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競選（二）：
陸燁這才發現她今天穿的是一雙新鞋，一雙新的白色淺口系帶小皮鞋，鞋面上還有一圈復古的鏤空花紋，看着確實漂亮。
明明上午的時候看她還是穿的和往常一樣的手繪帆布鞋啊……陸燁嘀咕道。
見陸燁注意到了自己的鞋，淺淺說道：“是爸爸在出差的地方給我買的新鞋子啦，寄回來的，今天上午才到。中午試穿了一下，鞋子是很合腳的，就是沒想到磨腳磨得這麼厲害，只是從家裏走到學校來，好像就把腳磨破了，走路有點疼。”
“是這樣。”陸燁點點頭，直起身子左右望了一下，似乎是發現了自己需要的東西，便拉着淺淺在就近的板凳上坐下了，他說道，“你把鞋子脫下來。”
“嗯？脫下來幹什麼？”淺淺眨巴了幾下眼睛，“難道你讓我光着腳回去？”
“不是，你想到哪兒去了，我怎麼可能讓你光着腳回去？”陸燁有點哭笑不得，別說路上會不會有什麼尖銳的東西，就單單是行人路上起起伏伏的紋路都不是淺淺的腳能受得了的，“你把鞋子脫下來，我先幫你弄一下，或許你會覺得好一點。”
“誒？”淺淺驚訝地瞪大了眼睛，“班長連磨腳的鞋子都知道怎麼弄啊？好厲害！”
“咳，以前幫媽媽弄過。”陸燁乾咳了一聲，臉紅了紅，催促道，“好了，快脫吧，待會兒你哥哥就要來了。”
“哦，好。”淺淺應了一聲，就彎下腰去解鞋帶。
淺淺坐着，陸燁站着，而若非不得已的情況，陸燁總是捨不得把視線從淺淺身上移開，所以在淺淺彎腰的過程中，陸燁難免看到了什麼不該看的東西。
一時間陸燁的臉更紅了，他忙抬手揉了揉發癢的鼻根，轉身去取下黑板旁邊掛着的前兩天才買來的毛巾，走到水池那裏，擰開水龍頭放水把毛巾浸濕，再擰得半干后才又走出來。
走出來的時候淺淺已經把鞋子脫下來了，兩隻白白嫩嫩的小腳丫懸在空中，圓潤可愛的腳趾頭還不自覺地動來動去的。
陸燁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他又從自己的書包里摸出了隨身攜帶的瑞士軍刀，才繞回淺淺身邊去，蹲下，把濕潤的毛巾覆在鞋口上，用瑞士軍刀仔仔細細地沿着鞋口的邊緣來回敲打了兩遍，再把鞋子上一些蹭髒了的地方擦乾淨。
期間，陸燁的餘光總是瞥到淺淺那他一隻手就能握過來的腳丫在那裏晃啊晃的，晃得他口乾舌燥的同時，又擔心她的腳一直這麼懸着會不會很累，便說了一句：“覺得腳這麼懸着很累的話，可以放在我身上來。”
把腳放到他身上去？
淺淺聽得有點傻，她的確覺得有點累了，又因為穿的是短裙，她不敢把腿抬到板凳上來放着，只能讓它們就那樣懸空着。但看看他此時的模樣，因為是蹲着的，他的衣褲都緊緊地貼在了身上，一層薄薄的夏季校服布料生動地勾勒出了他肩背和大腿上起伏肌肉線條，非常的……賞心悅目。
但要讓淺淺在這樣的陸燁身上找一個可以落腳的地方，她還真的找不出來：放他大腿上去？那多不好意思；放他背上去？人家的白襯衣洗得那麼乾淨，又熨燙得那麼妥帖，萬一她腳底板是髒的，給人家蹬上了兩個黑乎乎的腳印子怎麼辦？所以還是算了吧。
見淺淺雖然應了，但卻沒有真的把腳伸過來，陸燁也知道自己剛才的提議太冒失了，也就不再多言，繼續手上的工作。
沒過多久就完工了，陸燁捏了捏被敲打過的鞋口，覺得手感比一開始軟和多了，才遞給淺淺，說道：“你試試看。”
淺淺“嗯”了一聲，接過其中一隻就要往腳上套。
看到她腳踝右下方那一大一小兩個觸目驚心的水泡，陸燁趕在她把鞋跟拉上去之前攔下了她：“等等！”
被他這麼一聲大喊，淺淺拉鞋跟的動作就像被人按了暫停鍵一樣頓住了，過了一會兒，她才抬頭看陸燁，茫然道：“啊？”
陸燁也沒空去想剛才聲音那麼大會不會嚇到淺淺，又跑回自己位置上，在書包里翻找了一番，最後從暗袋裏拿出了兩張創可貼。
