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是何居心
宮內，都是看人下菜碟兒的主兒。
八阿哥的貼身太監閻進總是如是說道。
馬起雲心裏委屈。
八阿哥這些日子不好過着吶。
他們這些個奴才受些磋磨倒沒什麼，八阿哥天之驕子，皇家血脈，卻也被那起子小人折辱，實在是不像話。
八阿哥胤禩躺在床上，他面色是淡淡的，看着眼圈發紅的馬起雲，他笑了下，道：“這卻值當個什麼？不過是一群看人眉眼高低的小人。”
“主子……”馬起雲哽咽，沒想到主子還有心安慰他這個奴才。
胤禩唇邊勾起一抹冷笑。
前兩天他病了之後，不過是看他被那個“皇阿瑪”不待見，連些內務府的包衣奴才都充起大爺來了。
鼻子皺了皺，屋內的炭味刺鼻，用的是民間最普通的黑炭，一股煙兒嗆出來，胤禩禁不住咳嗽了兩嗓子。
胤禩大致知道他這病的引子，不過是身子餘毒未清，他又心情抑鬱罷了。
哼，誰見着仇敵在眼前，還得裝模作樣，心裏不憋得慌？
胤禩眼裏霧霾重重。
只不過想到皇宮裏容不得人不得勢，嘆了口氣，他指了指桌上剩下的葷油所制的涼飯涼菜，說道：“撤下去你們熱熱吃去罷。”
說罷，他再也不理馬起雲與閻進，側身合眼休憩了。
馬起雲端起菜盤，躬身退出了屋子。
他抬頭剛要轉身，卻被嚇了一跳。
“太子殿下！”
“噤聲，不用請安了，別吵着八弟休息。”
胤礽瞅了瞅馬起雲手上托着的飯菜，眼神厲了厲，他轉頭給何玉柱一個眼色，何玉柱拖着馬起雲往後行去了。
撣了下衣袖，胤礽背着一隻手，推門入了胤禩的屋子。
胤禩以為是馬起雲還是閻進又進屋內了，他也未轉身，仍舊閉目養神，心裏矛盾着是否練那淫功。
若說他只是為了報仇卻是假話，那功法照着玉牙箍所說，還能長生不老，幾乎應是這世上所遺留下來的唯一修仙法門了。
倒不是胤禩十分貪圖長生，而是修了這九陽合歡訣，他至少也有護身之力，甚至往後修鍊有成，他亦不用看人臉色，直接報了仇怨，自過那逍遙日子也是好的。
唯一所慮的是那修行之法。
胤禩心中嘆氣，他真的要舍下這身皮肉與自尊么……
他邊思邊嘆，想到了胤礽和康熙對他所作的事情，想到了前世父母親弟的枉死，他心中的魔性佔據了上風。
只不過舍了這具肉身，何況，胤禩冷笑，何況這肉身還是康熙帝的親子。
狗皇帝若是看到了他的心中珍寶，太子殿下與這八阿哥背德*，豈不是要直接氣死！
太子么，估計結果會比前世還要凄慘。
不過胤禩轉念又一眼，這玉牙箍是個魔物，可不能一味的全聽它的，還是應該有所保留更好。雖然這身子是康熙的第八子的，但現在的使用者可是他，還不知道他是否能用一輩子呢，可得好好珍惜。
胤禩眼裏厲芒閃爍，他的復仇可不是一味的要他們的性命，那樣反而便宜那對父子了。
他此生的樂趣可就是看着他們難受痛苦，他才越發的高興。
這邊胤禩下定決心，那胤礽就坐到他床邊了。
胤禩反應過來，回頭一看，居然是他。
“太子！”
其實他這一驚呼可不是驚喜，胤礽也不樂意。“怎麼不喚二哥啦？”
胤礽此時早就忘記了，以往的胤禩一直是這麼稱呼他這個關係疏遠的太子爺的。
胤禩莫名的瞥着胤礽，被褥下的拳頭握了又握，依言道：“二哥。”
“這就對了。”胤礽揚眉，倒沒裝模作樣對他表示特別關切，失了他驕傲跋扈的本性。
“二哥怎麼來了？”胤禩說話，又咳嗽了兩聲。
“果真是病了！”胤礽一皺眉。
聞言，胤禩心中冷笑，他還能是裝的？
可一想之後，他又默然。
不光是太子和其他阿哥，估計他的“好阿瑪”也是這麼以為的罷。
胤禩心中冷嘲。他說呢，怎麼閻進跑了太醫院兩趟，那邊都說忙呢，讓他再等等。
皇子病了都不給看，這太醫院的太醫都忙着給奴才看病嗎？
胤礽見他神色不對，略微一思，倒也明了。
他喚了屋外候着的另一小太監，小太監得了囑咐，連忙飛奔太醫院的小兒科。
沒多一會兒，一個劉姓太醫來了。
他請安后，診了脈，對着太子再次一禮道：“八阿哥這是……”他遲疑着。
胤礽只以為胤禩是小病，看他兩頰嫣紅，額頭虛汗，頂多是一場風寒，沒想到還有隱情。
