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玉璣子
“如此，正好。”
只聽另一個聲音在外頭響起。
“重光師弟，你可是有所發現？”
“嗯，還有一個孩子活着，是府上的公子。”重光冷冷的聲音，隨着嚴冬的寒意，凍入神久夜的骨髓：“我本不放心將一四歲孩童獨自留在凶地，但既有下仆照顧，府上邪氣又散去，倒無須我等插手。”
“重光師弟說的是，我等奉師命追捕妖魔，片刻耽擱，不知有多少人遇害。此間邪氣既散，想必妖孽已逃往別處害人，我等當迅速追擊，及早完成師命。”
神馬？！
不是說人都死絕了嗎？哪裏來的少爺？！
神久夜萬分不情願地邁出屋子，被三個道士環繞，真心鴨梨山大，不敢有半分逃跑的心思。
然後，她被帶到另一個院子，去見她所謂的“小主子”，一個叫玉璣子的四歲小孩。
玉璣子？
神久夜眨巴幾下眼睛，古人喜歡給兒子取名為“某某子”她理解，不過“玉璣子”這名字好耳熟，話說聽了他的名字之後，好似忽然覺得眼下的場景也似曾相識，這種隨時會被九雷轟頂的感腳是腫么回事？
直到三年後莫非雲出現，神久夜才明白自己的處境，當即仰天長嘯：一下子從泥轟國的動漫跳躍到□□原產網絡遊戲，穿越的跨度未免略大了點吧！親愛的食骨井，日暮戈薇來來回回那麼多次都沒出過意外，我才第二次非自願跳你就給我玩交通事故，你抽的時候有考慮過菇涼我的感受嗎？！！
嚶嚶嚶，菇涼有恐懼症腫么？菇涼有焦慮症腫么了？你歧視菇涼精分是伐？你欺負菇涼是穿越的偷渡客沒有正式戶口不能上法院告你，故意整菇涼是伐？
（╯‵□′）╯︵┻━┻！最好別讓菇涼回去，否則絕對拆了日暮神社填爆你丫的菊花，看你還怎麼勾搭好基友犬夜叉！！
神久夜一直認為，孩子是兩歲以下的最可愛，肥嘟嘟的臉蛋，藕節似的小胳膊，以及葡萄般的圓眼珠，真叫人愛得不行。
孩子的眼睛最是乾淨，沒有對正邪善惡過於清晰的區分，充滿對世間一切的好奇，清澈明亮。而成長讓眼睛揉進太多慾念，染上世俗的色彩，終究失去最初那份澄澈無邪。
玉璣子是一個沉默的孩子，並無普通男孩的好動。儘管知道自家被滅門，神情沒有半分悲哀，放到成年人身上未免過於涼薄，而一個四歲的孩子未必能明白生死的定義，大家自然不會對他要求太高。
見神久夜一直在發抖，讓一個十五歲的女子（誤）面對滿屋的屍體已經嚇壞她了，可憐的小公子也嚇傻了（大誤），太清幾人索性幫人幫到底，從鎮上請了人來幫忙置辦棺材收斂屍首。
棺材鋪的夥計見過死屍不計其數，卻不曾碰見滅門血案，而且死者皆五外傷，又非中毒，偷耳聽幾個道士說是凶邪作祟，心中無不驚駭。數日後，凶宅之名不脛而走，連鎮上賣米賣菜的，也不肯送貨上門。
幾位道長幫完忙便離去，留下神久夜應對餘下的難題。
利用明鏡旁觀之術，神久夜順利找到主母放置家中僕人賣身契的匣子，抽取一張適合自己的契約到衙門辦理戶籍手續。回過頭，又開始照料起據說是大病初癒的玉璣子。
“你為什麼回來？”玉璣子面無表情看着去而復返的神久夜。
“反正我暫時沒想到去處，不如留下來照顧你，直到你能自己生活為止。”她恨自己不夠狠心。
如果她把一個四歲的孩子拋棄在空蕩蕩的大宅里，難保幾天後宅子不會又多一具幼兒的屍體。所以說她真的是沐浴紅旗紅·歌長大的好菇涼，終究未能泯滅人性，她想等玉璣子長大一點點，起碼能生活自理，她再離開不遲。
暫時沒有去處也是實話，她還沒弄清楚這個世界的情況，儘管預定要去東海歸墟安享晚年，可那是仙四的結尾劇情。不如等太清做上掌門后她再想辦法混進瓊華派，現在太清幾人都還滿頭烏溜溜的黑髮，有的等。
“那你這又是想做什麼？”
只見神久夜滿頭大汗，顫抖的右手拿着一把尖刀，刀鋒磨得雪亮，她眼眶發紅，牢牢盯住身前一米處的……雞窩。
“你高燒剛退，我在夫人的庫房裏找到人蔘，想中午給你熬鍋人蔘雞湯補補。”古代沒有殺好的生鮮雞肉買，要就自己提一隻雞回家自己殺，她還多付了幾文錢把雞籠買回來，否則讓她提着雞翅膀回府，她可不敢。
“現在是下午。”玉璣子的肚子配合地發出咕嚕聲，他一天沒吃飯了，好餓。
神久夜淚奔，不行啊，就算做了一天的心理工作，每每握住雞窩的蓋子決心打開，她的手就抖得不剩半點力氣。
“是否需要我把雞捉出來？”為了晚餐着想，玉璣子自覺提議。
“就這麼辦。”等玉璣子抓着雞翅膀把雞提出來，神久夜又指揮他拔掉雞脖子上的一簇毛，方便下刀。“把雞頭抬起來，千萬別放手。”
如果不是他人小，神久夜怕他拿刀割到自己，他覺得殺雞這種事完全應該自己做。等神久夜殺一隻雞，不如等雞自己餓死。
準備就緒，神久夜乾淨利落給雞抹脖子，等雞血流完，她果斷從玉璣子手中拿過死雞開始拔毛。