他鬆了一口氣，還好書包里還剩兩張——他以前不管是和別人對練還是打球，受點小傷都是家常便飯，如果不處理的話，汗水流到破了皮的地方也會覺得痛，因此書包里就常備着一些創可貼。只不過自從母親去世后他就一直沒有打過球，和教練或者學員對練的時候也只是發了瘋一樣的胡攪蠻纏，受傷了也自虐的不肯上藥，已經很久沒有用到過創可貼了，所以一開始他自己也不確定書包里還有沒有存貨。
拿着創可貼過來，他在淺淺身前蹲下，一邊拆創可貼的包裝一邊對她說道：“把腳伸過來。”
“誒？”淺淺又傻了一下，然後才回味過來陸燁這是要幫她貼創可貼，不知怎的臉就發起了熱，她紅着臉推辭道，“不不不不用了，你、你把創可貼給我自己貼就好了。”
陸燁抬頭看她，目光觸及她佈滿了紅暈的臉，他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語氣愈發柔和：“淺淺乖，快貼了創可貼回去吃飯。”
那雙深邃莫測的黑色眼眸里滿是不容拒絕的堅定，堅定得近乎偏執。
淺淺的神識似乎都被他充滿蠱惑性的眼睛給吸走了，遲疑了一下，還是把腳伸了過去。
陸燁抬手握住淺淺的腳，在指尖即將觸到她的腳那一瞬間，他自己都不好意思承認他的手竟然在微微顫抖，他甚至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穩住心神，才把那隻腳握在了手裏。
下一秒，他就笑了。
這腳看着小小巧巧的，摸着肉感還挺足啊。
他把淺淺的腳放在自己的膝蓋上，然後側過身，小心地把創可貼貼在了她腳側打起了水泡的地方。
這兩個水泡隔得不遠，一張創可貼就貼得過來。
等他說了一聲“好了”，淺淺才漲紅着臉收回了自己的腳，道謝的聲音都微弱得跟蚊子叫一樣。
“另一隻腳呢？”陸燁看看手裏還剩的一張創可貼，問道。
“另、另一隻腳沒、沒事！沒磨到！”淺淺說著，慌慌張張地就要把另一隻腳藏起來。
可是腳若是能藏起來那就不叫腳了，陸燁輕輕鬆鬆地捉住了她的另一隻腳，稍一用力就拉到了自己身前，左右找了一下，還真在腳後跟找到了一塊破皮的地方。
陸燁看得眉頭直皺，訓道：“明明都破了皮了，怎麼還說沒磨到？說謊可不是好孩子。”
見陸燁好像生氣了，淺淺委屈得快要哭出來了，她以前從來不說謊的，可是這種心跳有些失控的感覺太奇怪了，奇怪得讓她都沒考慮一下，就把謊話說出了口。
醫生明明說她的心臟沒有問題的。
幫淺淺貼好創可貼，等了一會兒，沒見她伸手穿鞋子，陸燁不由得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這一看就看到了她癟着嘴，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卻又不敢說出來的模樣，霧蒙蒙的眼睛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的神色，他不禁失笑，莫非這個丫頭以為他剛才生氣了？
他放緩了表情，抬手在她頭頂摸了摸，說道：“我沒有生你的氣，只是剛才有點急了，語氣不好。你受傷了就應該說出來啊，你看你的腳後跟，都已經磨破皮了，就算鞋子我已經幫你弄好了，但萬一不小心碰到了破皮的地方也會痛啊，貼上創可貼才不會碰到嘛。”
淺淺委委屈屈地點點頭，表示接受教育，絕不再犯。
看她一副受氣包的表情，陸燁又不厚道地笑了，然後拿起一隻鞋遞給她：“來，把鞋穿上。”
淺淺接過鞋，乖乖地穿上。
還不等陸燁站起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就在教室門口的地方炸響了——
“你們！在做什麼？！”
鞋帶還沒系好的淺淺回頭一看，叫了一聲：“哥哥。”
