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小吵怡情
其實檢查的結果真的是毫無懸念。
儘管她嘴上總是說“是不是懷孕還不一定”。
傅晚絲的心裏很清楚,她的嘔吐並不和以往病上身時一樣。
她只是好像突然聞不了油腥,可是掏心扒肺似的吐過了之後,她就又餓了。但真吃的時候,卻又吃不下兩口。
所以,當醫生告訴她,她真的懷孕了。
她也只是愣怔了一下,然後撓了撓頭,將檢查的結果,遞給了身後的白玉謙。
白玉謙簡直欣喜若狂,可是下一刻他就想起來了傅晚絲的工作狀況。
起早貪黑,熬夜誤餐,那都是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小兒科。
若是再加上無休止的孕吐,他怕她會撐不住。
於是,白玉謙又拉着傅晚絲去找醫生,這一次找的不是那個急診醫生,而是婦科主任。
他諮詢的第一個問題是:“孕吐一般會吐多久?”
五十多歲的李主任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鄭重地解釋道:“這個可不一定,有的人吐個個把星期就好了,有的甚至完全沒有反應,但是還有的能吐到快生呢!”
白玉謙不解這其中為什麼還會有差異,便又問了:“是不是我妻子的身體裏缺了什麼東西,才會導致孕吐呢?”
他想的有點簡單,他想不管是缺了什麼,可以補啊。
李主任笑了:“我這麼跟你解釋吧,婦女懷孕四十天左右,體內絨毛膜促使性腺激素分泌量明顯增加,進而使胃酸顯著減少,隨之消化酶的活性也降低。這不但影響孕婦的胃腸道正常的消化功能,而且還會使孕婦產生頭暈、噁心、嘔吐、食欲不振、肢體乏力等妊娠反應。這其實是一種正常的生理反應。這麼著吧,我給你們開點維生素b族。”
“那好,那好”,白玉謙還是不放心,又道:“還需要其他的營養劑嗎?”
“葉酸有嗎?”
“什麼葉酸?”白玉謙下意識問。
正在開單子的李主任微微抬了頭,“你們這是意外懷孕吧?我看着就是,孕前夫妻雙方都沒有什麼不良嗜好吧?”
白玉謙搖頭。
“我再給你們開點葉酸,你們自己再去買點孕婦奶粉什麼的。然後回家多學習一些孕期知識,前三個月和后三個月都不可以同房。尤其是前三個月坐胎不穩,要避免重力勞動,避免久做久站久蹲。然後,一定得記得要按時孕檢。”
“那要是吃不下飯呢?”傅晚絲終於開口問了句話。
醫生說:“孕吐期間,餓了就吃,吐了也沒事,吐過了再吃。當母親的頑強了,孩子才會長的好,長的壯,越長越強大。”
直到出了醫院傅晚絲還是糊裏糊塗的。
她以為她早就了解了自己的身體,卻沒有想到因為一顆小種子,身體就變成了她不認識的模樣。
還真是神奇。
白玉謙也在雲裏霧裏,他老婆懷孕了是件大喜事,但是前三月後三月不能同房……不高興。
——
傅晚絲懷孕的消息,當然是要保密的。
但並不需要和陳老頭保密。
陳老頭知道了這個事情之後,話沒有多說,倒是勤快了不少。
稍微危險一點的外景地,死活都不讓傅晚絲去。
又過了一個月,外景部分的戲也算拍完了。
整個戲殺青,只等着後期製作。
傅晚絲連殺青慶祝都沒能參加,就被白玉謙打包上車,送了回去。
白玉謙沒有跟着走,戲雖然殺青,但還有些善後的工作要做,陳老太的年歲畢竟擺在那裏,他把人家的得力副手給弄懷孕了,總得賠人家一個壯勞力。
陳老頭表示,這壯勞力用起來,還是挺順手的。
白玉謙比傅晚絲晚了三天回家。
這三天裏,傅晚絲也沒幹什麼,就是先後接待了老傅同志和吳好。
頭一天上門的是老傅同志,他不放心她,還打包好了自己的東西,準備從林口水庫搬回家。
傅晚絲說:“你既然都願意出山了,那乾脆就住到這兒,和我在一起。”
老傅同志覺得他這個女兒神經真是太大條了,逮住機會教訓她道:“像這種事情,你要和白玉商量一下。”
傅晚絲想不通,“這裏的房間這麼多,又不是沒有地方住,有什麼可商量的。”
老傅同志語重心長地說:“這是你們的家,夫妻之間要彼此尊重,懂了嗎?”
