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暴雨（三）：

淺淺頂着蛋撻盒子跑過去，看到四隻走路還不大穩當的小奶貓被人用紙箱子裝着遺棄在花壇里一叢低矮的灌木下——看來扔它們的人也希望它們能夠儘快被人收養，所以才把它們扔在了人流量最大的街心花園，只是沒料到會有這麼一場暴雨，所有人躲雨都來不及，哪兒能注意到這裏還有幾隻可憐的小貓。

它們個個都跟淺淺的手掌差不多大小，毛茸茸的小爪子搭在紙箱邊緣，發出咪嗚咪嗚的哀叫聲，在大雨的沖刷下，它們連眼睛都睜不開。

淺淺看得着急——她一手提着先前買的零食，一手拿着蛋撻盒子擋雨，實在騰不出手來捧這幾隻小貓，更何況那紙箱已經被雨水泡軟了，只用單手抱的話，她怕跑到一半紙箱就破了，摔了小貓。

可讓她就這樣放任不管……沒看到也就罷了，既然看到了，她就狠不下心了。雨這麼大，這幾隻小貓被淋了過後，估計就活不下去了吧。

就在淺淺進退維谷之際，一把黑色的傘忽然從背後移過來，遮在了淺淺頭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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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燁已經蹲守了淺淺很長一段時間了，確切的說，是從淺淺“離家出走”到她姥姥姥爺家之前，陸燁就習慣性的在淺淺家外面蹲守了。這次暑假李南洋和他那些逗比的小夥伴都沒回來，陸燁找不到合適的人組隊去野外求生，難得清閑在家。一開始，他還能跟葉澤楓他們幾個在小區籃球場裏打打籃球消磨時間，可籃球也不能整天整天地打啊。再加上接連幾天沒見到淺淺，陸燁憂鬱得連最喜歡的籃球也沒心情碰了。雖然他可以用一起遛狗的理由把淺淺哄出來，可岳其琛下了死令——一個星期淺淺只能出來遛一次狗，還九點之前必須回家。

一個星期只有一次啊！珍貴得陸燁都捨不得用，偏偏一時他又想不出別的比較合理的借口，只好忍着，打算等忍到忍不下去了，才約淺淺出來一次。

一個星期才兩個小時的見面時間，這對陸痴漢燁來說，簡直比要了他的命，用鈍刀子割他的肉還難受。

但淺淺又不能違抗哥哥的規定，無奈之下，陸燁只好每天都往淺淺家外面晃個十幾二十次——不能單獨約出來，那我偶遇總行了吧？

然而讓陸燁心塞的是淺淺實在是太宅了！他從最初的每隔半個小時會從淺淺家門口路過一次，到後來索性成天蹲守在淺淺家門外某個陰暗的角落，就這麼過了七八天吧，愣是連淺淺的背影都沒見到過一次！

好在陸燁並不知道淺淺曾有過整整一個月沒踏出家門半步的輝煌歷史，否則哪怕冷靜如他，估計也少不得吐血三升。

在不知道是第幾天的時候，淺淺終！於！出！門！了！

陸燁激動得差點就忘了遮掩自己。

她穿着假兩件藏藍條紋雪紡長裙，腳踩銀色綁帶涼鞋，身上掛着一個巴掌大的小包包，手裏提着一個鼓鼓囊囊的行李包，一副準備出遠門的樣子。

岳媽媽跟在淺淺後面走出來，伸手要接淺淺手裏的行李包，淺淺沒給，岳媽媽對淺淺搖了搖掛在手指上的車鑰匙。然後母女倆一起往停車場的方向走去。

莫非淺淺真的要出去旅行？一個人？還是和她媽媽一起？

陸燁站在原地思考，也不管自己這副趴在復古風的路燈燈柱上沉思的樣子引來了多少路人怪異的眼神。

這是一個他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答案的問題。陸燁乾脆不想了，一路遮遮掩掩地跟了上去。

看着岳媽媽的車從停車場開出來，陸燁趕緊攔下一輛出租車跟了上去。

這一跟就跟了快要二十分鐘，從城南跟到城中，再跟到城北。待看到兩個老人歡天喜地地迎出來，聽見淺淺聲音清甜的叫了一聲“姥爺姥姥”，陸燁才意識到淺淺大約是來她姥姥姥爺家小住了。

岳媽媽把淺淺送到了以後就離開了。

陸燁站在附近的一棵大樹下陷入了沉思——若是淺淺呆在家裏，那萬事都有岳其琛和岳媽媽幫她打理，連零食都是岳其琛每過三天就會在放學途中給她買兩大口袋回來。但若是淺淺呆在她姥姥姥爺家裏，那淺淺一定不好意思像在家裏那樣懶着，畢竟姥姥姥爺年紀大了，不像哥哥和媽媽。

