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軍訓(四):
戴上了帽子還不夠,岳其琛又上上下下地把岳淺淺打量了一遍,見她裹得密不透風,才舒緩了臉色,對好奇地瞪大眼睛看着這兩兄妹互動的夏雯和林若芸笑了笑,說道:“讓你們見笑了,淺淺她從小身體不好,我時常緊張過頭。”
夏雯和林若芸點了點頭,齊聲說道:“理解理解。”
岳其琛抬手看了下表,說道:“時間不早了,我先帶你們去吃飯吧,你們訓練了一個下午也該餓了。喜歡吃什麼?我請客。”
“啊?”夏雯傻了傻,“那多不好意思……”
她就只是跟過來膜拜一下學神的,怎麼一下就有了蹭飯的嫌疑?
“沒什麼不好意思的,”岳其琛笑得很和氣,“你們跟淺淺一個班,以後她需要麻煩到你們的地方還有很多——我是天天請你們吃飯都不為過的。”
淺淺不滿地拽了一下岳其琛的衣袖:喂喂,不要把她說得就像一個麻煩精好嗎?
“可是……”
林若芸的“可是”還沒說完,岳淺淺就舉起雙手歡呼道:“好啊,我最喜歡哥哥請客了——我要吃好的!”
“你的意思是我平時給你吃的東西都不好?”岳其琛挑眉道。
“哎呀不要在意這種細節啦。棠棠喜歡吃魚香茄餅來着,雯雯你呢?還有若芸?你們不說的話到時候我就全部點我自己愛吃的菜啦!”
縱然夏雯和林若芸心知肚明她是故意轉移話題,這下也不再好把拒絕的話說出口了,也就只好應了下來。
眼看着四個女孩在一個男生的帶領下走進了一家裝修風格和衛生條件都還不錯的中餐店,陸燁低下頭,踢開了腳邊的石子兒。
隨後,那個陰魂不散的聲音又冒出來了:“不用看了,姑娘都跟別的男人跑了,你再看也看不出一朵花來,還是認命跟我一起去吃飯吧。”
陸燁額角的青筋一爆,從牙縫間擠出一句話來:“李、南、洋,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軍訓的日子就這麼艱難的熬過了三天,教官下達的指令也越來越變︶態,光是站軍姿,都從第一次的15分鐘翻了四倍,變成了整整一個小時。
經過前幾天的訓練,淺淺明顯覺得自己的耐力變好了一些,畢竟上午的一個小時軍姿她都能咬牙堅持下來,這也讓她對自己的身體狀況更有信心了。
太陽依然熱烈得恨不得能把人榨出汁來,教官一下令站軍姿,淺淺就趕緊雙手緊貼褲縫線站好。
她的站姿也越來越標準了。淺淺有些得意地想。
然而這種得意並沒有持續太久。
一開始,淺淺只是覺得自己今天的出汗量貌似比前兩天大,也格外口乾舌燥,但是看看地上明晃晃的日光,她也沒太放在心上——這麼熱的天,不出汗不口渴才奇怪吧?
沒過多久,她眼前的景物就變得時而清楚時而模糊,她原以為是汗水流下來糊住了眼睛,就使勁兒眨了幾下,但是這種情況非但沒有減輕,反而越發嚴重,而手腳的無力感也在此時驟然清晰了起來。
“經驗豐富”的淺淺幾乎是立刻反應過來自己這是中暑了,她想舉手打報告去休息,結果手還沒有舉起來就兩眼一黑,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往後倒去。
抓緊每一分每一秒關注着淺淺的陸燁自然是第一個發現她的不對勁兒的人。淺淺站軍姿時的樣子很乖,雙手緊緊貼在身體兩側,嘴角抿緊做出一副很可愛的、嚴肅的表情,水汪汪的大眼睛按照要求平視着前方,只有在真的受不了的時候,才會悄悄地換一換身體的重心或者在肩膀上擦一擦流到腮邊的汗水——這項活動對陸燁來說,是在干站軍姿這種無聊的事兒期間唯一的消遣。
所以在看到淺淺嘴巴一動流露出疑惑的神情還有她那突然變得異常蒼白、完全看不到血色的側臉時,陸燁就意識到了情況不對。
陸燁心裏“咯噔”了一下,就要轉頭去尋轉悠到了隊列最後面去的教官,結果頭還沒轉過去呢,就瞥見淺淺的身體不正常地前後晃動了兩下,然後整個人就後仰了下來。早已有所準備的陸燁一個箭步跨上前,在所有人反應過來之前接住了她。
淺淺的身體軟軟的,是真的軟,手腳一丁點兒力氣都沒有,若非陸燁是練過的人,早被她給帶到地上去了。但就算有陸燁扶着,她也一會兒往左一會兒往右地東倒西歪着。陸燁生怕她這樣倒來倒去會扭傷哪裏,索性半蹲下.身子把她打橫抱了起來。
被這一系列的變故驚呆了的學生們這才反應過來是有人暈過去了,紛紛圍上來七嘴八舌地問怎麼了。
陸燁沒有搭理他們,只是對教官說了一句“她中暑了,我送她去醫務室”,就拋下眾人,腳步匆匆地離開了操場。
陸燁堅韌挺拔的背影幾個呼吸間就消失在了建築物的拐角處。
對着陸燁消失的方向,一句“我也要去”卡在喉嚨咳不出來有咽不下去的江棠傻眼了。
班長我明明看你是用走的但這飛一般的速度是怎麼回事?難道這就是學神的特殊技能?