傅晚絲不是不懂,只是仍舊覺得沒有必要。
但她是個聽話的,當晚給白玉謙通話之時,提了一下。
“我和你商量個事。”
白玉謙還是頭一次聽傅晚絲這麼說話,心想着能用上“商量”的詞,這事兒該有多大!
他說:“你說我聽。”
傅晚絲便將老傅同志準備搬到城裏住的事情告訴了他。
白玉謙問:“這是好事,有什麼好商量的?”
傅晚絲說:“我想讓他住咱們家。”
“那是當然了,我父母在國外,他做外公的不來家裏疼孩子,孩子該有多寂寞。這真的沒什麼好商量的。”
這和傅晚絲設想的一樣,兩個人又說了幾句其他的,她便心滿意足地掛掉了電話。
本來準備給老傅同志打電話彙報一下商量的結果,誰知道老傅同志的手機一直佔線。
她當然不知道那是他們家的白玉正在邀請老丈人無論如何也要住進他們家,方便照顧女兒和外孫啊。
她只知道,她等了一會兒困的不行了,便準備明早再找老傅同志彙報商量的結果。
只是沒想到,第二天一早,老傅同志就帶着晚晚、絲絲,還有他的土雞、土雞蛋們,自動上門了。
然後那個吳好是在白玉謙回來的當天上午,代替蔣文藝來慰問傅晚絲。
傅晚絲和吳好的交情不能叫做深,吳好自打一出現在蔣文藝的身邊,就對傅晚絲充滿了敵意。
尤其是在蔣文藝那大嘴的媽說漏嘴之後,吳好更是將敵意明明白白地寫在了臉上。
蔣文藝他媽說漏嘴的是什麼事呢?就是那年,傅晚絲和喬貝分開了之後,誰鼓動蔣文藝要將傅晚絲娶進門的事情。
沒有哪個女人是大度的,可以說傅晚絲就是藏在吳好心裏的一根針。
雖然蔣文藝已經和她解釋了許多次,他一直都只將傅晚絲當做妹妹,傅晚絲呢,也一直都將他當做哥哥,還是個不靠譜的。
他們這個歲數的人,正趕上計劃生育最嚴厲的時候,他打小就羨慕他們班裏的一對兒龍鳳胎,羨慕人家哥哥有個妹妹。
可是吳好不聽啊,什麼哥哥妹妹,最容易亂套。
是以,她一直都很熱衷給傅晚絲介紹對象。
有一段時間,今天給傅晚絲介紹了一個她們單位里的實習生,明天又給傅晚絲介紹了一個她的什麼遠房親戚。
傅晚絲崩潰的不行,連帶着和蔣文藝也疏遠了,吳好這才有所收斂。
不顯山露水的傅晚絲能釣上白玉謙這條大魚,說實在的,吳好意外的很。
是她主動提出要來看傅晚絲的。
一開始蔣文藝還有所猶豫,可是吳好說:“以前都是我小心眼,我這不是想和妹妹道個歉去嘛!”
她都這麼說了,蔣文藝覺得自己沒有理由不相信。
吳好來的時候,傅晚絲剛剛吃過早飯。
她吃了兩個包子,一碗雲吞,然後還有一杯牛奶和一個白煮土雞蛋。
包子可不是那種五毛錢一個的小包,而是老傅同志愛心牌的大肉包,一個能頂外面的三個那麼大。
雲吞一碗是十八個。
傅晚絲還沒吃完的時候,老傅同志就說:“閨女啊,我看你有一口吞下河山的氣魄。”
傅晚絲也覺得自己吃的有點多,牛奶還剩下一口,她猶豫地說:“要不,牛奶不喝了吧?”
老傅同志擺擺手:“喝吧,喝吧!”
就是這個時候,幫傭的薛姨領着吳好走進來了。
吳好給傅晚絲帶來了有機的水果。
傅晚絲盯着瞧了半天,可憐巴巴地跟老傅同志說:“那我能再吃個水果嗎?”