淺淺雖然呆了些，但還是很有孝心的。

所以……說不定留在這邊，每天見到淺淺的幾率會大些？別的就不說了，至少零食，她得自己出來買吧？

陸燁這麼想着，就打了個電話給他老爸說要在這邊住一段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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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證明陸燁的想法是對的。

雖然淺淺出門的時候仍然不多，但經過兩天的觀察，陸燁發現了淺淺有一個固定的出門時間，那就是早上八點左右，她會陪姥姥一起去市場買菜。

假期里還能在這麼早的時間點看到淺淺，陸燁是很驚訝的，因為在他看來，淺淺最大的愛好就是睡覺，下課睡，上課也睡，好的時候一天只睡一兩節課，囂張的時候一天能睡過去大半天，就跟從來沒有睡醒過一樣。這般嗜睡的人，在假期里豈有不睡到飯點才起的道理？

可當看到每每過馬路的時候，淺淺都會小心翼翼地扶着姥姥的手臂或者肩背，哪怕她是困得直打瞌睡，腦袋一點一點的還不忘緊緊握住姥姥的手，在小販把稱好了斤兩的蔬肉遞過來時，淺淺趕忙搶先接到手裏的樣子。陸燁眉眼清冷的臉上就會情不自禁地浮出溫柔的笑容。

從未見過這樣積極主動的淺淺。陸燁在新奇之餘，還很不着調地想道：這麼貼心的孫媳婦，爺爺奶奶和姥姥姥爺應該也是喜歡的吧。

也正是因為如此，陸燁才一直沒有在淺淺面前露面。他希望能見到更多的、日常生活中的淺淺——不僅僅是和自己相處的時候或者是在學校里和同學們相處的時候。

面對自己的時候，大概因為兩人只是普通同學的關係，淺淺總有些放不開，笑起來也沒有跟江棠她們一起打鬧時誇張。而現在，面對她最親近的人，淺淺的一顰一笑顯得更加鮮活明媚，她可以毫無顧忌地撅嘴跺腳，因為在姥姥眼裏她永遠是長不大的孩子。她會靠在姥姥的肩膀上撒嬌，露出孩子一樣天真爛漫的笑容，也不管姥姥比她矮了一個頭，這麼扭着腰多難受；她會把買來的米糕跟姥姥分着吃，先往姥姥嘴裏送一口，再往自己嘴裏送一口，玩兒得不亦樂乎，哪怕她們明明買了四個米糕，完全不用這麼麻煩……

陸燁看得心都軟了，他只是一個局外人，都能感受到在這對祖孫之間脈脈流淌的溫情。

當然這也只局限於站在淺淺旁邊的人是她的姥姥，若是換了任何一個異性，估計陸燁早衝出去把淺淺帶走了——什麼日常生活中的淺淺結了婚以後再看也不遲，當務之急是要把媳婦守好。

淺淺今天出門，是在陸燁預料之中的。前兩天他親眼看着淺淺的姥爺提了兩大口袋東西回來，那麼熱的天，他見老爺子拎得有些吃力，忙主動湊上去幫忙拎了一段路，把老爺子送到了家門口才離開的。

在把口袋從淺淺的姥爺手裏接過來的時候，他無意間看到一個口袋裏面全是零食，一個口袋裏面全是雪糕，就明白這些東西全部都是給淺淺買的了。

東西看着多，都堆得冒尖了，但大多數都是膨化食品，鼓得厲害，實際上並沒有多少。拿給淺淺的話……不出三天就能讓她吃光光。恩，這還是保守估計。

看着淺淺邁着慢悠悠的步伐走出單元樓的大門，陸燁微微一笑，就跟了上去。

在沒有被別的事物分散注意力的時候，淺淺總是格外敏銳。從她姥姥家到超市的這一段路程不長，她卻回過好幾次頭了，好在一路上可以用來遮擋的東西非常多，淺淺並沒有發現他。而進了超市以後，淺淺就全副身心撲在了各式各樣的零食上，把他這個尾隨者完全拋之腦後了。

陸燁嘆了口氣，讓他放心不下的，就是淺淺這一根筋的性子啊。

陸燁沒有買東西，所以淺淺結賬的時候，他就先行走到了超市外面去，隨手買了一份報紙當做掩飾工具。

本以為淺淺買了零食就會回去，沒想到她盯着超市門口上張貼的、KFC最新推出的蛋撻的海報看了一會兒，果斷伸手攔了出租車。

KFC裏面的人非常多，陸燁不欲進去給本來就不大的店面增加負擔，但目光也從未從淺淺身上移開過，看着她排隊，看着她低頭從包包里拿出零錢，看着她被店裏瘋跑的小孩子撞得踉蹌着後退了半步……

陸燁“嘖”了一聲，狠狠地瞪了那個小胖墩一眼——看在你只是一個魚唇的小孩的份兒上，原諒你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