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他落選了
賀少卿伸手開了車燈,同時抽了幾張紙巾按在自己頭上。溫瑞初砸完就後悔了。他是被賀少卿失控的行為駭到,情急之下所作出的應激反應。此時他看到賀少卿的衣領上染上了斑斑血跡,還有自己指尖上沾上的暗紅色,不由得緊張起來。
“穿上!”賀少卿沒有再繼續施|暴,他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扔在溫瑞初身上,轉身關了車門到駕駛座開車。
溫瑞初扯了扯身上被撕碎的衣裳,咬着牙屈辱地把男人的寬大西服穿在身上,系好扣子。他注意到賀少卿頭上的傷口還在往外滲血,雖然不多,但看着還是嚇人的。賀少卿兩隻手握着方向盤,沒有再去管頭上的傷口。
再次來到賀少卿的住處,溫瑞初被強行帶了進去。
進門后,賀少卿先將房門給反鎖了,然後面色不善地走到洗手間清洗頭上的血跡。他找出家裏的醫藥箱,對着鏡子自己處理傷口。他活了三十多年,身上一共兩個傷口,一個是在溫瑞初家樓下被一群小流︶氓拿刀劃在胳膊上那一次,另一個就是後腦勺上這一個。
從鏡子裏可以看到頭髮糅雜在傷口處。傷口並不算嚴重,不到縫針的程度。但想包紮起來必須得把傷口周遭的一小圈頭髮給剃掉。他拿了剃刀,脖子扭了九十度,斜着眼艱難地進行操作。剃了兩下,每一下都戳在傷口上,反而把口子撕裂了,疼得他齜牙咧嘴。
溫瑞初看看被遞進手裏的剃刀,再看看盤腿坐在地板上的賀少卿,神經有那麼一瞬間的崩裂。
賀少卿也不說話,就抱着肩坐在溫瑞初腳底下,拿受了傷的後腦勺對着溫瑞初。
在做了一番心理鬥爭之後,溫瑞初低下頭,認真幫他把黏在傷口上的碎發給剃掉,用藥棉幫他消毒擦拭。
“疼!”稍微碰到一下他的傷口,賀少卿便嗷嗷叫着喊疼,悶聲悶氣地說,“你輕點,快看傷口是不是又裂開了!好疼!唔。”
他不叫疼的時候,溫瑞初還挺內疚的。他一叫,溫瑞初反而心煩意亂起來,覺得他是活該。自己要是不砸他,他就敢在車來車往的停車場裏強迫他做那種羞恥的事情。僅有的內疚情緒就這樣隨風消逝了。
處理完傷口后,溫瑞初問他,“我能走了嗎?”
賀少卿被溫瑞初故作冷漠的語氣戳得心肝疼,發狠道,“我說過了,你哪兒都別想去!我不會讓你走的,你還想出國?做夢!”
溫瑞初呵呵冷笑起來。說起來賀少卿一點兒也沒變,他還是他。觸及到他的底線他還是會翻臉不認人,搞強權統治。他的溫柔是流連於表層的毒-葯,對他來說,自己還是被圈養的寵物而已。
“那你就把我鎖在這座房子裏吧。像你過去做的那樣把我鎖起來。”
賀少卿沉下臉,眼底隱隱有發怒的徵兆。他努力剋制住了。他確實做了對不起溫瑞初的事情。從兩年前不準溫瑞初參加舞蹈比賽總決賽,不准他跟陳彬一起簽約到那家國外的舞團時,他就做錯了。
現在溫瑞初再次跟他的搭檔聯繫上,想要重來一次,作為始作俑者的自己還要再度從中作梗嗎?
“明天再談。你先休息吧。”賀少卿從地上坐起身,徑直去了書房。他把自己關在書房裏想了一整個晚上。
不管是兩年前還是兩年後,賀少卿最單純的動機是不想讓溫瑞初離開自己,想讓他陪在自己身邊。
賀少卿現在覺得很難熬,很難過。他不知道該拿溫瑞初怎麼辦。國內那麼多舞團,溫瑞初偏偏要去國外。他為溫瑞初安排了充足的資源讓他出道,替他接了紀錄片,他替他找名醫診治。他所做的一切,不奢求溫瑞初能立即原諒他或者愛上他。但留在他身邊真的就那麼困難嗎?
