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十一
“王婧賢！！！”
這一聲爆呵如圖驚雷炸響，王婧賢猛的驚醒。
她趴在地上，不知什麼時候就從陣中的空白區域給撲了出來，陣法已破。
由極晝轉向極夜，在她閉眼前，還是驕陽高照的天空猛的轉向黑暗，黑壓壓的烏雲掩蓋整片天空，呼呼的黑風捲起地上的碎葉，席捲着向一頭涌去。
而捲去的盡頭，是黑氣最為濃郁的地域。
那片區域中央橫立着一道人影。
褐色的短髮，幾近透明清澈的雙目，健康蜜色的臉蛋上掛着羞澀柔軟的笑容。
還記得王婧賢還在大學的時候，有人曾這樣形容過衛慎和李謹之。
“看到衛慎，是覺得下了地獄，看到謹之，就以為是見到了上帝。”
而現在。
它長着一張上帝的臉，帶着地獄般鬼氣森森的氣質，對着她伸出手微微一笑。
“來，小賢。”
王婧賢眨了眨眼，一時沒能反應過來。
看着她一副呆呆傻傻的模樣，趙泊衝進陣里。
“隨便說點，把它安撫下來！”
王婧賢這時才注意到，眼前這個‘人’長着李謹之一張臉，連同嗓音也是李謹之般的溫柔纏綿，但總有一股濃濃的違和感。
就像是從畢業照上扣下來的一個場景，他歪着嘴角，微微眯起的眼都固定在一個點，竟和她記憶中李謹之微笑的樣子完美重合起來。
一摸一樣。
宛如一個複製品般。
王婧賢動了動嘴唇。
“你誰？”
這個問句彷彿是按開了一個無形的開關，‘啪’的一聲，呼呼作響的風聲猛的停息。
“不是叫你說點話安撫它嗎？你他媽說的是什麼話？”
趙泊怒了。
王婧賢這時才反應過來。
對面的聽到她這句話，表情都僵了。
接着，它瞪着那雙眼，嘴巴動了動，顫抖起來。
王婧賢就眼睜睜的看着它那半透明的眼珠子上聚齊一大片水霧，越聚越多，一大滴水珠子就這麼從它眼眶裏掉了下來。
它‘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身邊縈繞的黑氣一扭，聚在一團，像條尾巴一樣，‘啪啦啪啦’的甩到地上。
它越哭越傷心，最後乾脆躺在地上打起滾來。
“……你確定這樣的鬼，具有威脅性嗎？”
王婧賢指着眼前那在地上打滾的高個子，如果是個孩子在地上打滾道還沒什麼，但這麼一個人高馬大的漢子……實在是不忍直視。
趙泊臉都綠了，似乎敗給眼前這個傻鬼是他人生中的敗筆。
最後他惡狠狠的說了一句。
“…不知道，可能是意識剛形成沒多久，腦子還不清晰。”
這真的是腦子不清晰嗎？
王婧賢深吸一口氣。
剛才出現的場景實在讓她難以忘懷。
“你剛才說…施法的時候我可能會看到他死前的場景還有幻覺？”
趙泊看着她，似乎沒明白她說這段話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王婧賢低下頭，她手指糾在一起，猶如她現在交錯繁雜的思緒，“我剛才看到了兩個人。”
衛慎……李謹之……
趙泊挑了挑眉，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王婧賢扭過頭，視線固定在地上打滾青年的臉上。
“然後，他現在又變成了這個樣子。”
和李謹之一摸一樣的臉。
“你想表達什麼？”
趙泊聽的有些不耐，催促道。
“他是誰？”
嘴裏的人稱代詞變化，由它轉向成他。
王婧賢惴惴不安，她恐慌。
她害怕極了，心中的那個預感會是真實的。
“啊？”
沒頭沒尾的問話，問的趙泊一頭霧水。
“沒…沒什麼。”
王婧賢收回視線，轉移了話題。
“人…能養鬼嗎？”
趙泊頓時就明白了她話背後的意思，他冷哼一聲，看着打滾的男鬼。
“如果你指的是泰國養小鬼，那確實可以，只不過遲早有一天小鬼會失去控制，害人害己……而他…”
他眯起眼，神色帶上了一絲殺氣。
“這麼重的煞氣，養他只會害死自己，百害而無一利。”
“是嗎？”
王婧賢低下頭，轉身走向在地上打着滾的男鬼。
他注意到她的帶來之後，迅速停了下來，趴在地上，抬起頭，小心翼翼的注視着她，眼中還殘留着不少淚珠，濕漉漉的像是被人丟棄的小狗。
“小賢…^”
他嗚咽着叫了一聲，勾起嘴角，露出和她記憶中與李謹之別無二致的笑容，只不過是被‘啪嗒啪嗒掉落’的淚珠子破壞了美感。
“你是李謹之嗎？”
王婧賢抬起手，猶豫了一陣，按在他的腦袋上。
提及這個名稱的時候，手下的身軀猛的一震，接着他笑眯眯的抬起頭，像是遇到了什麼愉快的事情般，滿滿的幸福感都要從他臉上溢出來。
“是的，我是李謹之。”
他笑着蹭了蹭她的手心，滿臉委屈道。
“小賢不要離開我好嗎？”
王婧賢鬆了一口氣，卻是微微笑了出來。
“好啊，現在不離開你。”
那鬼滿意的點了點頭，戀戀不捨的在她手心裏蹭來蹭去，到底還是之前大鬧一場，耗去了所有能力，他最終是累極的閉上了眼，卻依舊是不情不願的緊緊攢住她的手指。
滿天的黑霧失去了主人的牽引，緩緩散去，只在她手心留下一條白色的項鏈。
王婧賢收緊手掌，冰冷的項鏈凍的她手心發涼。
她抬起頭，沒有烏雲遮蔽的天空，晴朗的一片碧藍，透徹的如同一顆漂亮的藍寶石，艷陽高照，照在她身上確實冷的。
趙泊沒有說話，只是看着她手中的項鏈，面色冷淡如水。
王婧賢知道他的意思，無非不就是人鬼殊途。
她心想，如果是衛慎，那就人鬼殊不了途，可這偏偏倒是李謹之。
她突然想大笑三聲，卻又感覺內心無比的輕鬆，連同那一絲的愧疚也全都拋諸於腦後。
“還好……還好不是……還好不是衛慎。”
趙泊被這喃喃的輕語吸引住了視線，視線從那串慘白的項鏈往上轉移，最後是落到了眼前女人的身上。
她低着頭，看不清此刻的表情。
她這麼喃喃自語許久，終是平定下心緒，抬起頭望向他的時候，眉目面色像是鬆了一口氣。
曾被怨鬼糾纏產生的滿心愁緒，似乎在那一刻也全都煙消雲散。
只有那眉眼是婉約溫和的。
她彎起嘴角，眼中全是溫柔如水的淡然。
“看來以後還是得麻煩道長第二次了，能不能再驅一次鬼？”
趙泊注意到這次的字眼。
是驅，不是升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