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做\愛在英文裏有個很美妙的詞,makelove,結果翻譯成中文就失去了它原有的趣致,make,織就的意思,兩個人在一起來織就愛,蘇澈覺得以前從沒有跟身上這個男人makelove過,肉\體上再酣暢淋漓也頂多是dolove,唯有這次不一樣,他第一次在跟這個男人做這件事的時候,想到了愛人這個詞。
他知道了這個男人許多隱秘的過往,他們彼此擁有對方的秘密,這種感覺,在心理上也更加靠近了似的,抽出空來易先生還帶着他在這裏大街小巷地轉了一轉,都是一些平常低矮的房子,幾乎家家戶戶都帶着一個很小的院子,從外面走過能聽到裏面的炒菜聲,油煙在房梁屋脊上熏出經年累月的歲月痕迹,巷子裏有狗在汪汪地叫,市井人家的煙火味道,說起來並沒有什麼好看的,可是能跟着易先生在他家鄉的地方走一走,蘇澈覺得,這是一種享受。
路過一排破舊的老房子,易先生停下腳步,對着其中一個指了指,“那就是我以前生活的地方。”
蘇澈好奇地看過去,那房子已經很有些年頭了,就是比起周圍其他同樣被歲月侵蝕過的房舍來也是更破敗了一層,大門上銹跡斑斑,簡直也禁不住什麼,鐵鎖拴着,中間留了一個不小的空隙,能看到裏面的小院子用凹凸不平的板磚鋪着,中間看着還往裏凹進去了一大塊,他瞧得新奇,易先生就不一樣,他臉上有一種淡淡的回憶神色,好像在透過這老房子看着他的過去。
易先生同他講起他以前的事。
“……那時候最討厭冬天,冬天太冷了,冷得讓人受不了,冬天又最怕下雪,那時候的雪可大,鋪天蓋地地落下來,一場雪下完整個院子都給埋上了一半,我得在天亮前把雪給清出去,可是我那時候個頭矮,自己都要給埋雪裏了,腿上和手上都得凍木木的,掃大街的那種大掃帚拿起來都沒感覺了,也掃不動,可是不掃不行啊,不然天寒地凍地滿院子都要給凍住了,直接可以在院子裏溜冰了。”
這麼糟糕的經歷,偏被他最後一句說得幽默,蘇澈覷眼瞧他,他臉上是淡淡的神情,似乎是已經無關痛癢了,蘇澈卻有點替當年那個寄人籬下的小孩子心酸,心裏也狠狠地啐那一家子人——他奶奶的!天寒地凍的讓一小孩子出來清雪,家裏的大人都死光了嗎!敢情是別人家的小孩凍死凍壞都不心疼,奶奶的一群畜生!怎麼不去死呢!
“那時候一到冬天就有賣糖葫蘆的,騎着車子走家竄巷地叫賣,‘賣糖葫蘆,糖葫蘆啦——’”他聲音不大地學着人家叫賣的聲音,蘇澈聽着好笑,不知道為什麼又有點難過,易先生半沉浸在過去的那種回憶里,臉上卻帶着一點模糊的笑,“我是沒錢買,不過池衍會請我吃,尤其是過年得了壓歲錢的時候,他一串我一串,其實大冬天的,糖葫蘆吃到肚子裏也覺着涼,有時候還酸得倒牙,可就是想吃,天越冷就越想吃,你說怪不怪。”
他搖搖頭笑,蘇澈也有點覺着好笑,不過心裏又有點不講理地在想,原來那姓池的是用幾串糖葫蘆把你給哄住了,你說你小時候怎麼就那麼好哄呢!
趕明個買一堆給你!便宜!
蘇澈這也是偷個空跟易先生出來溜達溜達,蘋果園的拍攝工作依然是沒日沒夜地忙碌着,時節進入中旬,慢慢地就涼爽下來,蘋果園的採摘工作也忙碌開了,每一顆蘋果樹前都駕着三角梯子,一人在上面摘,一人在下面舉着筐子接,金燦燦的陽光在枝枝葉葉間灑落下來,是一片繁忙的、欣欣向榮的景象。
“咦?奇也怪哉,我說最近你心情怎麼這麼好啊?”小美笑嘻嘻地湊過來道。
蘇澈眼睛含笑地瞟她一眼,手裏的劇本單頁捲成筒狀,照她腦袋上輕輕來了一下子,“大人的事小孩兒別管——下周的安排你要來了?”
小美笑嘻嘻地沖他做了個鬼臉,找統籌去了。
等她走了蘇澈摸摸自己的臉,最近他,心情很好?
其實有件不大順意的事,他們外景還得再拍一周,易先生卻要先回去了,其實同在一處也沒見上幾次面,拍戲太忙了,可是現在他要走了,那感覺又不一樣。
臨走那天蘇澈抽空出來,兩人一起去吃了面,吃面的飯店在這小地方還是比較上檔次的,裝修還成,冷氣也打得很足,人不很多,不過裏面唯一一間包間已經給人占上了,他們在大廳里吃的,這裏米線麵線各種炒菜都有,易先生問他想吃什麼,他說想吃面,易先生就給他推薦了這裏的砂鍋米線,這個他在這裏吃過幾次,說還挺好吃的。
等他吃上了,易先生問他:“好吃么?”