當然,他可以像以前那樣強行把溫瑞初留在身邊,他有這個能力和魄力。可如今的心態差了太多,賀少卿知道他再也下不去手傷害溫瑞初了!賀少卿承認自己輸了!他就是想要這個人,不是包養,不是強迫,是真心實意地在一起組成一個溫馨的家庭。
溫瑞初可以按照自己的意願去跳舞。而他自己每天上下班,以後等寶寶上學了,他還會負責接送寶寶,他甚至願意每天下廚為他們洗手做羹湯。這放在過去是他從來不會去想的事情,然而他現在願意去接受甚至是享受這樣平淡的生活了。
他願意讓溫瑞初和寶寶徹徹底底闖入他的私人領地中,連親人和摯友都不允許侵犯的私人領地。
可溫瑞初卻不肯接受他!這讓他無比懊惱。
第二天,溫瑞初重獲自由,拉着行李箱坐上了前往邁阿密的班機。賀少卿陪他一起前往邁阿密現代芭蕾舞團。一路上,男人戴着一頂黑色的鴨舌帽遮擋頭上的紗布,擺着一張黑臉跟瘟神一樣,嚇得空姐都不敢問他們要不要用飲料。
陳彬一個人開車到機場接機。他看起來跟兩年前差不多,相貌衣着上都沒太大的改變,短髮,清瘦俊朗的外形,笑起來陽光又溫暖。
“歡迎你的到來。”陳彬走上前給了溫瑞初一個大大的擁抱,然後自來熟的拉起溫瑞初的行李箱往外走,好似他們從未分開過一樣。
到家后,陳彬突然拍了一下腦門,苦笑道,“我只收拾了一間客房。”他跟駱燁的住處是一間複合型公寓,三室一廳。他跟駱燁住在主卧,留了一間客房出來,另外一間被駱燁徵用做了畫室。他們平時從來不在家裏接待朋友。因為駱燁那個控制狂很討厭被人涉足領地。
溫瑞初表現得有些見外,拘束道,“要不我們還是去住酒店吧?”他不想太過打擾陳彬,而且他身後還站着賀少卿這尊大神。
“沒關係,你跟我睡一間。讓賀先生住客房。”陳彬大方的說道,反正駱燁每次出去取材都要離開十天半個月。
“哦,好。”溫瑞初的腦子慢了半拍,跟着陳彬往主卧走。
沒走幾步,被人給拽住了。
賀少卿咬牙切齒地盯着他,我還沒死呢!你就敢當著我的面跟別的男人睡一張床了?
賀少卿來之前自然調查過陳彬的資料,對他的近況了如指掌,遂貼在溫瑞初耳邊低聲道,“你覺得你睡在人家兩口子的床上合適嗎?”
溫瑞初指了指陳彬,再指指自己,轉身走了出來。其實他覺得沒啥不合適的,他上學那會兒跟陳彬在校外接活兒,經常兩個人開一間小旅館鑽一條被子。他倆都是o號,睡在一起完全不會覺得難受。
但他最終順了賀少卿的意思,搞得陳彬有些莫民奇妙。陳彬一直以為溫瑞初會跟陸雲衡走到一起,他本來是想趁着睡覺時跟溫瑞初聊聊的。被賀少卿那雙似笑非笑的眼睛盯了十秒鐘后,陳彬表示敗下陣來,他抵擋不住這樣的攻擊,沉默地回房睡覺去了。
“你頭疼不疼?要換藥嗎?”溫瑞初洗完澡出來,問趴在床上的賀少卿。
賀少卿後腦勺受了傷,在飛機上沒辦法躺着休息,硬扛着坐了下來。估計是累了,這時像是睡了過去。
溫瑞初沒得到回應,走過去替他檢查了傷口。見傷口沒有異樣,他放下心來,從另一邊上了床。他說要跟賀少卿了斷是真的想要了斷,不僅僅是顧廷華這件事情,還有許多其他的原因困擾着他。
兩人在床上各執一頭,被子從中間深深地塌了下去,像是一條無法跨越的鴻溝。
溫瑞初早早地睡了過去,他睡着后,賀少卿睜開了眼睛。
賀少卿這幾年的睡眠質量一直不好,他掀開被子,從這頭來到那頭,將溫瑞初摟緊在懷裏。睡着后的溫瑞初比清醒時要誠實的多,跟鐵塊遇上磁鐵一般,自動吸在了賀少卿身上,手腳並用地纏抱在一起。
倒了一天的時差,陳彬帶着溫瑞初到團里去面試。他們舞團的團長是個中美混血,三十來歲,見到溫瑞初后熱情地同他打了個招呼。他替溫瑞初節選了幾段舞蹈,讓他在舞台上面試。溫瑞初這段時間一直在努力練習,但狀態具體如何並不知曉。這是他生下小安后第一次回歸舞台。
面試結束后,舞團的團長用生硬拗口的中文對他說道,“我看過你兩年前參賽的視頻,這不是你的最佳狀態。”
然後,他轉過頭,對着陳彬用流利的英文道,“你拿給我的他現在的舞蹈視頻錄製的不夠清晰,很多瑕疵看不清楚。剛才在舞台上你應該也看清楚了吧,很多技巧問題一眼就可以暴露出來,他現在已經不適合跟你做搭檔了。彬,你需要另外從新晉的青年舞者中挑選一個新搭檔出來。”
陳彬被自己老大直白的話堵得一噎,試圖用英文辯解道,“團長,他之前轉行做了一段時間演員。大約一兩個月後他就能恢復到最好的舞台狀態。他當年的成績比我要優秀的多,團長,你再考慮一下!”
