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衝動是魔鬼
大塊大塊粗糙的黑麵包，各種簡單蔬菜拌成的沙拉，村後果林摘來的青澀蘋果，和本地釀製的果子酒，組成了村中晚宴的全部。
商鼎一言不發的把這些東西塞進自己的嘴巴。他一邊吃一邊告訴自己，在這個離自己家鄉不知道多少光年的地方，能添飽肚子已經是奇迹了，不應該對此有所抱怨。
從剛才從村民嘴裏得到的情報來看，這個村子叫做維塔村，位於處在大陸西邊的凡克什王國的北部邊境。而這片大陸，則是像那個叫艾維的少女說的一樣，叫做萊汀斯托姆大陸。
大陸上似乎還有幾個其他的國家，不過為了不讓村民懷疑，商鼎沒有細問。
一位村姑殷勤的為他斟滿果子酒，同時還不忘奉承他兩句：
“執行官大人的酒量還真是不錯啊。”
“還好吧，以前在大學……哦，我是說，以前在王都和朋友喝過幾次。”商鼎敷衍道。
酒量好？他覺得有點好笑，自己本來是不怎麼能喝酒的，但是這村裡自釀的果子酒根本就只能算是果汁而已，大概酒精巧克力里的含酒量也會比它高吧。
商鼎看着手裏那個從樹林裏揀來的水晶球，感到一陣不可思議。就在一個小時前，自己還被這些人充滿敵意的用長矛圍着呢，就因為這個小小的水晶球，自己竟然變成了邊境地區的安全執行官，命運真是愛開玩笑。他開始回憶起剛到這個村子時的情景……
一個小時前。
幾個村中的民兵看着被圍在中心的商鼎，正在商討下一步該怎麼辦。
“這就是山賊？”
“不可能是吧，哪會有山賊穿這種奇怪的衣服，而且山賊也不會一個人來。”
“村長，要動手嗎？”
“先等等。”
被叫做村長的中年男子上下打量着商鼎。這時，那顆紅色的水晶球突然從商鼎的衣兜里滾落出來，村長的注意力立刻轉移到了那顆紅色水晶球上。
“這是……”村長從懷裏掏出一隻短木棍指向水晶球，嘴裏低聲吟唱了一句咒語。
水晶球對咒語立刻有了反映。它向空中發出一道淡紅色的亮光，一封寫滿了商鼎看不懂的文字的信件投影出現在眾人面前。
“喂喂，這東西原來是這麼用的啊。”商鼎驚訝的望着漂望在空中的信件投影。
“持此證件者，乃凡克什國王親自任命的西北邊境安全執行官，克盧斯－費爾南德思。西北邊境所有地區的治安工作即日起交由他全權負責。”村長慢慢將投影在空中的信件讀了出來。
“啥？執行官？”他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向執行官大人行禮！”村長突然大喊一聲，把商鼎嚇了一跳。幾個剛才還在用長矛指向商鼎的人聞言立刻慌張的把手中長矛的長矛收了回來，把腰桿挺的筆直，然後把右手伸向正前方行禮。大概由於不是職業軍人的緣故，他們立正行禮的動作在商鼎看來實在有點滑稽。
“你們搞錯了，我……”商鼎剛想解釋，他的腦海里突然閃出另一個念頭：
算了，還是不要和他們解釋自己的經歷比較好，而且這個身份說不定還能幫助自己更了解這個世界。這麼想着的商鼎趕緊把辯解的話吞回肚裏。
就這樣，商鼎變成了一個特意來迅察維塔村的邊境執政官，巧的是，村長家正好在舉行一場宴會，身為執行官的商鼎理所當然的成為了宴會的首席貴客……
“執行官大人。”從背後傳來的一聲呼喚將商鼎從回憶中拉出，他回頭一看，那個身為村長的中年男子手裏拿着一大杯果子酒走到了商鼎旁邊。
“哦，村長先生，快請坐。”商鼎連忙回應着，他還不太適應這種場面，表情顯得非常不自然。
商鼎坐的地方是村長家的二樓，這裏只為他和村長兩人準備了座位，而其他的村民則通通坐在一樓和院子裏。
