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 奇數

【135】 奇數

他這話出口極快且說得十分輕巧,毫無猶豫地便道了出來,若他所言為真,那麼還真是有些過分自信了。

瀟夙歌深深地看他一眼,微微上挑的桃花眸中透出淺淺的興味,一時半會兒倒是未再說些什麼。

那艘船舶行得很快,不過才幾句話的功夫,便已然到了他們眼前,船上四周立着眾多持刀守衛的士兵,除了他們,還有不少穿着單薄的水手。

不出所料的,剛一靠岸,艙中便走出幾人,為首一襲藍袍明冠的年輕男子正是納蘭若城,此刻正氣定神閑地望着他們,那張仿如玉石雕刻出的俊美面容雅緻無缺,疏朗的眉宇間儘是睥睨天下的清貴傲氣,骨子裏卻又透着一種凜然沉穩的風範。

不得不說,除去瀟夙歌對其主觀的不良印象,對方的容貌風姿的確是世間少有,難怪白舞依對他愛得要死要活。

瀟夙歌心中冷冷一笑,同時也注意到他身後還緊跟着一名面目清俊的青衣男子,臉色蒼白到無一絲血色,看起來像是剛受了重傷。

她認出這男子便是之前她將梓沨帶回逍王府的那夜遇上的那個口口聲聲要取白舞依性命的人,說起來,對方一心認為白舞依蠱惑其主上的這件事倒是頗為有趣,莫非他還知道一些秘辛事不成?

不過有點可以確定的是,對方倒真是個不可多得的好下屬,那份忠心無疑很讓人欣賞。

只是同樣的,作為一個下屬,對方未免太有主見了。

瀟夙歌甚至猜測,對方會不會是殺心太盛,不顧在納蘭若城的眼皮子底下便耐不住地對其心愛的小師妹動手了,故而才被暴怒的納蘭若城重傷?

她有些無聊地想着,當然,面上還是未露出一分情緒。

“方才遠望像是瀟兄等人,不想竟真的是。”納蘭若城背手走過來,淡笑着說道,鴉黑的眸子裏蘊盪着几絲莫名的驚喜。

瀟夙歌問:“鏡王殿下這趟走的是水路?”。

納蘭若城輕輕頷首,回道:“旱路顛簸,不宜養傷。”

瀟夙歌瞳光一閃,眼前這人可不像是受傷的樣子,若說是為旁邊這個青衣男子也不可能,那麼以對方視人的重視程度來看,傷者定是白舞依。

她忽得又看了眼那默不作聲的青衣男子,心裏直覺自己剛剛的想法一定是真相了。

“看來瀟兄幾人是遇上困難了。”納蘭若城看出他們的情況,溫聲提議道:“不如你們先搭我的船,過了這片河域便出鳳音地界了,到了城鎮地區你們再下船搭車也不遲。”

瀟夙歌忽略身旁人不爽的情緒,微笑道:“那就有勞鏡王殿下了。”

“無妨。”納蘭若城搖頭,示意船邊的士兵降下扶梯。

待到幾人上船離開后,原本空蕩的山地上驀然出現了一道身影,身着便服正是之前失蹤的禁軍頭領封嚴,此時,他望着已經遠去的船舶,厚直的唇忽地勾起,色澤暗沉的眼裏露出滿意的笑意,輕喃道:“這次任務完成得總算沒讓主上失望。”

意外的是,這聲音低沉渾厚卻絕非頭領封嚴所有,反倒像是之前上元晚會上舉辦紅綾活動的唐老。

**

天色陰霾,像一塊灰色的幕布蓋在大地上。空氣潮濕,卻夾雜着涼意,遠處傳來的雷鳴,更像是困獸內心悶聲的嘶吼。

瀟夙歌站在甲板上,靠着護欄觀望着灰沉的天邊,雙眉微蹙似有什麼不豫的事。

自從上船來已行了三天,只再需一日便能駛出這片河域了,然而詭異的是,越往前行她心中便越是莫名的沉重,彷彿前邊有什麼不好的事情在等着他們。

驀地,一陣腳步聲輕然而至,偏頭看去,卻是納蘭若城走到了她的身邊。

“瀟兄也睡不着嗎?”

瀟夙歌點頭,“忽然覺得有些暈沉,便出來吹吹風。”

聞言,納蘭若城面上的笑意頓時凝結,眉峰一斂竟是有些緊張的模樣,連忙詢問道:“船上有隨行的御醫,瀟兄可要看看?”