“那就等他恢復了狀態再來參加入團考核,我隨時恭候。”混血團長友好地跟溫瑞初握了手,惋惜地嘆了一口氣。他當年是那場國內比賽的評委老師,有意向將這對搭檔一起挖過來的。作為一個老師,看到自己當年喜歡的好苗子長毀了,心情明顯低落下來。
溫瑞初的英文應付基本的交流是可以的。他聽懂了百分之七十的對話,臉色煞白地站在原地,卻還要強顏歡笑地跟團長說謝謝。
陳彬很抱歉地跟他說,“你留在這裏再練一段時間,等下個月我再帶你過去繼續面試。你這兩年一定是疏忽練功了。”
溫瑞初搖頭沒吭聲。
陳彬也不再說話了。他是溫瑞初的搭檔,再沒有人比他更了解溫瑞初在舞蹈上的執着和勤奮。他清晨睡懶覺的時候,溫瑞初在學校的練舞室練功,他忙着跟駱燁約會談戀愛的時候,溫瑞初還在練舞室練功。夏天他想請溫瑞初去鬧市上吃一頓燒烤,溫瑞初會因為吃夜宵影響體形拒絕他,寧願留在宿舍里看乏味的舞蹈視頻。這樣一個人你能說他不夠努力嗎?
兩個人一同回到陳彬的住處,路上,溫瑞初請陳彬幫他撒個謊。
賀少卿本來是要陪溫瑞初一起去面試的,結果他頭上的傷口沒處理好發炎了。一場高燒讓他渾身難受的病倒了,溫瑞初出門時並不知道他發燒了,以為他還在床上倒時差。溫瑞初回來時,他強撐着精神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詢問面試情況。
陳彬主動開口道,“當然能選上了!我們舞團的合同是十年制的。瑞初以後要留在這裏跟我並肩作戰了!”
賀少卿虛弱地笑了笑,對着溫瑞初道了一聲恭喜。
陳彬識相地退了出去,把空間留給兩個人。
溫瑞初直視着賀少卿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宣告道,“等我穩定下來后,我會把我媽和小安一起接過來。我不會再回去了。我努力試過了。可我真的做不到,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更加不可能忘記自己所遭受的羞辱。我想要摒棄那段過去重頭再來,我不想再跟你牽扯不清了,我們結束吧。”
“你確定這是你想要的生活嗎?”問話時,賀少卿感覺腦袋昏昏沉沉的,他恐怕燒的度數不低。
溫瑞初昂起下巴,一臉倔強道,“我確定以及肯定自己想要的生活。”
“這樣也好。”賀少卿輕聲說,“我虧欠你和小安很多,一直想要彌補你們。既然你想要的是自由,那麼……你自由了。希望你能藉助這個平台得到更好的發展。”
“你以後不要再來打擾我的生活。”
“不會了。”
“你保證。”
“我保證。只要這是你想要的。”
賀少卿把自己的行李箱收拾出來,拉着往外走。
陳彬見狀,跟在後面客氣道,“賀先生,你要去哪兒?我送你吧。”
賀少卿謝絕道,“不用了,我叫了助理過來。他現在應該在樓下了。”奶爸向前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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