村長坐下后並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喝着果子酒，過了半天，才幽幽的開了口：
“執行官大人，您知道我們維塔村為什麼今天要舉辦宴會嗎？”
“那個，是豐收節之類的吧？我初來乍到，對這裏的民風還不太了解……”商鼎隨口編了個理由敷衍着。
“哈，豐收節啊。”村長又灌下一大口酒。“那種節日聽起來不錯，有機會應該搞一次看看。”
“村長？”商鼎有點奇怪地的看着村長，他的樣子看起來有點不太對勁。
“其實呢，”村長把手裏已經空掉的酒杯再次灌滿，平靜的說：“只所以舉行這個宴會，是因為這個村子的人已經只有三天可活了。”
噗！商鼎差點沒把嘴裏的酒全噴出來，他驚愕的盯着村長：“你剛才說了什麼？”
村長並沒有回答他，他只是冷冷的看着商鼎，過了半天才開口說：
“你其實根本不是什麼執行官吧。”
商鼎的大腦頓時“嗡”的一下：沒想到冒充執行官的事這麼快就穿幫了，這下完蛋了！
村長看着他的窘態，微微一笑：
“果然不是啊，哪個國家的執行官會一個人來到我們這個連地圖上都不標記的小村呢；而且，也沒有執行官會連這個大陸的基本狀況都不知道吧。”
商鼎想起了剛才他拚命詢問村民有關這片大陸情況的場景，感到一陣臉紅。
“不過，你看起來也不像壞人。那個執行官的身份水晶，大概是什麼地方揀來的，我說的對吧？”村長意味深長的看着他說。
“……您說得沒錯。”事到如今，商鼎沒有辦法，只好把自己與巨蟲搏鬥並揀到水晶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至於自己是從異世界來的事情，商鼎覺得說了對方也不會相信，就沒有說。
村長聽完他的敘述后，悲傷的低下頭來：“看來援軍是被阿柏丁蟲襲擊了，這下子一切都完了。”
看到商鼎不解的神情，村長解釋道：“阿柏丁蟲就是你剛才描述的那種巨型甲蟲，它們是兇猛的群居掠食者，真正的執行官和他的衛隊想必是碰上了蟲群的主力，結果不幸淪為了蟲腹之食。”
那種擁有可怕攻擊力的蟲子竟然是群居，商鼎感到一陣后怕，自己剛才只碰上個落單的蟲子，實在是不幸中的大幸啊。
“這麼說的話，是因為阿柏丁蟲襲擊村子，所以你們才需要叫這位執行官增援的嗎？”他接着問道。
“不！“村長搖搖頭，咬牙切齒的說：“阿柏丁蟲是不會走出樹林的。我們需要援軍，是因為有一群山賊在覬覦這個村子。”
他喝了一口酒，接著說：
“三個星期前，村子外來了一批山賊，他們以攻擊村子相威脅向我們索取財物。起初，我們以為他們和其他路過的普通山賊一樣，只是象徵性的要點財物就會走，沒想到他們拿了我們的獻上的東西以後，反而在不遠處駐紮下來不走了，並且逼我們在他們說的日期內前拿出更多的錢財和補給，否則就要血洗整個村莊。”
“他們索要的金額數目極其巨大，村裡全部財產都拿出來恐怕也不夠他們要的十分之一，這簡直像是他們故意要找借口殺光我們。”
“這些山賊個個力大無比，很明顯是有很高的鋼體系修為。我們這些土系的普通農民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更可怕的是，我們還聽說他們的頭目其實是住在北面草原里的野蠻人。這樣一來，我們的希望就只剩下邊境安全執行官和他的衛隊了，於是就點燃了求助用的狼煙，可惜趕來的援軍竟然……唉！。”
村長一口把剩下的酒喝光，站了起來。
“剩下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沒有援軍，村子的命運凶多吉少了。”
“難道不能逃跑嗎？”
