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相親
卿爾爾有着農村姑娘,尤其是大山裏面的姑娘一樣的特質,天生就是個眼窩子淺的人,也沒什麼了不得的見識,梁于歸打第一眼看到畏畏怯怯,只知道低垂着腦袋的她的時候就是這樣認為的。
“你叫什麼名字?”
“卿……卿……”
梁于歸有些不耐煩了:“青草的青?你家裏人應該叫你青青的吧,那我就叫你青青好了。”
“啊?”她慌亂地抬起頭,又想起她叔跟她說過,她是大山裏的姑娘,比不得是山下鎮上的人,人家怎麼說怎麼應承就是,便又連忙低下頭來,繼續唯唯諾諾地應到,“嗯……嗯……”
梁于歸見她把頭低又低下了三分,突然覺出自己的幾分不是,這才緩了緩剛才急躁的口氣,問:“你家住在山裏?沒來過鎮上嗎?”
“來………來過的……”
從頭到尾,卿爾爾就沒能完完全全說好一句話,粱于歸心裏想:這竟是個傻子一樣的姑娘!
不過這也正好,這傻姑娘不會影響他的事業和計劃,傻姑娘不會挑三揀四,對他家有過多的要求,儘管他並不與家裏父母和樂,但是心思和想法還是向著家裏的。
現在的女孩子越來越麻煩,他在大學裏早就認識到這一點的,一些城裏女孩子成天只知道逛街娛樂,沒見着做點正經事,結婚的時候也是一堆要求,娶回來要捧在手裏,哪裏有半點要過日子的樣子!
農村的女孩子雖然沒有城裏的女孩子長得好看,但是也有她們的好處,至少性格上不會被父母驕縱得蠻不講理,生活上不會吃不了苦,受不了委屈,在家裏能幫着長輩做些家務什麼的,這也是他答應他爺爺來相親考慮到的一個原因。
只是,這女孩子看着,有點楞!
粱于歸是梁家唯一的孫子,他今年剛剛大學畢業,他不是什麼名牌大學出來的高材生,讀的只是個三流大學,而且他還是個連低廉工作都沒能簽到的三流大學生。
粱于歸畢業回鄉的這段時間,被三姑六婆、街坊鄰里問起工作工資單位等一堆問題的時候,難免尷尬,更是有些人抱着看好戲的心態來明知故問,讓粱于歸父母很是沒面子,梁老爺子倒是還算穩得住,知道自己孫子沒有簽到工作也沒有像兒子梁全福那樣唉聲嘆氣,直搖腦袋。
而粱于歸自己是有打算的,在這個大學生泛濫的時代,大學生都已經變得低廉,一流大學畢業的大學生還不是一樣很多連工作都沒能簽到的,所以對於自己現在的惡劣處境並不在意,滿心想要闖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他本想從這個小小的縣城走出去,到大城市的市中心闖闖,可是家裏人怎麼都不同意。
他從小就生活在這個小鎮,隨着年齡和見識的增長,這裏對他而言只是個巴掌大點的小鎮。
初中他就成了全鎮上三個去縣城讀書孩子之一,讓不少鎮上的人艷羨,就連周邊鄉村的一些時常來鎮上走動的人都知曉他,鎮上趕集的時候,經常會有他不熟的人對他微笑點頭問好,甚至連他覺得眼生的都會跟他寒暄幾句,轉過身去老半天也想不起這是哪戶人家的大叔大嬸。
從那時起他就成了村裡鄉里鎮上給孩子們樹立的楷模,家裏人也覺着這以後會是個會光耀門楣孩子的。
高中開始,他的成績就不盡人意了,無論他再怎麼熬夜看書,瘋狂做題,他都無法把成績提上去,甚至一天比一天感覺疲勞,晚上再早睡覺都無法消除身體上的疲勞和精神上的怠倦感,就這樣一路撐到了高三,畢業考試勉勉強強上了個三本,這是讓家裏所有人都大失所望的事情。
三本費用是相當昂貴的,每年的學費都是上萬,再加上住宿和生活費,就是一筆不小的開支,尤其是對於他們家這種農村家庭,在鎮上還算的上有點小錢,但一放到大城市這種高消費地方,他家裏所有人,就算是老太爺就得為了他一個人拉緊褲腰帶過日子,所以就算他爸媽雖然沒有直接明確地表態,但是打心眼裏不想他去讀大學,這他是知道的。
他知事比較早,不像其他男孩子成熟地晚,家裏的情況他都了解,也沒有任性的權利,所以一天晚飯的時候,他當著一大家子說他不去讀大學了,他和同學商量好了,過段時間就去縣城打工。
哪知道對於這件事情一直不吭聲,卻在家裏是人人尊重的爺爺不聲不響地起身,站在那裏把全家人都看了一遍,在所有人的不解中走到門口,在門口左看右看之後,拿起門口的荊條大掃把,走到粱于歸旁邊,不由分說,幾掃把就往他身上招呼過去,從小粱于歸就是家裏人的心頭寶,不是調皮搗蛋到一定程度,是沒有人會去動他的,可這次梁老爺子力道上使得還真不輕,打的他從飯桌上滾下來,摸着被打的地方,在堂屋裏東跳西躲。
梁老爺子直到氣喘吁吁的時候才停下來,氣的直接把手裏的掃把往地上一扔,朝躲在門口角落的粱于歸吼道:“你個沒出息的混小子,給我在門口跪着!”