蘇澈一邊撈着米線一邊愉快地點頭,說好吃,又說他:“您也多吃點哈,一會兒還得坐車呢。”這裏小地方,飛機場神馬的不用想,他忽然又想到什麼,“對了,一會兒要不要買點吃的帶着啊?一晚上的火車呢。”
“不用,一晚上就到了。”
“那也買點吧,坐火車容易餓,吃點東西時間也好打發。”
兩個人邊吃米線邊說著這些瑣事,其實易先生不想帶主要是嫌麻煩,現在也沒覺得有帶的必要,不過這些年他孑然一身,這種小事難得有人為他打算,忽然有人念叨這些,倒是一種新鮮又暖心的感覺。
一頓面吃得很是融洽。
大廳那頭卻出了事,事情是一服務員小姑娘引起的,這小姑娘腳下一個不小心,一托盤的湯湯水水嘩啦一聲全貢獻給了地板,盛着熱湯熱面的瓷碗磕在大理石地面上,發出清脆的破裂聲,湯湯水水地灑了一地,濺到了臨近顧客的腿上腳上,頓時是抱怨聲四起。
地方小,飯店老闆也簡單粗暴,高聲斥罵著就趕過來了,“怎麼搞的?怎麼搞的!幹什麼吃的你!”又忙問幾位顧客燙傷了沒有,基本都是熟客,當即就有人翹起腿來指着這兒那兒地說給燙着了,抱怨說這怎麼請的服務員,萬一這以後整個熱湯熱面地直接招呼人身上去,還敢不敢來吃飯了。
老闆聽着臉上也是難看,一邊吆喝了讓老闆娘拿燙傷膏來,一邊就是狠狠地罵那闖了禍的小姑娘,“你幹什麼吃的你!手上沒螺嗎!這要是整個燙人身上,看你拿什麼賠!個倒霉催的請了你這麼個不省事的!你這樣的老子也請不起了,趕緊着吧,收拾收拾東西回你老家去!留着你不夠給我惹事的!”又喊老闆娘,“把她的工資給結了!別忘了算算她打碎的這些東西的錢,從她工資里扣!她這樣的咱地方小請不起!”
那小姑娘一聽老闆這麼不留情面地要攆人,頓時急得都要哭了。
易先生自從那邊服務員出了岔子就一直在觀望着事情發展,這時候就喊道:“老闆,結賬!”
老闆一邊數落着那小姑娘一邊就收錢來了,易先生垂眸從皮夾里抽出一沓鈔票來,按在了桌子上,老闆一看這明顯太多了啊,頓時一愣,不明白這是怎麼個意思,易先生往小姑娘那瞥了一眼說:“那小姑娘打碎的東西算我帳上,那幾桌燙着的客人單子也記我這裏,小姑娘你就不要再罵她了,再給她一次機會,姑娘家臉皮薄,人總不能比面賤,是不是?”
老闆沒想到能有這等好事,一聽就心動了,心說真是有錢人哪,這麼一沓鈔票別說這幾桌的單子了,一整天的帳單全算他身上也綽綽有餘了,只是抹不開面子,扎着手不好意思去拿,意思意思地推託道:“這哪兒成呢?”
其實情況很清楚,一個願意給,一個很想接,易先生言辭簡潔地結束了整個事情,說:“就這樣。”
蘇澈覺得這場面很適合搬進青春偶像劇里,女主角灑了盤子被人罵,男主角果斷出手,救女主角於水火之中,一沓鈔票亮出來,馬上就把罵人的壞蛋給砸暈了,更關鍵的是,這男主角太有感覺了,平平常常地就氣場全開,簡簡單單幾個字就把人所有的客氣和廢話扼殺在了搖籃里,簡直帥得晃瞎人眼啊!
小天使們最喜歡這樣了。
鈔票放下,易先生轉過臉來問他:“吃飽了沒?”
蘇澈看得有趣,這時候就笑嘻嘻地點頭:“吃飽了。”
易先生便起身往外走去,蘇澈同他一起,老闆白得了一沓鈔票,這下子可高興了,大嗓門裏滿滿地帶上了喜氣,在後頭一疊聲地招呼那小姑娘:“還不快謝謝人家!出了事人家給你擦屁股,你這是遇上貴人啦!”
事態的急轉直下讓那小姑娘也有點反應不過來,這小姑娘也是一臉老實的樣子,不像機靈的人,聽了老闆的話才磕磕巴巴地跟易先生道謝,“謝、謝謝你。”
易先生略一頷首,往那地上的湯湯水水處瞥了一眼,說:“收拾一下吧。”說話間便從店裏出來了,店裏吃飯的人白瞧了這一回熱鬧,這時候就七嘴八舌地討論開了,蘇澈跟着易先生從店裏出來,笑嘻嘻地盯着他瞧。
易先生瞥他一眼,“你看什麼?”
蘇澈一臉回味似的贊道:“您剛才太帥了!尤其是那句,‘人總不能比面賤,是不是?’”他模仿着易先生剛才的語氣,笑,“帥呆了簡直!”
易先生並不覺得怎樣,面上只是平常,“都不容易,既然遇上了就幫一把,不是多大的事兒。”
蘇澈能明白他,他和那種含着金湯匙出生的富二代官二代們不一樣,從社會底層掙扎過來的人,格外地明白那種生活的艱辛和不易,蘇澈記得他說過自己洗過盤子,這就是說他也做過類似的服務生,他心裏想,也許那時候他也遇到過類似的窘境,現在有能力了,看見人遭遇了同樣的困難,就忍不住想要幫扶一把。
這世上多的是那種暴發了就不行不行的人,可他不一樣。
外面天已經擦黑了,路燈慢慢亮了起來,暈黃的街燈照在他身上,給他整個人都鍍上了一層光暈似的,他側過臉來看他,燈光打在他半天臉上,映出他深邃的眉眼和清晰的線條,蘇澈在街燈下凝視了這個男人,他身上有種獨一無二的魅力,比那熒幕上耀眼奪目閃閃發光的大咖大腕大明星們,更來得深邃迷人。做大咖,就死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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