夏雯見狀,忙把江棠拉回隊列里,拍了拍她的頭表示安慰。
林若芸也說道:“不用太擔心了,只是有點中暑而已,應該不會有什麼大問題的。”
心裏卻有些疑惑:明明淺淺站的位置是第三排的中間,而陸燁的位置是第四排的排頭,他是怎麼做到搶在站在淺淺身後的男生之前接住淺淺的?
陸燁一路步履生風地衝到醫務室——不用懷疑,早在知道淺淺身體不大好的時候他就打探好了通向醫務室的最短路線。
當班的是一個三十歲上下的男校醫,戴着一副無框眼鏡,正坐在辦公桌前看書,見有人被送過來了也不急——軍訓期間每天因為中暑而送過來的學生沒有七八個也會有三四個,他指了指帘子後面的病床說道:“把人放那裏吧。”
陸燁聞言,小心翼翼地把淺淺放在了病床上。
校醫跟了過來,伸手就要去解淺淺的衣扣。
陸燁眼疾手快地捏住了他的手腕,冷冷地看着他,語氣不太友好:“你想做什麼?”
“我想做什麼?”他的手勁可不小,吃痛的校醫也有些上火,“中暑了當然應該先降溫,她捂得這麼嚴實怎麼給她降溫?”
陸燁的嘴角不易察覺地抽了抽,但他還是沒有鬆開手。他當然知道中暑了應該先降溫,可是一想到這一雙手,這一雙男人的手要去解淺淺的衣服,他就很不爽。
校醫的目光在陸燁沒有表情的臉和淺淺之間游弋了一圈,也明白過來這是怎麼一回事,頓時又好氣又好笑,無奈地說道:“那好吧,我不動她,我去拿葯,你幫她脫衣服,這樣行了吧?”
陸燁立刻鬆開了手。
校醫轉過身去拿葯了,還很體貼地拉上了帘子。
陸燁看着病床上人事不省的淺淺,每每鼓足了勇氣伸出手去,結果連淺淺的衣角還沒碰到就又縮了回來,他覺得自己這樣不太好,有種趁人之危的嫌疑,但如果他不脫,外面那個男人就會來脫,他更不願意見到這個場景……如此反覆幾次,他緊張得掌心都佈滿了汗。
在炎炎烈日下站一個小時的軍姿沒讓他出汗,抱着一個八十多斤的人一口氣從操場衝到醫務室沒讓他出汗,可就這麼一個解衣服的小問題,就讓他緊張得無所適從、滿頭大汗。
沒一會兒,校醫在外面敲了敲撐帘子的金屬桿,問道:“你好了嗎,好了我就要進來了。”
陸燁這才回過神來,慌慌張張地回了一句“不,等一下”才咬了咬牙,閉着眼睛把手往前一伸……
然後就觸到了女孩柔軟的身體。
他紅着臉解開了淺淺的衣扣,又把她扶起來靠在自己身上,把不透氣的迷彩服脫下來。
因為穿迷彩服很熱,淺淺裏面只套了件打底的背心,黑白條紋的背心已經被汗水浸濕得差不多了,陸燁只是那麼不小心地往下瞄了一眼,就……
就鼻子一熱,一滴刺目的鮮紅落在了淺淺胸前的衣服上。
陸燁一驚,第一反應是抽旁邊柜子上的紙來擦,結果……
當手無意間按上去,當柔軟的觸感從指尖傳遞到大腦……
他的鼻血更加洶湧澎湃了。
校醫掀開帘子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副景象:淺淺的迷彩服已經被脫下來了,但卻被蓋在了她胸口處,陸燁在旁邊站着,一手用紙巾死死地按着鼻子,臉上透着不自然的紅暈。
看了看吹得呼呼作響的空調,又看了看那紙上的血跡,校醫很隱晦地說:“我待會兒還是給你開點清熱去火的葯吧。”
陸燁悶悶地應了一聲。
校醫把酒精和棉花遞給陸燁,徵求他的意見:“給她的額頭、太陽穴和手心擦酒精降溫吧,我給她吊針……還是說針也你來吊?”
陸燁倒是想,但是……
“我不會弔針。”
陸燁說完,就把沾了血的紙巾扔進了垃圾桶,用棉花沾了酒精去給淺淺擦額頭。
還好你不會弔針。校醫心想,你要是連吊針都會,那我還站在這裏幹嘛?
擦完酒精吊上針以後,淺淺的呼吸總算沒有那麼急促了。
校醫叮囑了一句“只要她醒了就沒多大問題了,你可以在這裏守着她,我去把病假條給她寫上,這姑娘身子太虛,這麼熱的天還是不要參加軍訓比較好”就拉上了帘子,回到座位上繼續看書了。
陸燁搬了一隻凳子坐在淺淺病床前守着,看看淺淺不再那麼難受的睡臉,又看看她起起伏伏的胸口,最後紅着臉轉移視線,目光落在了她放在身側的手上。
她的手小小的,皮膚很白,手指又細又長,指甲也修剪得很整齊。
最重要的是,她的手就在他眼前。
陸燁不自覺地咽了口口水。
經過了一番激烈的心理鬥爭,陸燁終於緩緩地、緩緩地伸出手去,把那隻柔如無骨的手握在了掌心裏。
他長長地舒出一口氣,心裏24c的空調風都吹不散的焦躁感在這一瞬間奇迹般的蕩然無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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