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離開
“你要是覺得可行,現在便可以留下來。”白衣修士看着一眼荊楚寒蒼白茫然的臉,溫和地勸道,話里強大的自信與傲然流露無疑:“如果你成為我門下的弟子,別的不說,讓你不受你腹中那顆卵的影響,順順利利地活下去並修行,這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白衣修士以元嬰期修士的身份,對練氣十二層的小修士如此客氣也不是沒有原因。
荊楚寒帶着祈願令上衡雲丹門,那他就是衡雲丹門的客人,白衣修士自然不好光明正大地對他怎麼樣。加上荊楚寒腹中有一枚卵,估計還是天妖的後代,妖修可不像人類,它們生命力強盛,而且辨識度極高,哪怕只沾染了妖族一星半點的氣味,一些大妖都可以辨認出來。
天妖有孩子可不容易,要是白衣修士真的對荊楚寒做了什麼,怕他面臨的就是那天妖萬里追殺的下場。再則,修士都是逆天而行,白衣修士也不想多沾染因果,免得渡劫時心魔叢生,落個道消魂散的下場。
荊楚寒聽了這白衣修士的話,拳頭緊緊攥住,毫無血色的臉龐面露猶豫之色,不可否認,他現在最緊要的就是活着,只有活下來才有辦法救人,才能去談復仇,要是他因為腹中那顆卵而在修真的中途隕落,那就什麼希望也沒有。
白衣修士活了幾百年,好歹有些閱歷,見荊楚寒這樣子,他知道這事成了大半,於是他貌似不咸不淡地說了幾句話添把火,“小友可知你腹中那卵現在正處於肉眼還未可察的階段,它要長成降生起碼也得有鳥蛋大小,這期間要耗費無數靈力與時間,在有丹藥輔助的情況下怕也要上百年。”
白衣修士嘴角微微一勾:“若是你不依靠大量丹藥,只憑自己丹田裏的靈力苦苦支撐,一旦你的修為產生的靈力量低於那卵吸取靈力的量,小友怕輕則要修為大降,傷了根基,重則慢慢被吸干靈力而死,一屍兩命!”
作為一個丹師,白衣修士對荊楚寒腹中的卵有無比濃厚的興趣,也對以男身懷上天妖卵的荊楚寒有濃厚的興趣,但他又不想與一名天妖對上,因此不惜花力氣說服他留下。
留下來吧,那就不用四處奔逃,不用擔心朝不保夕,不用再被攻擊……不,荊楚寒,你不能這樣!躲起來苟延殘喘就是成功嗎?你要憑那可憐的資質依靠丹道報仇嗎?
這樣真的活下來了又怎樣呢?在這處自欺欺人地躲着,一輩子不敢用自己的身份,一輩子不能把哥哥救出來,荊楚寒,你還不清楚自己嗎?一旦你歸於安逸,你的劍真的有能開刃的那天?
一顆卵而已,你難道沒有信心讓自己的修鍊速度超過它的成長速度嗎?那麼多你都經歷過了,要在這裏停滯嗎?
不,荊楚寒!你沒有資格這樣做,你的命可不僅僅是自己的,別變成自己都瞧不起的那種人!
眸子中明明滅滅,荊楚寒在做着激烈的思想鬥爭,再度抬頭,他的眸子清澈起來,在明凈的眼白的映襯下格外黑漆漆的眸子裏有一往直前的堅毅,他揚起蒼白的臉露出一抹恰到好處的感激笑容,堅定地看向白衣修士。
“謝謝前輩的厚愛,只是晚輩還有其他事情,怕是不能跟隨前輩左右。況且晚輩是五行靈根,就算有心學煉丹,估計也沒什麼成就。”說道這裏,荊楚寒有些黯然,五行靈根是修鍊速度最慢的靈根,他的資質的確夠差。
“五行靈根?”白衣修士看着荊楚寒若有所思,“五行靈根煉丹的確有困難,但也不是不行,畢竟你體內還是有火靈根,只要能找到靈火收服,自己煉丹也不是不可能,更何況在金丹期以前,地火就夠你煉丹了,”靈火何其稀有?說到這裏白衣修士自己也知道不現實,他一哂,搖搖頭:“不過既然你對煉丹沒有興趣就算了,以你五行靈根的資質學煉丹的確不怎麼合適。”
看了眼失落的少年,白衣修士清俊的臉上有些遺憾又有些心軟,他微放柔了聲音安慰道:“五行靈根也沒什麼,就是進階緩慢了點,你也別太放在心上。”頓了頓,他挺直了背正色道:“我們修真者本來就是逆天而行,沒什麼是不可能的,你要有這個覺悟才行,要不然就算你是單靈根也走不了多遠。”
“多謝前輩教誨,晚輩明白了。”
這個蒼白瘦弱還帶着一點陰鬱的少年莫名地讓白衣修士心生好感,見少年認真行了個大禮,他眼底露出點笑意。以他的身份,他已經許久沒跟低階弟子相處,難得出關,攤上這事,倒碰上個有趣的人,身懷妖卵的少年啊。白衣修士從儲物袋裏掏出幾瓶給低階弟子用的丹藥,拋給少年,“你我相見也算是有緣,接着吧,也不枉你走一趟。”