粱于歸這次不躲了,皺着一張臉走到門口,撲通一下就雙膝着地,腰板挺直地跪下了。
梁老爺子緩了兩口氣之後,依舊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轉頭朝着在一旁心疼到眼睛裏都是淚水的王冬梅吩咐:“兒媳婦,拿藥酒給他擦!”
王冬梅連走帶跑地從裏屋拿了前些時候給梁老爺子泡的藥酒,蹲到粱于歸背後,拉起他身上的衣服,看見他後背被打得都是青一塊紫一塊的,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掉,粱于歸跪在地上硬是沒有吭一聲。
梁老爺子的老伴早些年鬧□□的時候,沒挺過來,留下兩個兒子就去了,梁老爺子這麼多年也沒想過續弦,梁老太太的遺像在堂屋裏也掛了三十多年了。梁老爺子走到堂屋中央,扶着堂屋正中央的椅子,這把椅子,他一個人坐了三十幾年了,他看着梁老太太的照片,這幾年他越來越容易想起以前的事情,想起老太太還活着的時候經常對他說:“我們家全福這麼聰敏,喜歡讀書,將來一定是個狀元。”
梁老爺子慢慢坐下,看了看沒有吭聲的梁全福和正在給粱于歸擦藥的王冬梅說:“書,讓他去讀,他的學費,我出!”
就這樣,他順利地讀了四年大學,用的是他爺爺的錢,是他爺爺養老買墓地和棺材的錢!
從他踏進大學校門的那一刻,他就想好了,等到他畢業后,一定賺大錢,給他爺爺養老送終。
無論他想做什麼,一直最支持他的就是他爺爺,可是,當他想離開這個地方的時候,反應最激烈的也是他爺爺:“不行,你二叔跑再遠也不過是在縣城裏,我們祖祖輩輩都住在這裏,你卻要跑到外地去,去工作?是不是還要在外地安家?把我們這些不中用的老不死的都扔在老家不管死活了?好一個背宗忘祖的大學生······”
“爺爺,你就應了我這次······”
“不行,沒我允許,你爸媽誰敢放你出去,我就把誰攆出家門,逐出宗譜。”
後來,幾經商議,再加上家裏爸媽在中間調停,最終,有了這個協議:他在老家娶個農村姑娘,成了家再去外地工作。
他爺爺是想:我給你相好媳婦,你媳婦都娶在老家,難不成還怕你不回來,在外地安家?
梁于歸卻想的是:隨你的意思,娶就娶,只要你們不攔着我出去。
而梁家老爺子之所以相上卿爾爾,也是有原因的。
卿爾爾的叔叔卿守業與梁家老爺子是相識的,每年種出的新鮮大米都是先往他家送,梁老爺子覺着這家人都是實誠的本分人,每每送米來,老爺子就會讓梁于歸給卿守業端水來解渴,叫卿守業一聲“卿叔”,然後兩人坐在門口,東南西北地聊着家常,通常不是談談今年收成就是談談家裏兒女,一來二去,兩家關係也就不濃不淡地維繫着。
梁家老爺子是見過卿爾爾的。每周她到鎮後街上的中學讀書的時候,只要瞧見梁老爺子坐在門口,就會尊敬地叫聲“梁爺爺”,偶爾會給他叔叔捎個話,像是“下個星期我叔叔就會把米送過來”或者“我叔說今年收成不錯,到時候給您家多送點新米過來”之類的。
梁家的家長有了這麼點交情,如今也就順理成章地有了這麼一出走走檯面的相親!
而這場相親,沒過多久,粱于歸接了個電話,說了些卿爾爾聽不懂的話,聽着卻是很想生意投資之類的。
粱于歸掛了電話之後,這才正眼瞧着卿爾爾說:“青青,我有事情先走了,一會兒能自己回去嗎?”
“嗯······”
這次決定了她一生的相親就在她吞吞吐吐、支支吾吾。從頭到尾只有應承的對話中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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