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英雄救美
杭州,黃昏,剛下過小雨的青石板路有些濕滑,空氣中帶着幾分雨後青草混合泥土的氣息。距離五福客棧不遠的地方,一錦衣男子策馬而來,速度之快讓周圍的行人紛紛避讓。
同一時間,五福客棧內傳來哄鬧聲,一女子被人推搡着跌出了客棧,摔在青石板路的中央。她一襲白裳,一雙眼睛泛着紅,頭上還戴了朵白色的絹花,顯然是剛失去了親人,在這黃昏的夜晚顯得格外令人憐惜。
客棧對面賣燒餅的老伯正想去安慰這摔倒在地的女子,錦衣男子所騎的駿馬卻轉瞬及至,即使看到客棧門口的情況,那馬兒也絲毫沒有降下速度,直衝着白衣女子而去!
眼看就要撞上,那白衣女子像是嚇傻了一般,坐在地上瞪大雙目,不知道要逃,也不知道要避。周圍的路人驚呼起來,賣燒餅的老伯更是扭過了頭,不忍心去看接下來發生的事情。
就在馬頭將要觸到白衣女子的時候,錦衣男子緊蹙着眉,猛地勒了一下馬,駿馬嘶叫起來,高高揚起了前蹄。嘶叫中馬兒雖是停了下來,前蹄卻毫不客氣地踢到了白衣女子的額頭上!
這錦衣男子正是微服辦差的四爺,等四爺和他的馬冷靜下來的時候,只見白衣女子已經暈倒在地,一張臉白得失了血色,額頭上已是一片血紅,將她的衣裳都染上了一抹暗紅色。
“殺人啦,殺人啦!”
燒餅攤附近的一個乞丐突然大叫了起來,像是受了巨大的驚嚇一般,破碗也不要了就朝遠處跑去。賣燒餅的老伯嘆着氣,嘟囔着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周圍的行人也都竊竊私語起來,對着四爺指指點點,畢竟他的行為,可以說得上是縱馬行兇了,而且在把白衣女子撞傷之後,他竟是馬都不下,一點兒歉疚之意也無,可不叫人心寒!
聽到冷言冷語的四爺嗤笑一聲,正欲策馬離開,隨侍的太監高小寶卻從後面追了上來,一看周圍這架勢,冷汗頓時冒了出來,他小心翼翼地問道:“爺,發生什麼事情了?您這是……”
四爺不願多做解釋,只是當他瞥了地上的人一眼,看到她額頭上刺目的血紅之後,他終是緩了緩心神,對高小寶說道:“把人帶回去。”
簡單的吩咐后,四爺便再次策馬疾行,只留下一頭霧水的高小寶抱着昏迷的白衣女子上了馬,給她的額頭進行了簡單的包紮后,高小寶追着四爺離去的方向去了他們下榻的小農莊。
如今正是康熙四十三年七月,上個月月初,四爺的嫡長子弘暉病重不治,四爺心情不佳,悶了好些日子,恰好這月杭州鬧水患,四爺便領命離開了京城,既是查看水患情況,又是散心。
弘暉去世后,四爺身邊的人不知為何被他換了一批,高小寶正是那時被四爺選中貼身服侍的,雖然他服侍四爺的日子才不過一個月,但這一個月的時間,他覺得他的小心臟已經有些承受不來了,不過四爺的話要聽從,四爺去哪兒要跟從,這師父交代的話他記得牢牢的。
***
杭州城郊的小農莊裏,葉雪於昏迷中慢慢蘇醒,第一個感覺就是頭疼。她呻.吟着揉了揉頭疼的地方,卻感覺到哪裏不太對勁,葉雪收回手一看,發現指尖上沾了點乾涸的血跡,而剛才揉的地方綁着布條,她這是撞破了頭?
葉雪愣了愣,從床上艱難地坐了起來。環視四周,她覺得入眼的一切皆十分陌生:雕花木床、黃銅菱花鏡、青色的帳幔……葉雪扶着腦袋,覺得這不是她生活的環境,可是她生活的環境又是什麼樣的?葉雪捂着腦袋,發現自己竟是什麼也想不起來了!
