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那兩個高大御守雖是由冰雕成,可盔甲部分卻被塗上了厚重的深金色。包裹的嚴實的頭盔下面,是兩雙堅毅而沉默的雙眸。
楚謹然慢慢推開厚重橡木門。
巨大的橡木門板被拖行,發出轟隆轟隆的響聲,門扉被徹底打開。如同得到了信號般,屋內精緻的銀燭台里瞬間跳起一抹藍焰來。照亮了這座冰色晶瑩的高闊房間。
即便屋內冰雕再如何栩栩如生,兇惡可怖,也沒有屋中央那座巨大冰床耀眼。冰床頭旁同樣矗立着兩個冰雪之人,彷彿在默默守護,千年不變。
當楚謹然躺在床上仰視他們時,還恰巧可以看到在旁冰雪之人垂下來的溫和目光。
冰雪之人並非皆是人,其中還有毛髮銀白的狼人,或是精靈可愛的鹿人……在泠雪峰上,一切有智慧的生命,便是冰雪之人。
楚謹然就是在兩頭狼人的和藹紅眸中沉沉睡去的。
***
第二天早,冰牆在陽光下閃耀光芒,一隻小型的千紙鶴旋身飛過重重冰雕,直至在其他冰雕僵硬的語調下找到了楚謹然的住處。
它徘徊在門口便不得其入。厚厚的橡木門阻擋了它的前路。
“你是誰?”看着彷徨失措的千紙鶴,其中一個厚重金甲的御衛沉聲問道。
千紙鶴被賦予了靈智,小小聲的開口:“我是個信鴿……用來傳遞消息的。我要找的那個人叫楚謹然。”
另一個金甲御衛問:“這是昨天新來的主人的名字么?”
左面的沉默一番,估計是在用他笨拙的腦袋思考:“啊……估計是。”
右面的說道:“那你就進來吧,小信鴿兒。但是主人現在還沒有醒來,他要是醒來了,我在屋裏當值的狼人好朋友會告訴我的。”
左面的抱怨:“前一任主人不知道讓狼人兄弟在他身邊看護了多久,但笨手笨腳的狼人兄弟又怎麼能守護好他?還不如讓我的遠房親戚狐狸小姐去哩。”
右面語氣遲緩的嘲諷他:“你是想讓狐狸小姐爬上主人的床吧。”
小千紙鶴飛來飛去:“你們別吵啦!別吵啦,再吵,我就要死掉了。”法力沒了,它確實要死掉。
左面的吶吶應了一聲,小心翼翼的開了門。
一聲都未發出,小千紙鶴便撲棱着翅膀飛進里去了。
右面的趁機摸了下小千紙鶴的翅膀:“信鴿嘞……我都幾百年沒有見過了。”他說。
左面的覺得他記性不好:“是幾千年哩。”他糾正。
結果小千紙鶴被他一碰,便撲棱撲棱的掉在了地上。
左面的哭:“你好壞哩。摸人家的翅膀,把人家給摸死了。”
右面的傷心:“我不是故意的……”說著說著它自己也哭起來了:“怎麼辦,它死了……”
裏面傳來響動。
右面的抽噎着道:“是主人醒來了,怎麼辦,他看見小信鴿被我殺死,會不會不要我了?”
左面的奇怪道:“不要你才好哩,誰讓你這麼笨。”
“你才笨呢!”右邊的抽抽搭搭的反駁:“你最笨了。不知道是哪個主人想給咱們換成金色衣服,但是你一動顏料,金燦燦的衣服就變得陰沉沉了,一點也不好看了。”
“我哪有哩!”左邊的反駁。
於是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吵起架來,直到楚謹然出來它們才停止。
楚謹然出來,看見倒在地上壞了一邊翅膀的千紙鶴很驚訝。
他看着打開的細小門縫,疑心是他昨夜沒關好門,才得以讓紙鶴進來,可那紙鶴笨笨的,不小心撞到了門上摔壞了翅膀。
他拾起千紙鶴,輕輕地點了下它的尖嘴。
紙鶴立即翹起頭開始說起話來,不過聲音不是紙鶴的聲音,而是獨屬於司詭師兄,溫柔清朗的聲音:“小師弟該起床了~到殿外來,修行即要開始。”說完,紙鶴無力的垂下腦袋,彷彿使命達成,生命便已消失。
楚謹然沒什麼可準備的,收好紙鶴后,便邁步朝着殿外走去。
左面的金甲御衛見他走的遠了;立馬急吼吼的喊道:“叫前廳里的人準備好!各種姿勢都殺愣利索的給我擺好了!啥邪魅狂狷的氣質都要給我裝好了!昨天新主人剛來,都一個個兒的沒有準備,摳鼻屎的摳鼻屎,撓菊花的撓菊花,結果大門一開,傻了吧,嘿嘿。”
右面的小小聲道:“你壞……那天你明明就在摳腳丫子,末了還放鼻子上嗅一嗅……現在還說別人。”
左面的急了。
***
於是等楚謹然出來時,看到的就是無比整齊的冰雕隊伍。且冰雕與冰雕之間的距離比昨天大了不少,他也不知是怎麼回事,只想可能是昨日裏夜黑,沒看清楚。即便是再如何豐富的想像力,也想像不出之前的冰雕密集的聚集在一起是為了開聯誼會。如今新主人來了,它們自然要散會。
司詭師兄就站在聆雪殿前的雪磚上面。
等楚謹然出來了,他便和他一起走,一面還遞給他一顆辟穀丹。
楚謹然卻很奇怪:“如今天光大亮,你為何不進殿?”