老傅同志一頭的黑線:“吃吧,吃吧!”然後招呼了一下吳好,就去了院子,想瞅瞅在哪兒能開一塊菜地。
客廳里只剩下吳好和傅晚絲兩個人。
她將傅晚絲左右打量。
吳好和蔣文藝結婚了好幾年,最近才開始備孕。
說實在的是想孕的要命。
這種事情最是磋磨人心,想來的不來,像傅晚絲這種稀里糊塗的,卻是一下子什麼都有了。
吳好道:“快顯懷了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傅晚絲的肚子,一抬頭又說了一句:“你太能吃了,別仗着懷孕就放任自己,你看人家明星,懷孕的時候都是只胖肚子,胳膊腿還細的要命。尤其你啊,你老公還是大明星,可得管理好了身材,看好了老公,別讓那些妖精有機可趁了才行。”
“我也不知道我是什麼毛病,早上胃口特別好,中午吃不多,晚上一口都吃不下去,一吃就吐。”傅晚絲削了個蘋果,遞給吳好,吳好沒接,她便一口咬了下去。
傅晚絲當然知道以前的吳好對她有多麼的介意,可現在不一樣了,她有了白玉,吳好應該明白她和蔣文藝的關係僅僅是好朋友而已。
便也樂意和吳好建立一些友情。
哪怕是為了蔣文藝。
吳好說的話她不是太在意,如果讓她時時刻刻在意白玉謙別什麼時候跑了,她會覺得這樣的日子還不如不過。
兩個人之間的情趣,是建立在互相信任的基礎上。
吳好也摸不準自己說這些有什麼實際意義,她怕傅晚絲想的多了,就又特意補充一句:“你可別誤會啊,我只是擔心你。”
傅晚絲笑了笑,沒接話。
吳好便又說了些,“你們家真大”“白玉謙什麼時候回來”,這些更沒有實際意義的話題。
多半是吳好說,傅晚絲聽。
說著說著,不知怎麼說到了維持夫妻關係上去。
起先,吳好只是問她:“你老實跟我說你和白玉謙打算什麼時候辦婚禮?我跟你說,婚禮一定要辦,最好能大辦。”
傅晚絲搖搖頭表示自己沒有想過這個問題,還說:“得看白玉謙什麼時候有時間。”
吳好給了她一個“你傻啊”的眼神,又問了:“你們家的財務掌握在誰的手裏?”
傅晚絲和白玉謙從來沒有認真說起過這個問題,白玉謙倒是給過她幾張卡,但她平時很少有花錢的地方,就從來沒有用過。
吳好點了下她的額頭,道:“你傻啊,這些當然得牢牢掌握在你的手裏。還有,你們吵過架沒有?我告訴你啊,第一次吵架一定要吵贏,這樣往後的日子你才能將他掌握在手裏。”
傅晚絲覺得吳好的話有意思的很,她伸出手掌看了看,“我為什麼要把他掌握在手裏?”
“男人不管會上天的。”這不僅是吳好的理論,那句“第一次吵架一定要吵贏”,還是身為婆婆的蔣文藝的媽,親自教授兒媳的。
像這種話,傅晚絲聽聽也就算了,沒有當真的意思。
但吳好又說了一句:“你和你們家大明星要是真沒有吵過架,就找個機會吵吵試試。”
“沒事兒幹什麼要吵架呢?”傅晚絲一向熱愛和平。
吳好說的一本正經:“過來人告訴你,男人理智的時候說出來的都是人話,男人不理智的時候說出來的都是狠話,但是足以讓你看清男人的本質了。”
傅晚絲對這句話半信半疑,架不住吳好又添了一句:“你還得記得,婚姻就跟人的身體差不多。有的人小病不斷,卻能長命百歲。有的人不生病則已,一生病就送了命。婚姻呢,比如像我和蔣文藝這樣的,小吵不斷,但是吵完就算,日子照過。還有的輕易不會吵架,一吵架就得直奔民政局。可是你想想,自己的牙有時候還會咬爛嘴呢,更何況是性別不一樣,思想不一樣的夫妻。所以啊,小吵怡情。”
傅晚絲表示她和白玉謙沒架可吵。
吳好便說:“他總不能事事都如你的意。”
誰知道,傅晚絲竟點了頭。
吳好便啟發她道:“他回家晚會不會給你打電話?”
“會啊。”
“那他會不會不洗腳就上床睡覺?”
“不會啊。”
“那他讓不讓你碰他的手機?他手機的密碼你知不知道?”
“他手機沒有密碼啊。”
“那他……也是歌手,在家練歌的時候會不會吵到你?”
“不會啊,他唱歌、彈琴很好聽的。”
吳好出了一身的汗,最後無奈道:“那沒事找事,你總會吧?”