這年頭撞破了腦袋很倒霉,更倒霉的是失去了記憶,不記得自己是怎麼撞破腦袋的了。葉雪懊惱地嘆了口氣,目光望向被面時,又是一愣。
高小寶進來的時候,葉雪正靠在床頭看着自己的手,她覺得這雙手亦是十分陌生,卻讓她從心底里生出許多喜悅來,似乎她以前的手並沒有這雙手來得靈巧一樣。
高小寶並不知道葉雪的想法,他把端來的盤子放下,將粥碗遞到了葉雪的面前:“姑娘,你可算是醒了,你都昏迷一天一夜了,大夫說你還要多休息,先喝點粥吧,然後把葯吃了。”
“謝謝。”葉雪接過粥碗喝了起來,等有了些力氣開口,她才望向高小寶問道,“我為什麼會昏迷?你又是誰?我頭暈乎乎的,什麼也想不起來了。”
葉雪心中有許多疑問,最大的疑問無疑就是腦袋上的傷口是怎麼來的,她對此一點兒印象也沒有,而對於面前這個十幾歲的男孩子,她同樣沒有半點印象,聽他稱呼自己為“姑娘”,應該也不是自己的熟人吧。
望着一臉迷茫的葉雪,高小寶心裏咯噔一下,知道這下壞了。她的傷在頭部,又是被馬踢傷,大夫診治的時候便說她有可能會變成傻子,或者永遠醒不過來,如今看她的樣子,傻子倒不像,可是什麼都記不起來了,這又該怎麼辦?高小寶撓了撓頭,決定先去問過四爺再說,畢竟這人可是四爺吩咐要帶回來的,也是他的馬踢傷的。
“姑娘為什麼會昏迷這三言兩語可說不清楚,為今之計姑娘還是先把葯喝了,躺下來好好休息,待明日你身子好一點,我再來和你細說,也說不定明日你一覺醒來,什麼都記起來了。對了,我叫高小寶,不知道姑娘怎麼稱呼?”高小寶年紀雖不大,腦子卻很機靈,剛說什麼不該說什麼他很清楚。
葉雪不疑有他,她拿起葯碗一飲而盡,苦澀的味道讓她皺起了眉頭,但她生得極美,蹙眉的模樣非但不讓人覺得有一絲討厭,反而心生幾抹憐惜,高小寶雖然是個太監,但畢竟年紀還小,一時之間竟有些恍惚,好在葉雪喝完葯就再次開了口:“我叫葉雪,多謝高……公子的葯和粥。”
葉雪憑印象找了個對高小寶的稱呼,再吃了兩口粥壓下嘴裏的苦澀后,便躺了下來。她頭暈得厲害,既然這高小寶說明天就和她細說緣由,那她就躺下來休息吧,也許如他所說,睡一覺,她就能想起所有的事情了。
***
見葉雪安然躺下,高小寶便離開了她的房間,叮囑了房門外守着的人兩句后,高小寶急匆匆去了書房。四爺並未在處理公務,而是站在架子旁擦拭手中的長劍,他臉上面無表情,手上不停重複着擦劍的動作,看起來令人膽寒。直到聽到高小寶敲門聲,四爺才停了手,將劍入鞘放回到了架子上。
“你說……她什麼都想不起來了?”四爺聽完高小寶的敘述,臉上竟是閃過一絲快意,這抹快意轉瞬即逝,低頭回話的高小寶並未察覺,只是很快,四爺的眉頭就皺了起來,擰成了一個“川”字。他今年不過二十六歲,皺眉的動作卻讓他看起來像個中年人一般,成熟穩重又透着一股戾氣。
對於葉雪,四爺的感情是很複雜的,他希望這輩子不要再見到她,可是真見到了她,又還是捨不得讓她死,如今知道她失去了記憶,倒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沉默幾秒后,四爺壓低聲音對高小寶叮囑了一番,然後離開書房回了卧房,只是直到天明,他都沒有睡着,腦中閃過無數畫面,最終定格在葉雪額頭那一抹血紅上。
若他勒馬再晚半秒,馬蹄便不只是踢破她的額頭了。四爺還記得電光火石間葉雪毅然決然閉上雙眼的模樣,簡直就是慷慨赴死。這讓他既心痛,又憤怒,那人於她而言就真的那麼重要?值得她以命來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