“不必了,應當只是一時氣悶,現在已經沒什麼事了。”瀟夙歌搖頭道。

納蘭若城皺眉:“還是看一看得好。”

“真的不用。”瀟夙歌眸色不耐,語氣也冷了下來,隨即卻又想到自己如今還處在人家的船舶上,太過冷漠恐也不好,便又說道:“多謝鏡王殿下的好意,只是在下的身體的確是無恙得很,委實不用尋御醫來。”

納蘭若城看出她不願接受自己的關心,心中不免生出抵不住的黯然,同時卻也疑惑自己為何有些在意她,或者,不只是有些。

他一直未曾移走的視線令瀟夙歌不太舒服,當即便沒了留在外邊的興緻,轉身淡淡地道:“夜深了,若無事的話,在下便先行一步。”

眼看那人將要離開,納蘭若城口比心快地叫道:“等等。”

瀟夙歌很給面子地頓住腳步,回頭用眼神無聲地詢問。

納蘭若城笑得甚為俊雅:“瀟兄看起來並不像是要入睡的樣子,索性與我說會兒話如何?”

瀟夙歌雙唇一抿,硬是把那句‘沒什麼可說的’咽下去了,轉而道:“鏡王殿下不用去陪白姑娘么?”

“依兒已經睡了,我去反會打擾她,倒不如在此與瀟兄暢談一番。”納蘭若城似乎很愉悅,周身凜然的氣勢都柔和了不少。

這話說得跟正宮不在就可以和小三私會了似的……

想到了什麼詭異的東西,瀟夙歌神情倏地一寒,差點沒衝上去狠狠地給他一拳!

納蘭若城自然能感受到她不喜的情緒,不由再次問道:“我可是曾經得罪過瀟兄?為何總覺得……瀟兄很討厭我?”

瞥他一眼,瀟夙歌倒是沒直接表示出肯定的意思,卻也沒否認什麼。

這近似於默認的態度讓納蘭若城不知為何覺得心中一痛,像是被毛針刺了一下,不是非常明顯卻也難以忽略。

愈發覺得自己變得很奇怪,納蘭若城閉眸沉思卻糾結得腦仁都疼了起來,這異樣也不可避免地渲染到了臉上,使得瀟夙歌狀似疑惑地喚了聲:“鏡王殿下?”

納蘭若城猛地回過神來,忙清了清思緒,歉然道:“抱歉,竟一時走神了。”

忽得想到了什麼,他又道:“一直這樣稱呼真是生分,瀟兄直接喚我名字就好。”見瀟夙歌沒反對,他朗笑着似有幾分期待地說:“那我也不叫你瀟兄了,我喚你……喚你阿夙可好?”

話落,不光瀟夙歌瞬間變了臉色,連他自己也是一怔,只因道出這個名字時,心裏竟湧出無數濃郁的苦澀,幾乎快要把他掩埋,而更深處卻好像也藏着幾縷令人愉悅的甜蜜,交纏在這苦澀中給人複雜無比的意味。

驚醒他的是瀟夙歌驟然冷漠的聲音:“鏡王殿下與在下的關係似乎並未好到這個地步,這稱謂就不用改了。”她霎地轉身邁步離開,頭也不回地道:“在下睏覺,告辭。”

未再阻攔她,納蘭若城側身依着護欄,溫雅的笑意逐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不為人見的桀驁不馴以及尖銳到近乎刺人的鋒芒。

一波不算小的風浪忽地打了過來,浸濕了他湖藍色的長衫下擺,濺起幾縷水珠順着他的額發緩緩滴落,遮住了那雙並不溫和的眸子。

良久,一個渾身皆籠罩在白色幕籬中的人款款而來,走至納蘭若城面前停住。

“您該換身衣物了。”

這聲音婉轉悠揚、似水如歌,該是年輕女子所有。而她用的雖是敬稱,語氣里卻並無一絲恭敬之意,反倒平淡冷然。

納蘭若城看向她,輕道:“心遙。”

幕籬中的人似點了點頭,轉了個面向有些沉凝地道:“殿下,可還記得三年前我與您說過的事情?”

納蘭若城攏眉思索了一會兒,能得她如此鄭重的事只有那一件,“你是說……那個能破本王星運軌勢的奇數?”

心遙身姿不變:“是。”

見納蘭若城不語,她又說道:“三年前我算出世上有此奇數者,然其隱伏三年卻無所蹤,直到最近,我才確定此者的存在。”

儘管心中已經有了個大概,納蘭若城卻還是問道:“是誰?”

心遙淡聲回答,隱在幕籬下的雙眼直視着他,“便是方才與您並肩談話之人。”

“是她?”

“是。”

“確定嗎?”

“確定。”

竟然……是她。

納蘭若城靜默下來,他突然希望心遙這一次是算錯了,但理智告訴他,身為紫極國歷代以來靈力最高的一任聖女,心遙絕不會無故放矢。

沒有錯過他的猶疑,心遙聲若寒月:“殿下既然還記得此事,那麼應該也不會忘記我當年的警示——若遇,必毀之。”

長眉一鎖,納蘭若城猝然轉身,俊美無儔的面容上一片冰冷,“本王自然知曉。”

他的語氣已算不上好,甚至有些冷硬,好在心遙也並無惱怒的意思,只淡淡地道:“如此最好,夜寒風大,殿下還請保重身體。”

語畢,翩然離開。

有些喧囂的風吹過,帶來的是刺骨的寒意,帶走的則是男子一聲沉鬱的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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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兇殘之駙馬太難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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