這是玉璣子很不解的情況，剛剛還抖得好像隨時會暈過去，臉色慘白比他更像大病初癒的久夜姐姐，突然龍精虎猛給雞開膛破肚，無語了有木有！不忍直視了有木有！按神久夜的說法她“怕人之外的一切生物，不怕人之外的一切死物”。
看着神久夜泄憤般一刀一刀狠狠把雞分屍，不喜言語的玉璣子娃娃終於領悟吐槽神技：久夜姐姐，你精分嗎？從早上抖到剛才碰都不敢碰雞一下，突然換成恐怖兇殺現場的犀利手法，落差忒大了些吧？
當神久夜拿着剁好的雞塊進入廚房，考驗才真正來臨。
古代沒有煤氣爐，也沒有天然氣，身為一個長在新時代光輝下的妹紙，神久夜表示她第一次見到打火石這玩意，幸好她可以使用妖火……當然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某宅女一向喜歡網上訂餐，從未摸過自家的鍋碗盆瓢。
有難題，找度娘。
神久夜以“君子遠庖廚”把玉璣子趕到外頭，然後拿出生命之鏡，用明鏡旁觀之術連結御膳房，找到一位正在做人蔘雞湯的大師傅，現學現做。然因御膳樣樣求精，神久夜又是初次下廚的菜鳥，很是手忙腳亂了一通。
菇涼把珍貴的第一次都貢獻出來，真心儘力了。無奈理想與現實的距離太遙遠，某倒霉孩子看見一鍋色澤七彩斑駁，正飄出詭異氣體，分不清原材料的“人蔘雞湯”時，果斷扭頭，伸手去拿外頭買回來的饅頭。
別以為他是四歲孩子就能隨便忽悠，他看過祖母喝的人蔘雞湯，根本不是這樣子的！
“喂，給點面子嘛，姐姐好歹在廚房裏忙活了一下午。”神久夜盛了一碗推到玉璣子面前：“我有按步驟做的，只是刀工和手法不熟練，該加的東西都有加進去。我先試了一點，雖然不怎麼好看，但味道還行啦。”
為了證明自己的話，神久夜拿起另一隻碗，給自己舀了一勺，當著玉璣子的面吹涼喝了一口。
味道肯定比不過專業大廚的成品，也不至於難以下咽，頂多是調料的量沒把握好，味道的層次略有不對。另外她為了讓雞熟透，將妖火直接放進鍋里燃燒，過程中差點把湯蒸發乾凈，匆忙加了幾次水，雞塊被妖火灼燒，連骨頭都酥爛化到湯里，更別說其他香料藥材等，絕對比濃湯還濃。
見她先喝了，玉璣子也猶猶豫豫嘗了一點。可憐這孩子餓了一整天，哪怕食物再糙，也比沒有的好，他一碗一碗地就着饅頭吃起來。
神久夜老懷欣慰，自覺動手能力不算太差。至於廚房裏糟蹋一大半的材料，請允許她無視。玉璣子家的家財豐厚，不會和她計較這些浪費。
早前神久夜和玉璣子商量后，覺得丫頭和娃娃皆無法出面經營，玉璣子又無旁支親戚，索性托太清把他們家的店面鋪子都賣了，留下大宅和幾個收成好的莊子，其餘全部摺合成銀票，由玉璣子收起來。
整座大屋只剩他們兩個人，一個是穿來的，一個是四歲孩子，都沒有此間的金錢慨念，亂撒銀子不至於，卻不會在生活上委屈自己。
玉璣子到底是個孩子，對人情世故比神久夜更加陌生，同時他又是一個早熟的孩子，所以他沒有反對消除奴籍的神久夜留下來，還交給她一個放置金銀錢票的小盒子，隨她置辦吃食衣物，房子裏的器物也隨她處置。
好在神久夜那顆屬於凡人的良心不允許她貪圖一個孩子的錢財，她是很認真在照顧玉璣子，甚至學起女紅，把自己扎得淚眼朦朧，糟蹋許多好布料之後，總算勉強完成一件能穿上身的衣裳。
儘管，衣服的成品也不怎麼理想，好在玉璣子從不嫌棄，反正他不怎麼出門……
神久夜對玉璣子的態度很滿意，有的吃就吃，有的穿就穿，不唧唧歪歪嫌七嫌八，不哭不鬧的小孩其實蠻容易照顧，比鎮長家那個喜歡玩自己一身泥巴的熊孩子可心多了。
照顧的對象若是後者，哪怕遭受良心的譴責，她也會忍不住撂擔子走人，菇涼最討厭不乖不可愛的熊孩子。
當然，神久夜也曉得自己笨手笨腳，無奈自從凶宅的謠言傳出后，連小偷強盜都不敢光顧這棟底蘊豐厚的大宅，鎮上的人更把住在凶宅里的神久夜和玉璣子當怪物般，能避就避，牙婆不肯上門和他們做交易。
山不就我我就山，菇涼直接跑到牙婆家去，準備破財一次給玉璣子買個童養媳，啊不，是買個小丫鬟。
無奈眾mm們一聽是城北的凶宅，嚇得花容失色，當即抱着牙婆的大腿求不拋棄不放棄，哪怕被賣去青-樓，她們也不願意進凶宅喂妖怪。
神久夜無語，終於轉身離開。別說，“凶宅”里還真有一個妖怪，那就是菇涼自己啊！
不得已，神久夜只好繼續又當丫頭又當媽地照顧疑似有自閉症的娃娃。好處是生活技能越來越熟練了，可喜可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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