司詭彎腰摘了朵雪球花,笑了笑:“我很怕它們。”
“……”楚謹然想了想聆雪殿中的那些可怖冰雕,深以為然。
玄真師父並不與他們一同訓練。
因此,泰半時間都要由司詭師兄來教導他。
“其實我也很少能見到他。”司詭讓楚謹然在劍庫中隨便挑了把劍:“那個人啊,總是一修鍊起來就忘了一切。”
楚謹然揮揮手中完全是由透明澄澈的冰晶打造的劍,這把劍的手柄不知使用了是何種工藝,竟是由雪打造的。但握起來他沒有任何的冰冷感,反而很舒服。
司詭微笑着遞給他幾本書:“心法熟背,劍法熟練,有不會的讓千紙鶴來找我……不過這是第一天,為了不顯出泠雪宮的無情來,我決定親自教授你一天。”他故作一本正經的說。
楚謹然掃了眼手中的書皮。
司詭笑道:“道法一和劍意凜然是凌霄宮的基本心法和劍法。心如止水及森森寒雪是泠雪宮的。道法一和劍意凜然限你十日內學完理解透徹,心如止水及森森寒雪……當師兄的我總得照顧小師弟你一點,那麼就多給你幾天吧。三十日,理解透徹並牢記,如何?”
楚謹然道:“你又不說這幾本書的難度高低,我又怎麼知道你給我的期限是長是短?”
司詭違心道:“普通人-大概是十幾天學完凌霄宮的基本書,至於學完泠雪宮的……各弟子總不會超過一個月的。”實際上,光是凌霄宮的基本書,有天賦不錯的人也得學個一年半載,司詭純粹是惡趣味的想看楚謹然的那張冰塊臉上露出慌張。
“嗯。”楚謹然點頭:“那麼今天你要教我什麼?”
司詭笑道:“心法是要你自己去悟的。各種千奇百怪的小法術泠雪宮的各種藏書閣中便有,這是需要你慢慢發現的。除了劍法外,我還真的找不到可以指引你的東西了。”
很快,司詭便發現楚謹然揮劍舞劍的動作很純熟,猶如行雲流水般。一招一式皆能符合劍意凜然的最高標準,甚至他還有自己獨到的見解。就連森森寒雪的劍意他也悟的差不多了,僅差反覆練習,及實戰演練,於死招中用出活招來。
如此這般,司詭也不怎麼管他,除了一周一次的考楚謹然學識,和與他對打外,便基本不怎麼露面了。
日夜不輟,僅僅是用了二十九日的時間,楚謹然便將四本薄書學完並理解透徹且熟練了。
心法對於他來說,道法一借指的是修鍊時人要與自然合而為一的純澈心境。這點他很久以前便能做到,即便不是如此,到雪墓里時,群峰與雪原相接,一片白茫茫。望着那些白的純粹,卻也冷得純粹的雪。他依舊能很輕鬆的與它們合二為一。
心如止水,書如其名,講的便是如何遏制自己感情的。楚謹然卻並不同意這本書中的內容,堵不如疏,這樣使自己無情的心法,不過是治表不治里,治葉不治根罷了。在這點上,他倒很同意鳳鳴長老的說法,以情悟道,唯有經歷過方能了悟。
而劍法呢?原主幼年時不僅天賦異稟,且自身自尊自傲一直是刻苦訓練,他的劍法基本功有多紮實,騰挪間有多靈活兇狠,便不用他細說了。
如此一月匆匆已過,楚謹然順利突破了鍊氣期,到達了築基期,而這也證明着,他終於可以辦一件他心心念念的事了:
把蘇徹‘拉’過來。
所謂拉過來,並非是他飛奔到古陵將蘇徹強搶過來,而是他可以在深夜神不知鬼不覺的,將蘇徹進行空間的轉換,轉換到聆雪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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