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 宮宴、殺意
因着心情有些複雜,瀟夙歌不再言語而是拿手指緩緩地摩挲着面前的白瓷茶盞,側頭漠然地望着漸漸暗下的天色。
見此,赫連弈揚了揚眉,倒也未再強行與她說些什麼,只撐在桌上闔起雙眸十分悠閑地小憩了起來。
兩人的沉默讓一旁不停地給心上人逗趣獻殷勤的梓沨尤感尷尬,面色不豫地閉上了嘴;一直孤單無人陪的梓泫見到自家弟弟憋悶的表情,不由低着頭偷偷地笑了幾下。
小半個時辰過去后,亭中靜寂的氣氛終於被前來引路的宮人打破。眾人來到宴殿時正見衛冰等人已經入座,南北兩側分別有着幾個空位,恰是對應他們的人數。
赫連弈走至沖他招手的向心樂身邊坐下,隨後對着左側的黑衣少年溫和一笑。
瀟夙歌牽着万俟漓悠在北側落座后,抬起頭便見到對面藍袍玉冠甚是俊美的納蘭若城輕笑着舉起酒盅遙遙地敬了他們一杯。
他倒是獨自一人坐於席間,然而其身後一襲侍衛裝扮的人卻是熟悉得很,瀟夙歌一眼便認出那人應是偽裝后的白舞依,而她穿成這樣出現在這裏的原因倒也不難理解,畢竟不管怎麼說,對方都是入了皇室玉蝶的白霖郡主,在未曾聯姻的情況下便與他國親王相處親密實在不是一件好事。
瀟夙歌視線清淡地掠過他們,全然無視納蘭若城還舉着的酒盅。
万俟漓悠餘光瞥了眼對面,倒是笑吟吟地端起了自己面前的酒盞,隨即在眾人的目光中將杯中酒水一滴不剩地灑在了矮桌前,當真是把人的面子狠狠地踩在了腳下。
現在宮宴雖還未正式開始,但殿內已然落座了不少人,此時,相對靠近這邊的人皆被万俟漓悠的動作弄得一呆,方才還熱火朝天的氣氛頓時變得冷凝。
鳳音國的大臣們左右看着明顯不合的兩國皇使,相互對視了一眼,皆把目光放到了她們的主心骨丞相衛冰的身上。
衛冰被眾位大臣期盼的目光看的不得不有所動作,她覷了眼面上雖無明顯不快之色但眼神已經十分冰冷的納蘭若城,想了想便準備過去調和一番。
然而不等她站起,坐於納蘭若城右側的赫連弈便拿着酒壺過去與他互飲了起來,兩人隨意地說了幾句話,納蘭若城眼底的冷意倒是緩緩淡去了,只是再也不曾將視線放到万俟漓悠這邊。
眾人見氣氛有所緩和,便也通通選擇遺忘了剛才的小插曲,轉而再次相談了起來。
瀟夙歌偏頭看向身旁之人,張了張嘴剛想要說什麼便被其搶先道:“我不想聽你說話!”
“……為什麼?”
万俟漓悠鼓着兩腮憤然地別過了腦袋,捂着雙耳冷哼道:“你去找你新來的小丫頭說話好了!”
瀟夙歌瞭然地眯了眯眼,而後撫着額角曬笑道:“她又不是我費盡心思娶進門的‘妻子’,我為何要與她說話呢?”
“你哪有費勁心思?明明是我千辛萬苦地把你從那群女人的圍堵里救出來的好吧!”万俟漓悠白眼一翻,下意識地駁聲道。
“哦,是這樣啊。”瀟夙歌狀似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微笑道:“我還以為你都忘記了呢,殿下。”
“怎麼可能會忘……”万俟漓悠聲音猛然打住,他慢慢地回過頭,看着瀟夙歌彷彿含着冰冷刀鋒的眼神,整個人都僵在了席位上。
瀟夙歌嘴邊笑意不改,語氣越發輕柔:“殿下,你怎麼不接著說了?”
“……”万俟漓悠一聽她對自己換回了以前的稱呼就知道她肯定生氣了,內心狠打了幾下魚唇的自己之後,他忙睜着純澈的大眼十分誠懇地道:“阿夙,我錯了,你不要生氣好不好?”