吳好十一點鐘的時候就離開了,但是“小吵怡情”這四個字始終縈繞在傅晚絲的腦海里。
白玉謙是晚上六點十幾分到的家,那個時候,傅晚絲正在花園裏陪老傅同志開墾“荒地”。
其實人家那真不是荒地,是一塊兒好好的草坪,上面還種着太陽花。
老傅同志本來是想等白玉謙同意了之後再動手的,傅晚絲卻非得讓他“立刻、馬上”。
這不,一見房子的正主兒,老傅同志顯得有些不好意思,搓搓手,解釋道:“我想自己種點綠色蔬菜,給小絲吃。”
白玉謙一手拖着皮箱,用另外的一隻手接過了老傅同志手裏的小鋤頭,說:“歇歇吧,爸,明天我來開地。”
這就將父女倆帶進了屋裏。
傅晚絲進屋的時候,還在想,他們家白玉也太好脾氣了。
白玉謙還沒有吃晚飯,幫傭的薛姨並不住家,老傅同志給白玉謙下了碗雞蛋面。
傅晚絲卻趁老傅同志不注意的時候,多撒了一勺鹽。
以至於,白玉謙吃面的時候,是咧着嘴吃的。
老傅同志不明所以,偷偷去廚房嘗了點兒湯,鹹的也是只咧嘴。
老傅同志給白玉謙倒了杯水,說:“我可能老糊塗了,放鹽放多了。”
坐在沙發上面的傅晚絲多嘴道:“我嘗着不太咸,又加了點兒鹽。”
“我說呢,你這孩子,真是的……”老傅同志埋怨了一句。
傅晚絲走到了餐桌前,故意問白玉謙:“真咸了?”
然後又故意拿走了老傅同志倒給他的開水。
動手能力很強的白玉謙,自己走到飲水機前,喝了三大杯水。
這才回過味兒來,他老婆今天不太對勁。
他仔細回憶了一下今早的那通電話,無比確認自己沒說什麼惹老婆不快的話語。
又迅速打開了度娘,將自己的名字輸入進去,搜索的結果也沒有什麼是會讓他老婆產生不快的頭版頭條。
實際上,他最近特別收斂,主要是為了配合電視劇不亂炒作。這些天,和他有關的新聞,都是媒體朋友們猜測他會什麼時候辦婚禮,以及在哪兒辦的問題。
難道……這也是孕期反應?
白玉謙是不知道,有句話叫,一孕傻三年。他老婆的智商,比之孕前,稍微有所降低。
要不然也不會聽了吳好的話,就開始沒事找事了。
傅晚絲也苦惱,她覺得自己已經夠作了,可是白玉謙怎麼還不生氣?
她老早就洗洗躺在了床上,認真思索怎麼才能讓白玉謙生氣這個問題。
可是,最近她瞌睡特別大,一不小心就暈暈乎乎了。
不知道白玉謙是什麼時候進屋的,傅晚絲是在他抱住了她之後,才一下子清醒。
她的後背正貼着他的胸膛,他的手已經和她的手握在了一起。
傅晚絲忽然就覺得自己有點兒對不起白玉謙,他都那麼累了,她還那麼作……
這個時候,只聽見白玉謙爬在她的耳朵邊問:“是不是我有什麼地方讓你不滿意?”
有的時候,溫柔攻勢比嚴刑拷打還要人命。
傅晚絲頓時敗下陣來,承認了自己沒事找事的惡行。
白玉謙啼笑皆非,問了句:“為什麼呢?”
傅晚絲憋了半天才說:“小吵怡情。”
“這都是誰交你的?”
白玉謙當然不會以為那是老傅同志交的,他老丈人多正派的一個人,絕對干不出這種無聊的事情。
他也沒再使勁追問,他累的很,只想抱着傅晚絲安安穩穩的睡覺。
他想,不管是誰那麼無聊,都暫且先放過他/她。
翌日一早,白玉謙奪了老傅同志的廚房,做了個巨好吃的鹹湯。
裏面放了番茄、蘑菇、牛肉末、豆腐、木耳,當然並不止放了這些,但是已經吃了三碗的傅晚絲只嘗出了這麼多材料。
怕她撐傻了的白玉謙拒絕給她添湯,還問她:“好吃嗎?”
“好吃。”傅晚絲也就是沒有尾巴,如果有的話,一定會搖成了花。
白玉謙便又問:“以前吃過這麼好吃的鹹湯嗎?”
“沒有。”傅晚絲其實也是很會拍馬屁的。
白玉謙很滿意,然後慢條斯理地說:“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鹹湯時,相不相信有人會把鹹湯做的這麼好吃?”
問題有點兒繞,傅晚絲仔細想了想,鄭重搖頭。
然後,就聽他們家白玉說了:“所以啊,沒見過一輩子不吵架的夫妻,不代表就沒有那麼恩愛的夫妻對不對?”
傅晚絲愣怔的時候,白玉謙輕揉着她的頭:“那咱們就做一對兒一輩子都不吵架的夫妻怎麼樣?”
——
三天後,白玉謙終於找到了罪魁禍首。
他當時就給蔣文藝去了電話,幾乎是咆哮着說:“以後少讓你老婆來找我老婆。”
白玉不是不會生氣,也不是不會吵架,他的嘴巴厲起來甚至比刀子還要薄。
可是那些,都跟傅晚絲沒有關係。
她可以不用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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