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有生有死皆命數
禾青百無聊賴的摳着指甲,她不喜歡太長的指甲,做什麼都不方便。但也不好太過突兀,只能把小手指留出頭來,戴上護甲。閑來無趣的時候,還能端看上面的花樣。
楊氏端了一碗薑茶,如今天冷,哪怕是屋裏,禾青的手腳也是涼的。
禾青趁着熱,把薑茶喝了乾淨,又拿着引枕在琉璃窗上胡亂抹了抹,將冷氣白霧擦了,一雙眼骨碌的扒着在窗上看。
烏希哈來的時候,不想看到禾青這個模樣,沒忍住的笑了。
禾青回過頭來,不由得往烏希哈身後看去。烏希哈自認自己身量不大,身後也藏不住第二個人來,很是好笑的上前給禾青請安,上炕將一側的褥子抱着到禾青的面前,低頭認真的給禾青蓋上手腳,嘴巴一張,細聲細語的很是好聽的說,“太太好好養着身子,等天暖和了,烏希哈陪太太出去逛院子。”
逛院子有什麼稀奇的?禾青為自己方才那副沒出息的模樣而慚愧,自己真的是越活越回去了,更重要的是還被晚輩看到,禾青眉頭一緊,似有斟酌,“雪景甚美,無人觀賞,實在是可惜了。”
烏希哈見禾青這般說,眨了眨眼,順勢而下拉着禾青的手,“那等雪下得后些,出了陽,烏希哈就陪太太去樓上賞雪。”
到時候多備好暖和的,也讓太太松乏松乏,免得在屋裏太過鬱悶。雖然自己沒有長長的卧床養病,但想想就覺得很是難受,烏希哈自覺明白其中苦楚,很是深明大義的想道。聽聞太太喜歡丹青,技巧嫻熟,畫工精緻真切,說不得那日還能在一側看看,一飽眼福。
如此,還能在鍾粹宮多頑兩日。
烏希哈兀自替禾青做了主,禾青很是受用的應了。
“你今日怎麼一個人來了,你額吉呢?”往日裏,都是瓜爾佳氏帶着烏希哈過來請安的。更別提,昨夜大雪紛飛的,瓜爾佳氏怎放心烏希哈一個人來?
禾青撫着烏希哈的髮髻,烏希哈腦袋點了點,“側福晉晨起的時候身子發動,烏希哈覺得沒意思,就坐了額吉準備的馬車進宮來了。”
納喇氏十月懷胎,端貝勒府難得有喜,瓜爾佳氏說什麼都應該守着。
禾青覺得喉嚨有些發癢,心知近來天氣寒冷,容易引發骨子裏的病情,不由得身子退了退,把茶碗裏所剩的熱茶一乾二淨的喝下腹中,道,“那你就留在宮裏,當時陪太太賞雪打發。我身子還未好全,你下去尋你和惠姑爸爸頑吧。”
烏希哈將身前衣袂一拋,正要颯爽的道她不想和正要出嫁滿面芙蓉的姑爸爸頑,禾青卻是擺了擺手,讓烏希哈知難而退,很是擔憂的一步三回頭的叮囑的下去了。
雍正替果新冊封了和碩和惠公主,果新就在年底出嫁,故而留在宮中待字閨中。禾青想自己一身寒病,不好衝撞果新的喜事,故而只能叫奴才多去關心照顧,自己留在寢宮中費心養身,以期當日能養足精神送果新出宮。得多虧了雍正挑了幾位御醫過來,禾青的身子也是肉眼可見的好了起來。
只是這個天氣,倒是反反覆復的,很讓人折騰。
禾青含着喉嚨里最後的溫熱,就這麼歪着引枕假寐養神。
半日後,端貝勒府傳來消息,納喇氏側福晉添了個小阿哥。瓜爾佳氏笑着把消息傳了出來,端貝勒府絡繹不絕的來往送禮,一時之間門庭若市。
便是禾青都要說一聲,瓜爾佳氏好生大方。
禾青有些慶幸弘昫拎的清,向來是按着位份雨露沾均,叫人看不出心中半分情意。若是能常年持住,後院安靜倒也是有可能的。禾青叫劉氏看着,送了點面上的東西給納喇氏,只言安心調養,等孩子滿月後再抱來給她看。
烏希哈聽了消息,陪着禾青頑了兩日,在禾青這處討了樣喜慶的玩意兒,又歡歡喜喜的回去了。
直至年底,禾青忙着送了果新出嫁,三五不時的叫人送些湯水到養心殿。隔三差五的,更是在雍正跟前伺候着。雍正見禾青身子好些,每每醒來總沒有好臉色的趕她回去。雍正為帝才幾年,偏生身子鬧了一年有多,其中病情艱險,分明是鬼門關前走了一趟,於此恍悟人終究是身子為重。
故而禾青出來走動沒兩日,就被雍正勒令休養,直到春寒過去,漸漸天熱這才鬆口。
直到雍正好轉,幾乎無礙。再加宮中嬪妃漸多,總該有所變動。熹嬪等人奉旨,稍有空閑即輪着給雍正侍奉湯藥。
三兒為此每回都要挑着時日,就怕那些嬪妃在雍正漸好的時候近身,反而把禾青的功勞抹的一乾二淨。三兒的小心思太過明顯,禾青忍俊不禁,就連魏珠也是笑着由她費盡心思的在雍正面前提禾青言語。
八年夏,雍正晉封鈕鈷祿氏,耿氏為妃。又有底下的答應常在,間或兩個晉陞貴人。
宋氏來的時候,嘴裏還尤其的酸,近來就討禾青的吃食。禾青莞爾,“且說我這貴妃之位不好再做晉陞,如今獨你式微,怎麼還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若是依着宋氏的性子,只怕面上平和,心裏也忍不住叨叨。
禾青好笑的睨着宋氏,宋氏端着小碟就在嘴邊,一口一個指頭大的奶面點心,吃的津津有味。便是禾青打趣寒摻她的話,也盡數笑着收納,“這點心味醇濃香,真是好吃,可還有?”