瀟夙歌溫和地拍了拍他的腦袋,“我沒有生氣啊。”
“真的?”万俟漓悠雙眼一亮。
“嗯。”瀟夙歌應了一聲,忽然話語一轉道:“不過,我倒想起來一事。”
万俟漓悠內心升起不想的預感,卻還強笑着問道:“什麼?”
“之前聽皇叔說過這些年因為減少了對百姓的稅收,國庫少了近半的收入,加之宮中每日的大量花銷導致國庫已經漸漸空虛……我思量着殿下身為皇叔最疼寵的孩子想必是極想為皇叔分憂的,所以,我決定把殿下以後的零花錢都上交給國庫。”瀟夙歌緩緩地說著,勾唇笑得溫雅無比:“殿下,你有異議嗎?”
万俟漓悠的表情霎時彷如嚼了苦瓜一般,他顫聲道:“我是挺想為父皇分憂,但是……”
“好的,既然沒有異議,那就這麼決定了。”瀟夙歌快速地打斷他的話,神情欣慰地誇道:“殿下真是個好孩子。”
“……”万俟漓悠伸手捂住快要淌血的心臟,肉疼得無以復加。
片刻兒后,他猛地直起腰身,反覆摸了摸心口的位置,發現之前瀟夙歌送他的長情玉佩竟然沒了!那對玉佩他一直貼身帶着,連沐浴之時都放在眼前,不可能出現忘帶的情況……
難道,是剛才在亭中打鬥之時掉了出來?
想到這個可能,万俟漓悠立即站起身對身旁之人說是去如廁后便匆匆離開了大殿。
留下的瀟夙歌看着他趕着投胎似的身影,覺得對方的腸胃病又犯了,思慮着回去也許要給他紮上幾針才行。
已經用輕功飛快地回到御花園亭中的万俟漓悠忽然覺得周圍冷得厲害,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御花園裏沒有點燈,夜空淺淡的月光也只能把人照出一個朦朧的輪廓,所幸玉祈的葯蠱果真如他說的那般可以修復受損的經脈,如今體內內力已經全然解封的万俟漓悠完全可以夜間視物。
仔細地尋視着四周,万俟漓悠那張艷惑無雙面容越發陰沉,地面上除了一些腳印外並無任何外物,想到自己的寶貝玉佩可能真的丟失了,他的心情有點不太好。
驀然,他敏銳地察覺到身後有另一道氣息正在靠近,轉身一看,果見一人環臂懶散地倚在亭外,清魅絕麗的面龐上帶着溫柔的笑意,正是半月前和他打了一架還害得瀟夙歌殘了幾天右手的澹臺梓浠,而對方修長的手掌間不住轉動的恰是他要尋找的東西。
眼底一喜,他上前奪道:“還我!”
澹臺梓浠身形一閃,卻是掠到了亭中坐着,瞅着万俟漓悠隱帶焦急的神色,戲謔道:“我撿到的東西你說還就還?”
万俟漓悠氣煞:“你敢不還!”語畢,他飛身一腳踹過去,卻又被對方躲開落到了紅柱上,留下一個深深的腳印。
澹臺梓浠上下掃視了他一遍,驚詫地挑了挑眉:“你這是……正常了?”
万俟漓悠手上進攻不停,嘴裏還不忘反駁道:“你才不正常!”
“我說……”澹臺梓浠一邊擋着他的攻擊,一邊探究地摩挲着下巴,猜測道:“你該不會一直都是裝的吧?”
万俟漓悠下手越來越狠,在使出全力終於打到對方一拳后,怒聲道:“關你屁事,玉佩還我!”
“呸!”吐了口血水,澹臺梓浠眼眸危險地眯起,“短時間不見,你的武功倒是進步得很大啊,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用手下留情了!”
万俟漓悠冷嗤:“放馬過來!”
