看着心底驀地一靜,蹙着鼻子抽了一下,扁着嘴巴,“姑姑比我好看。”
“嗤。”戴姑姑一怔,看着禾青那帶着有些委屈的神色,好笑的搖頭,“竟是我看錯了,還以為你是個悶葫蘆的,沒想着這麼會耍寶。”
禾青低頭不吭聲,她是說戴姑姑看着比她好看,還說著她顏色好。她剛心頭好受,性子飄上來還以為戴姑姑艷羨她說的,可看了之後禾青卻覺得自己平平,哪有什麼好不好看的。
彼時禾青年青,不曉得自己臉蛋還沒長開,怎麼和戴姑姑相比?
哭過了,戴姑姑幫着禾青收拾了一場,等到晌午的時候,馬車停下來。禾青緊跟着戴姑姑下去,打頭就是一隊侍衛走過,手上一把刀劍,全被武裝的走過。一股氣勢噴薄而來,禾青卻嚇着有些臉白,索性仗着人小,就悶在了戴姑姑身後。戴姑姑走哪兒,禾青就跟到哪。
直到戴姑姑墩身行禮,“老爺金安,三爺,四爺安。”
戴姑姑低頭,中間硬是冒出了小半身的禾青出來。眼睛瞪着跟前的佟儒宗,或說是皇上。另一邊是冷着臉佟禛也就是四爺,胤禛和三爺胤祉。
康熙挑眉,看着禾青明顯呆傻站在原地,傻愣愣的不由抿唇彎了嘴角。
“咳咳。”
康熙這麼隨性的模樣,趁着禾青的樣子有多傻就有多傻。胤祉來的時候就聽聞汗阿瑪回來的時候,竟然又帶了一個官員女兒走。原以為是要進後宮的人物,可這麼看着禾青一臉稚嫩過分的樣子,再看四弟那一臉仇敵的模樣,恍然明白。手足之情之前,胤祉自以為明白的提醒了一聲。
禾青眨眼,頓時跪了下去,“奴才給老爺請安,給三爺,四爺請安。老爺金安,三爺四爺金安。”
行禮的動作很突然,甚至讓人始料未及。康熙身後的侍衛刀劍無形的拔了個頭,而禾青看起來有些魯莽,但仔細一看禾青的行徑卻是行雲流水,請安的規矩動作十分規範得體。
康熙見此,才剛驚了一下的身子才鬆了下來。而後好笑的搖頭,為自己的緊張好笑,又為禾青這姑娘動作好笑。想想自己帶了這個姑娘到宮裏,說不定還有不少樂趣解悶,這麼想着,康熙臉上很是親和的擺手,讓身後的人不用緊張退下即好。
“起來吧。地下臟着呢。”
侍衛恍然,原來是這姑娘太實誠了。
禾青頭扣在地上,泥土沾了一身衣裙,鄉土味撲了上來,禾青腦袋裏這幾日混沌的事兒,也瞬時的清醒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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