“淺淺，抱歉啊，老師拖堂了，所以晚來了幾分鐘。”岳其琛一邊解釋着一邊走進來，看看坐在椅子上的淺淺，又看看蹲在旁邊的陸燁，皺眉道，“你們這是在做什麼呢？”
淺淺順着哥哥的目光看了看陸燁，霧蒙蒙的雙眼裏似乎有慌張一閃而過，緊張得話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了——這反應像極了背着家裏人偷偷談戀愛卻被抓個正着。
但她知道這種事陸燁是不好說的，如果由陸燁來回答哥哥的問題的話，那麼接下來的對話就會變成——
“岳淺淺同學的新鞋磨腳，我幫她軟化了一下鞋口。”
“你怎麼知道淺淺的新鞋磨腳，她告訴你的？”
“不是，是我自己看她走路的姿勢和往常不大一樣。”
“你連淺淺走路的姿勢和往常不大一樣都能看出來？”
“……”
誒……？
說起來……她也挺好奇為什麼陸燁連她今天走路的姿勢和往常不大一樣都能看出來啊。
好吧，現在不是思考這種事情的時候，當務之急……
是要趕回家吃飯啊，再不回去的話，估計就趕不及來上課了。
這麼想着，淺淺搶在陸燁之前回答道：“班長在幫我軟化鞋口啦，喏，就是爸爸今天才寄回來的新鞋子，”淺淺站起來，一左一右地伸出腳給岳其琛看了看，“這雙鞋太兇殘了，我只不過是從家裏走到學校，就在我的右腳上磨出了兩個水泡呢，左腳後跟還磨破了皮。”
果然岳其琛的注意力一下就被轉移了，他忙扶住淺淺，看向那雙鞋子的眼神兇狠得恨不得當即讓淺淺把它們脫了扔出窗外去，他寧願背着淺淺回去。
但看看淺淺穿的裙子的長短，又覺得這麼做的可行性太小了，只能遺憾地放棄。
“怎麼樣淺淺，你能走嗎？”岳其琛扶着淺淺，擔憂地說，“要不這樣吧，我們出去就打車，晚上換一雙鞋子來上課。”
“放心啦，我現在穿着鞋子都覺得鞋幫柔軟許多了呢，走路的話也沒有鞋口在腳上蹭來蹭去的感覺。而且長了水泡和磨破皮了的地方剛剛也貼上創可貼了，所以沒有問題的啦。新鞋子就是要多穿穿嘛，穿久了就不會磨了。”淺淺說著，在岳其琛面前試着走了兩圈，然後笑眯眯地看向陸燁，“說起來班長還真是厲害呢，連這個都會。請問萬能的小叮噹班長，這個世界上有什麼事情是你不會的嗎？”
陸燁笑笑沒有說話。
岳其琛曲起食指和中指在淺淺額頭上敲了敲，寵溺地說道：“調皮。”
淺淺歪了歪嘴巴，抱着岳其琛的胳膊，用一種撒嬌的口吻說道：“好了哥哥，我們該回家了。”
“好，”岳其琛在淺淺額頭上自己剛才敲過的地方揉了揉，轉頭對陸燁說道，“今天多謝你了，陸燁同學。”
陸燁頷首道：“不客氣，應該的。”
“謝謝你了，班長，”淺淺笑着對他揮了揮手，說道，“我要先走了呢，你記得吃晚飯啊。”
陸燁漆黑的雙眼染上笑意，答道：“好。”
然後岳淺淺就和岳其琛一起離開了，一邊走岳其琛還一邊問着岳淺淺什麼——
“對了淺淺，我剛才看你的臉很紅啊，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啊……啊？這、這個，沒、沒有。就是天氣太熱了，教室里有點悶。”
“天氣熱？不會啊。今天明明已經降溫了，你是不是發燒了？”
“沒有啦，我好着呢，不能你摸摸我的腦門。”
“好像真的沒發燒，那為什麼你的臉會那麼紅？”
“……”
直到再也聽不清楚淺淺的聲音，陸燁才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他交握着雙手，互相摩挲了一下，掌心似乎還殘留着細膩滑嫩的觸感。他深吸了一口氣，把握過淺淺的腳的那隻手湊到唇邊，輕輕吻上掌心。
良久，他把嘴唇從掌心上移開，發出了低低的笑聲。
“請問萬能的小叮噹班長，這個世界上有什麼事情是你不會的嗎？”
那時候他沒說出口的回答是——
我不會做的事情就是……
離開你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