隨着話音結束,兩人的身影彷彿瞬間幻化成了模糊的風,呼嘯着撲向對方。他們皆未用武器,只赤手空拳地交纏,然而奇異地是,兩人出招的某些動作竟是十分相似,如同一人般。
面對万俟漓悠凌厲的攻勢,澹臺梓浠閃擋之餘揮掌拍去,凜冽的掌風吹得長袖不住鼓動,強勁的真氣盪得周圍樹葉沙沙作響。
万俟漓悠身形一變,藉著他的力量向後躍起,隨即袖中銀絲乍現削向對方右肩,澹臺梓浠迅速偏頭側過身,冰冷的銀絲貼着衣衫險險滑過。他向後一仰,脫出万俟漓悠的攻擊,同時迅猛的一掌再次拍出,万俟漓悠舉掌與他對上,玄中帶赤的流光籠罩在他們周身,地面上的積葉也隨着兩人飛旋起來。
衣袂翻飛間,兩道似真似幻的身影如無根浮萍,隨風飄旋着,動作迅速到無人能看清他們真正的出招。
澹臺梓浠已經直白地了解到万俟漓悠現在的功力到底有多強,兩人的每一次對撞,他都能感覺到對方強勁的內力從掌風上透過來,震得他的虎口都在隱隱發麻。
狠戾的神色在眸中一閃而過,澹臺梓浠手臂一甩,下一瞬,一柄鋒利雪亮只有尖端彎曲的銀色長刀便出現在他的手中。
既然赤手空拳打不過,那麼他一點也不介意用武器上場,至於公平兩字,完全得看他的心情。
現在,他只想把這個一出現就拱了自己守護多年的白菜的臭豬狠狠地踩在腳下而已!
抬起手臂,一時之間他手中的銀色長刀幻化無數,彷彿有千百無形的利刃出現在他的四周,濃烈的殺氣從四面八方襲來,仿若狂肆的旋風。
面對這鋪天蓋地的殺意,万俟漓悠眼神一凜,隨即兩手左右一合,成豎掌之勢,接而雙臂張開,瞬間展開一面巨大的淺色屏障護於身前。當澹臺梓浠致命的一刀襲來時,他清喝一聲,悍然的真氣震開了最後一波刀氣,然後手指一措,精準地接住了刀刃,不過對方不留餘地的一招還是震得他手腕一痛,禁不住向後退了兩步。
澹臺梓浠勾起嘴角,笑意溫柔地對他道:“接下來,你可要小心了。”
話落,只見紫色人影驟地旋身而起,飄落的花瓣在他身後揚起絢爛的色彩,長刀指向下方那人。
倏然間,那道紫影用常人難以想像的速度飛掠過來,帶起的強風迷掃眼睛,一時之內,万俟漓悠竟完全看不清他的動作,只覺一道赤芒炸開在眼前,身體快於意識,他連忙閃身卻仍舊躲避不及。
狂躁的風停下,澹臺梓浠在他身後站定,銀色長刀依舊朝下,其上一縷凄艷的血珠順着刀鋒滴落在地,聲聲清晰。
万俟漓悠肩邊血流如注,且內臟也被對方的內力所震傷,血氣在喉間翻湧不止,他身形一個不穩,單膝跪在地上,低頭便吐出來一大口鮮血。
看着他狼狽的樣子,澹臺梓浠愉悅地一笑,“我是不是出手太重了呢,這要是被言兒看到了肯定會心疼的吧。”
万俟漓悠抹了把唇邊血色,吃力地說道:“把……玉、玉佩,還給我……”
“都這樣了還惦記這東西。”澹臺梓浠嗤笑一聲,攤開手掌看着躺在上邊的一對人形玉佩,問道:“難道是她送給你的?”
万俟漓悠不予理會,只重複道:“……還給我。”
對方不回答,澹臺梓浠也知道了答案,合上手掌,他垂頭抵着眉心,狀似憂愁地道:“怎麼辦,我又想殺你了呢……”
揮了揮還沾着血色的銀刀,他轉過頭盯着此刻戰鬥力完全被削弱的万俟漓悠,面上的笑容純美至極卻也透着几絲妖異,仿如一朵盛開的潔白鈴蘭,溫中帶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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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帶改了改病句錯字~
唉,被小黑屋坑得生無可戀,每次霉運大開朕都想抱頭大叫——雅蠛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