劉氏福身應道,“有的,還請懋嬪稍等片刻,奴才這就去拿。”
宋氏心滿意足,拍了拍手裏的粉屑,“貴妃娘娘可是打趣奴才了,無子無功落得一身輕快。我這輩子且就如此,倒比齊妃富貴榮辱一高一低的,憑的引人白眼。”
禾青見宋氏神情自然,鬆了口氣,“你是這樣的心思自然好。”
耿氏宮中留有外客,宋氏再不去想余的,禾青順勢留了宋氏在宮中用飯。直至日薄西山,宋氏才拎着點心回宮。
眼見酷暑,禾青隨着雍正去了園子裏納涼。下了早朝,雍正反身到了荷稥居用早膳。禾青勺了一碗菜粥,又把跟前剛出爐的山藥蒸餃到雍正跟前。晨起不宜油葷,又兼之雍正自己也省得葷素搭配,禾青只管把菜布好即可。
禾青面前的是玉米蒸餃,皮薄入味,清甜飽滿的香味四溢。禾青連着吃了三個,這才緩緩的勺起粥喝。
雍正瞥見禾青吃的流連忘返,垂下眼瞼。待到早膳用完,雍正洗手的時候,才漫不經心的提了一句,“若是劉貴人來此請安,你不理就是。”
劉氏進宮一年不足,雖只是貴人,卻也是新人中拔尖的一位。
禾青聽雍正這麼一說,不由笑道,“可是那個日日送湯的劉貴人?”
陳福說的話,暗自浮上了腦海。禾青驀地記住了此人,不等雍正應話,點頭勾笑,“聽聞皇後娘娘對劉貴人讚譽有加,劉貴人前來請安,這荷稥居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自然要見。”
皇后算什麼?看得,不過是雍正在眾多新人中將其挑揀出來的人,有個什麼長處罷了。
雍正莞爾一笑,倒不點破此話,“你既然要見,那便見吧。”
禾青好整以暇的端了清茶上前,讓雍正低頭漱口后,輕輕福身,“想來國事繁重,這處就不留四爺了。”
雍正頜首轉身,果真出門去了。
禾青倉促起身,只為了更衣陪着雍正用膳。如今雍正一走,禾青才讓三兒梳妝打扮,又守着池子裏的蓮蓬畫丹青。禾青吃過幾回,也過了對蓮蓬的新鮮勁兒,再兼自己在宮中耽誤的時日不斷,如今一看,池中竟是碩果累累,更撐着顆顆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畫成了一番池中秀清之景。
雍正登基八載,到園裏乘涼時欽點的人向來都是禾青。有時為了清凈,皇后也無法插手讓人跟隨。如今劉貴人跟着到了院中,即是為了禮數,也該過來請安的。
劉貴人的顏色在禾青看來,自不如李氏年輕時的嬌俏。只是眉清目秀,身姿不嬌不媚,眸子乾淨澄澈,讓人見之喜歡。有幾分耿氏的秀麗水靈,大大方方的上前行禮,又有些鈕鈷祿氏當年的大氣。
禾青不由得看着出了神,直到三兒喚了一聲,禾青這才恍然叫起,“瞧着劉貴人這樣水噹噹的人,竟是人都痴了。”
劉貴人起身,抬眼看着禾青,眼底滿是喜悅,“娘娘笑話了,娘娘性情模樣上佳。奴才這等蒲柳不過是芸芸眾生,進宮更是聞得娘娘好名。娘娘誇辭,奴才難以授受。”
禾青聽着便笑了,低頭捂着嘴,眉眼如月彎鉤,“貴人好生伶俐。”
鏡兒請劉貴人上前坐下,劉貴人瞧着禾青站在亭前看花,略微躊躇。鏡兒正要上前勸劉貴人坐下,卻有春分疾步速速前來。
春分福身,嘴唇翕動半刻,慌聲道,“主子,宮中來信。說懋嬪急病突來,今兒早上奴才伺候起身,發現懋嬪夜裏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