“跑？”村長搖搖頭。“往哪裏跑？這個地方位置偏僻，離這最近的村落都要走上10天才能到達。加上現在正是阿柏丁蟲繁殖的季節，山裡充滿了危險，而且——”
他頓了一下，激動的說：“這個村子是我們的祖先傳下來的，要我拋棄村子，我死也不願意！”
“不過……”他看着樓下正在愉快的享受晚宴的村民，表情慢慢緩和下來。
“村裏的婦女，老人和小孩是不應該死的。你不屬於這個村子，你也應該活下去。我們已經想好了辦法，明天一早，你就和村中的婦女老少一起逃吧，雖然很危險，但總比等死好。我們在這裏拖住山賊，你們趁機跑得越遠越好。”
商鼎感到無言以對，難道就沒有什麼辦法能幫這些可憐的人嗎？
他想起了自己剛到這個世界時所在的那個煉金實驗室，那個黑衣少年確實說過什麼這裏是北部邊境地帶，能不能帶村民去找那個實驗室呢？
不，不可能。他馬上否定了這個想法，自己根本不知道那個實驗室的位置，就這麼去找無異於大海撈針。
就在商鼎苦思冥想時，宴會也已進入了尾聲，大部分村民在果子酒的影響下已露醉意，並開始胡言亂語。一個村民嚎啕大哭了起來，他邊哭邊喊：
“嗚……山賊要來了，我不想死啊！不想死啊！”
其他人聽了他的話后，也不禁黯然神傷，紛紛低下了頭。
突然，一個村民抬起頭，望着坐在上面的商鼎叫道：“執行官大人！救救我們吧！”
其他人見此情景，也跟着大喊起來。村民們紛紛湧上二樓，包圍着商鼎，大聲喧嘩着。
商鼎從沒見過這種場面，他看着這些村民，不知道說寫什麼好。村長見狀只好站了起來，大聲喊道：
“大家都住手！你們都搞錯了，這個人其實不是……”
商鼎猛地回過神來，他突然感到，自己絕不能就這麼拋下村子逃跑。一股衝動湧上他的心頭。
“大家不要慌，我就是專程來救你們的！”他突然這麼喊道，並打斷了村長的話。村長被商鼎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當場愣在那裏，一臉詫異的望着他。
此時的商鼎感到熱血一陣陣的上涌，他清了清嗓子大聲說道：
“我知道你們很害怕，但是你們要相信我，我們的敵人比我們還要害怕百倍！”
“我有一個夢想，維塔村的全體成員，都能在一個和平的環境下生活；我有一個夢想，以後每當任何山賊聽到維塔村的名字時，都會害怕的鑽到桌下！”
“站起來吧！村民們！為了我們的自由和榮耀，讓我們用自己的力量擊敗這些山賊！榮光歸於維塔村！”
這個亂七八糟的演講，是商鼎把他知道的演講里的名句都拿出來做成的串燒。只怕這些演說的原作者聽到商鼎這不倫不類的演說后都會被氣的被過氣去吧。
不過，他的目的達到了，聽到演說的維塔村村民，無不感動的熱淚盈眶，並表示要誓死跟隨這位英勇的執行官。就連村長也怔住了，站在那裏不知該說什麼好。
商鼎在眾人的歡呼中走出宴會場，在剛才那一刻，他真正體會到了作英雄的滋味，真是美妙極了。不過，這種美妙的感覺並沒有持續多久。
走出宴會場的商鼎馬上在夜晚寒冷空氣的刺激下清醒過來。理智告訴他，自己一興奮就會衝動並亂許諾言的毛病又犯了。雖然這裏不會有人因此強迫他用鼻子吃麵條，但是自己也沒有擁有四次元口袋的貓型機械人陪在身邊啊。
該死！商鼎一邊回想自己剛才說的話一邊冒冷汗，這下可捅大簍子了。
要不要趁着天黑沒人看見直接逃跑呢？在這個晚上剩下的大時間裏，他一直在認真的考慮這個問題。
這是商鼎在異世界度過的第一個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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