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和通天更進一步了,再見通天的門人,帝辛有點兒小嘚瑟,還有點兒小尷尬。
通天的門人都很淡定。除了鴻鈞道祖、女媧娘娘,餘下的五位聖人,皆是立教成聖。所立之教,就是聖人根基所在。當年,有帝辛作詩調戲在前,上清聖人以大教相托在後,說這倆沒關係,誰信啊!在眾多知情者心目中,這倆早就在一起了。女媧娘娘不也是問都沒問,就給他們證婚了嗎。所以,還有什麼好驚訝的?
大家都這麼淡定,大王他也淡定了。
修真不知歲月,帝辛與通天在碧游宮一住就是二十年。帝辛再次離開金鰲島,是因為想起他在凡間還有一處房產。
一套庭院沒什麼大不了的,可若是被當成無主的鬼屋處理了,他紫微帝君和通天教主的面子往哪兒擱啊!
當初帝辛買下的院子很乾凈,是許仙幫着打理。旁人都說許官人重情義,實際上,誰知道呢。
二十年過去,許仙也長出了皺紋,留起了鬍子。白素貞美貌如昔,梳着老婦人的髮型,整個人顯得老氣。這倆經歷了不少風雨,和這個打完和那個斗的,夫妻同心,小子日過得不錯——從許仙凸起的大肚腩可以看出。
當年還有幾分仙緣的許漢文,終究只是個平凡的富家翁了。
白素貞貪戀凡塵,棄了仙道。小青不願意這輩子就陪一個許仙玩兒,和白素貞鬧了一場。據說,她後來被觀音菩薩帶走了,也不知幾時能功德圓滿。
法海曾瘋狂的找白素貞的茬,在許仙手下吃了幾次虧。後來,不知這老和尚受了什麼刺激,放棄了,如今還在金山寺當他的主持。
許仙的兒子,文曲星轉世的許士林,上京趕考去了。他的身邊有一隻玉兔精保駕護航,只要不惹事,大致是不會出事的。
想到許士林是比乾的凡身,帝辛忽然起了壞主意——如果許士林和那隻玉兔精修成正果,他就讓妲己把那隻兔子收入門牆,到時候,比干那張過分端正的老臉,一定很好看。
——教導一隻兔子,狐狸的臉也會很好看的。
帝辛托許仙把房子處理了,沒什麼要求,只要這庭院不變成無主的鬼屋就行。許仙立馬說,要把這裏買下,給許士林娶媳婦。帝辛點點頭,也不跟他要錢,轉身就要走。
“我的北辰大哥,你這就要走了!你就一點兒都不想兄弟?好歹敘敘舊啊!”許仙似真似假的叫道。
帝辛似笑非笑的看着許仙,道:“你與白素貞劫難已滿,只要不奢求更多,不作死,便可平順的過完後半生。你那兒子來歷不凡,或有波折,終能化險為夷。你和貧道還有什麼舊好敘的?”你已經不需要抓着我這個靠山了。
“相交一場,你竟這麼想我!”許仙委屈的說。
“你這張老臉裝可憐,實在不能看。”帝辛嫌棄地說。
許仙一僵,嘆了口氣,道:“至少留個名字吧。我還不知道,你到底是誰呢。”
“你此生成仙無望,知不知道我是誰,又有什麼區別呢?”帝辛道,“後會無期啦。”說罷,消失在原地,徒留一個似要揮手的許仙。
回到碧游宮的時候,通天正拿着花鋤,栽種一顆小苗。帝辛見狀,走上前去,問道:“是什麼?”
“不知,大約只是棵野草。”通天答道。
“你也不知道!”帝辛驚奇的說,“難道你也算不出它的來歷?”
“什麼都知道,豈非無趣?”通天笑道。
“那麼,我們就一同看看它到底是什麼吧。”帝辛亦笑道。
過了一會兒,通天收拾妥當,隨手將花鋤扔在一邊,問道:“此次去凡間,如何?”
“房子扔給許仙了。”帝辛答道,“那小子混得不錯,就是將軍肚觸目驚心,好似懷了五六個月身孕似的。”
通天嗤笑一聲,又問道:“你為何這般關注一個凡人?”
帝辛沉默了一瞬,道:“他像我。若不是處在那個位置,我大約是另一個許仙吧。”
通天勾起唇角,道:“終究是不同的。”似乎另有深意,有似乎,只是尋常語句。
帝辛微微一笑,似有所悟。一道流光劃過,化作一身着帝服的男子。這男子與帝辛樣貌幾無區別,只是眉間積蓄着鬱氣,令人見了就心生不喜。
從來只經歷平凡的生活,大風大浪只在最不切實際的夢中期許,一朝穿越,面對充滿惡意的“已知”人生。怨恨無用,不能怯懦,不能逃避,要風光,要從容,要堅強。不敢回望,一次次欺騙,終於相信了,那就是自己的模樣。一步步走到如今,得到的,早已超出曾經的期望。曾經的怨憤與怯懦不曾消失,在無人知曉的角落,悄然生長。終於,見到另一個有着相似際遇的人,看到了另一種可能。終於面對,曾經對另一種人生的渴望。
——面對曾經的怨憤與怯懦,斬屍!
——於是,這就是童年陰影對修道的影響嗎?
“見過本尊。”滿臉鬱氣的男人拱手道。
帝辛不理旁人,只是與通天相視而笑。
惡屍:……還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這重色輕友的世界!
天道生於混沌,盤古破開混沌,重創天道,於是有了如今色彩紛呈的洪荒。
鴻鈞,聖人,封神榜,天道一步步走向完滿。誰也不知道,那個時候,會是何等模樣——重歸混沌,或是一個全新的紀元。
沒有人能說明,仙道盡頭的風光,縱情肆意,逍遙世間,或是無悲無喜,化道而去,又或者,這條路沒就沒有盡頭。
在停下腳步之前,路,好長好長。踽踽獨行,或是,相攜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