說完,白衣修士身形一閃,直接消失不見,他是元嬰修士,總不可能把所有時間放在這些雜事上。見他消失,荊楚寒怔怔地看着已經空了的椅子,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過了好一會兒,荊楚寒才出來,小道童還在門口恭敬地等着,終究是小孩子,見他出來,小道童馬上開心起來,他跑到前面給荊楚寒帶路,一直按禮儀把荊楚寒送到山門前,那裏自有巡邏的修士交接,可見這衡雲丹門的實力着實不錯,要不然不會有那麼森嚴的門規戒律。
“道友慢走。”小道童笑眯眯地跟荊楚寒告別,小臉上是不諳世事的歡樂,他是衡雲丹門新招的沒有築基的外門小弟子,成為修士還不久,比起其他修者,小道童要活潑許多,接待個陌生人也覺得開心,怕等過幾年,他年紀漸長或築基成為內門弟子之後,他就再也不會待見這些俗務了。
“嗯,謝謝。”想了想,荊楚寒從腰間的儲物袋裏掏出一個精緻的紅漆寶盒來,裏面裝的是世俗的糖果,那還是以前過年的時候特地存下來的。雖說在俗世在東西價值不凡,但在修真界不算什麼,荊楚寒看了盒子一眼,把盒子遞給小道童,“這盒糖果送給你吧。”
“啊?”小道童看着糖果有心想接又不敢接,嘴裏囁喏着,最終只逼出一個毫無意義的疑問詞。
過來接應的巡邏修士已經快到跟前,荊楚寒一把把盒子塞到小道童懷裏,用嘶啞的嗓音輕聲說道:“今天謝謝你,拿着吧,我已經過了吃糖的年紀,不需要這些糖果了。”
少年的低低聲音里有些迷茫又有些堅定,恍惚得好像是從山谷外隨風飄進來一樣,小道童緊抱着盒子不解地望着跟着巡邏的修士走遠的那個背影,突然覺得有些難過,他不禁想起他離開家那一天的感覺,心底也是這樣鈍鈍地難受。
一從衡雲丹門的範圍內出來后,在陣法掩蓋下,身後只剩下層層疊疊的十萬大山,滿目蒼翠,荊楚寒回頭看了一眼,從腰間懸挂的儲物袋中拿出一隻滿是硃砂色符文的黃紙鶴。手中光芒一閃,荊楚寒往紙鶴上輕輕一點,一陣混沌的光芒一閃而過之後,紙鶴變成三米大小,懸浮在半空中。荊楚寒往上一跳,盤坐在紙鶴的脊背上,接着往裏面輸入靈力,紙鶴馬上像一隻離弦的箭一樣向東飛去,紙鶴上還浮起一層淡淡的光暈,將勁風擋在紙鶴外。
在紙鶴上,荊楚寒餓了就吃儲物袋裏的靈果,渴了也只掏出水囊喝上兩口,時不時還往嘴裏塞幾顆靈丹,補充靈力,一連五天五夜,荊楚寒不眠不休,一直疾行,直到第五天傍晚,着實有些疲累,他才找了一座小城郭,打算先找劍客棧休息一晚。
城門口有守城的官兵,見到荊楚寒時這幾個糙漢子眼裏都有驚艷與貪婪,他們的頭兒眼力好,率先瞄到荊楚寒腰間的儲物袋,立即明白這少年是修士。他緊張地給手下一人一個腦刮子攔下了他們,然後上前一步以便扭的姿勢恭敬地作揖行禮道:“仙長可要入城?”
對這五大三粗的漢子奇怪的行禮姿勢,荊楚寒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算是回應。
荊楚寒沒有凡人的入城憑證,所幸他是修士,他雖然是最不濟的五行靈根修士,但一些小法術的施展還是沒有問題,於是他淡淡地看了一眼眾人後,當場施展水球術從空中摘下一個圓溜溜的水球,以此證明自己的修士身份。
守城的那個官兵頭子一見如此,以近乎惶恐的態度請荊楚寒入城,並派了一個機靈的手下帶路,陪着荊楚寒找本城最好的客棧。
說是客棧,其實也就是大一點的民居,看着倒是乾淨,荊楚寒摸出一錠銀子,扔給小兵,修者一般不願結下因果,那對進階可能有阻礙,荊楚寒也是如此。反正銀子對於修士來說也不算什麼,這東西要得到簡單得很,一塊下品靈石能換好幾錠白花花的白銀,荊楚寒並不在意這點小錢。
定好房間,讓客棧送來熱水,荊楚寒洗過洗澡之後施了個小法術,給自己弄了一個溫暖乾淨的被窩后躺進去,多天不眠不休的他一沾枕頭便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刻他還在想,沒想到他經歷了那麼多東西,最後最能派上用場的反而是為了躲懶貪舒適學的那些小法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