胤禩在床上聽了，清脆的童聲響起：“劉太醫，說罷。我這是怎麼了？”
劉太醫瞅了瞅太子爺，又往床榻上的八阿哥那裏窺視了一眼。
“直說便是。”胤礽也不是胤禩的親娘，沒的那種隱瞞驚着胤禩的心思，何況今日他已經夠大發善心、友愛兄弟的了。
“八阿哥這是中過毒，不知為何並不嚴重，身上現在只餘毒未清，風寒不過是引子罷了。”
胤礽聽后，詫異地眉毛一挑，臉色驚異地瞅向胤禩。
今日他倒是沒白來一趟。
“可有什麼後果？”胤礽詳問，這事還是有必要告訴皇阿瑪一聲，隱瞞不得。
劉太醫臉色為難，看着太子爺和八阿哥，想了想阿哥年紀尚小，未必懂得什麼，便壓低聲音對着太子爺低聲道：“回殿下的話，阿哥往後子嗣方面……可能就……不大容易了。”
胤礽一驚！
“可確切？”他亦低聲問。
劉太醫點點頭，斟酌地回道：“十之有九。若是想調理，還得等阿哥成人之後再瞧瞧，略有希望。”
胤礽聽聞后，沉吟了一瞬，“皇阿瑪那裏你知道怎麼說了？”他眼含威脅。
劉太醫膽戰心驚，太子言下之意讓他瞞着脈案？劉太醫擰眉，臉色苦哈哈的。
今日他怎麼就是他值班呢，這等陰私讓他給碰上了，真倒霉唉。但，他心下又一想，這八阿哥乃一不得勢的阿哥，後宮無勢，外亦無強力母族，太子讓怎麼著就怎麼著吧。
胤礽揮揮手讓劉太醫退下開藥，示意何玉柱記着，回去給點賞賜。
胤禩自從重生后，帶着玉牙箍，他耳聰目明，這般低聲對他來說，亦隱約能聽得清楚。
“不出意外”？胤禩唇角勾起，玉牙箍和那九陽合歡訣，可不就是最大的意外么。
子嗣之事，他本就不在乎。只不過，他想要不想要是一回事，能不能生，就是另一回事了。
凡是個男人就沒有不在乎它的。
眉心微蹙，胤禩轉頭看胤礽臉色，見他並無告知的意圖，心裏一突，這太子爺還要隱瞞他這事兒？
他，是何居心？
胤禩琢磨一笑，管他什麼呢。太子越不想讓他得到的，他偏要反着來，反正不能讓他痛快來着。
一直不停轉着拇指上的玉扳指，胤礽還是歇下了告訴康熙這個消息，往後說不準胤禩這事兒能有什麼可利用上的，把柄弱點還是握在自己手裏才是。
想罷，他含笑上前，撫了撫胤禩的額頭。
“我讓劉太醫親自去煎藥了，等喝了幾劑下去，你的病也就好了。”
“謝謝二哥。”
胤礽微笑，理所當然的受了。
胤禩暗地裏看着不順眼，他故意找晦氣，道：“二哥，你還會送我宮外的點心么。那次真好吃，不過就是讓我一夜肚子不舒服來着，好在第二天好多啦。”
“哦？”胤礽沒多想，只以為這是小孩子撒嬌，他倒是沒體驗過弟弟們沖他撒嬌的感覺，現今覺得還蠻有趣意。
忍住躲遠胤礽的碰觸，胤禩嘟着嘴巴道：“二哥不會再不給我了罷。雖然那時肚子好疼，不過點心還是挺好吃的，宮外的點心就是‘不同’宮中的‘味道’。”
胤禩經意或不經意間透露出許多內容。
胤礽無法不注意，他心下悚然一驚。他前幾日是一時興起，送了幾盤點心給各位不能出宮的年幼弟弟，這事兒皇阿瑪也知曉，還誇讚了他一通。
難道是……有人做了手腳？
心底陡然生了一股怒氣，胤礽在胤禩面前咬牙忍着，笑道：“八弟聽話，那點心是沒有了。等下次二哥出宮再給你帶着別的吃玩。”
此時不由得他不多想，八弟胤禩更是因為他……胤礽想到了劉太醫的話，心下對着八弟感到歉然，一個不能擁有子嗣的阿哥意味着什麼，再清楚不過了。
往後，他還是多照應着小八吧。
胤礽決定忽視胤褆的作用，小八歸他管了！
只不過，這事最好還是瞞着皇阿瑪罷。
神不思蜀的吩咐了一番，往毓慶宮內回的胤礽，不由暗道大幸。
虧得他囑咐了劉太醫一句，否則追查起來，還不得被胤褆和宮中的惠妃上眼藥。
此時，阿哥所屋內的胤禩，看着卧室內在太子走後，立時換好了的上好的銀絲炭和熱氣騰騰的葯膳粥，不由挑眉，囅然一笑。
他默念着剛剛胤礽走後他剛記下的九陽合歡訣，臉上一片寧和，兩顆瞳仁清澈又深沉，只余眼角勾勒出一抹撩人之意，竟全然不像六歲稚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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