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幼白
幼白恭恭敬敬行了個禮,也不等吩咐就走到屋裏正中的地上用白布罩着的屍體前,旁邊放這個工具箱,裏面放着各種驗屍用得上的工具,他只看了兩眼,就不急不緩的取過一雙白布手套帶上。
然後一把掀開了罩屍的白布,速度快的三位考官都沒來得及出聲。
正中坐着的唐宕臉色大變手忙腳亂的抓了塊薑片往嘴裏塞,縱使如此還是在鋪天蓋地般的腐臭味刺激下轉身乾嘔起來。
他左手邊的一個五官精緻,面容卻十分憔悴,挽着婦人鬢的女子倒是面不改色,而右手邊的一老書吏面色沉的比鍋底灰都難看。
不怪乎他們反應如此,用來考驗的屍體是具腐屍,散發的惡臭味非常人能忍受的,之前進來考試的都會在他們的指點下點上皂角蒼朮去味兒。
唐宕還沒吐完,幼白的聲音已經清清涼涼的傳開了。
“死者男,年二十有餘,屍身腐爛,潰肉流膿,係為泡在水中多日,髮膚開始剝落,有蛆蟲出入頭顱腑臟,應是死了兩個月有餘。”
老書吏一手拿着熏過香的手絹捂着口鼻,一邊記錄,唐宕除了覺得胃裏翻江倒海,早已忘了自個來幹嘛的。
幼白抬起頭準確的看向唯一還面色正常的女子,兩人無言的對視一瞬,他補充道:“屍體腐壞過度,從屍身上無法判斷準確的死因……”
他微微一頓,眼神重新落在男屍上,淡然自若的翻開了還有蛆蟲爬過的腐肉,露出一截白骨,聲音比之前要清朗乾脆:“屍骨泛黑,是被毒死的。”
說完這句,他站起身來,重新蓋上白布,褪下白布手套,合上工具箱。
一直沒有情緒的女子抬手拿過手邊的一塊木牌,上面寫着‘壹’,遞出去:“拿着,從後門出去,到後面偏廳考第二道。”
老書吏瞪大眼睛看了看她,又盯着幼白上上下下看了遍,有點不明白,這頭一個考過的咋是這怎麼看怎麼不行的傢伙。
“多謝大人。”幼白鞠了一禮,拿了木牌往後走。
直到聞不到味兒了,幼白才捏着木牌默默的深呼吸幾口,驗屍也就罷了,整個腐爛的能把人臭死的,他覺得這幾天都不用吃飯了,若不是身上帶了香囊,這一會兒的功夫他都要暈倒了。
考個師爺都這樣折騰,看樣子以後的日子沒得閑了。
他這麼想着,並沒有發現從後門出來有兩道門,而自己走過了前道,進了後面的門,本以為門開就是屋,卻未料是個長廊,他未多想就順着直走,到了底推開門進了一方雅緻的小院。
幼白進門的時候,安寧正坐在屋裏翻看唐郡守整理的最近鬧得沸沸揚揚的那件案子的相關卷宗。
安寧端坐的案桌不是正對門,幼白先是被屋裏那精細雕作的八折雕花的屏風驚了驚,然後才看見側對着他的從容淡定的背影。
只一個側影,他就能判斷對方容貌氣質俱佳,還有那俊致秀美的側臉。
幼白怔了一怔,他的心“砰”地顛了一下,隨即,腦袋瓜兒突然靈光一閃,這回只有一個考官,看她一身清冷貴氣,應該考的是文題。
心裏鬆快起了,幼白露出笑,清清亮亮地道:“一號幼白,來考師爺的。”
很短暫的一瞬,安寧已經側頭看過來,無聲而安靜的看着他,眼眯了眯,幼白雙手托着木牌做呈送姿態,寬袖擋住了他大半個臉,只露出他光潔飽滿的額頭,烏黑濃密的眉,還有一雙眼。
那是一雙異常漂亮的眼睛,極少見的卧蠶眼,瞳色微帶淺藍色。
盯着那雙眼,安寧心底突然荒謬的升起幾分熟悉的感覺來,這人她也許見過,可是明明,不曾見過。
視線再掃了一掃,安寧就蹙了眉,這人如此單薄的身子骨,他是怎麼過了前面那重重篩選的?北院到她這兒是隔了幾道牆和內廊,這路迷的可不是一般厲害,心裏有了計量,安寧沒吱聲,復又低頭。
見安寧不搭理自己,幼白也不急,應該是自己來的不是時候,人家手裏頭的事比較要緊吧,所以,他一動不動的等着。
這一等就把來稟事兒唐郡守等來了,他敲門進來顯然被杵着的幼白嚇了一跳,“安寧,這是誰呀?從沒見你帶過人回來呀……”
幼白眨了眨眼,站直身子,目露迷茫的看向唐郡守。
安寧手指一動,翻了頁,繼續看卷宗。
唐郡守眼神兒精亮的把幼白看了好幾遍,嘴角剛勾出個意味深長的笑,就看見他手裏拿的木牌,瞬間僵住,“你是那個唯一通過驗屍科考的那誰、誰……”
“幼白,我叫幼白。”幼白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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