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那一日從媧皇宮歸來,通天沒頭沒腦的說了那麼一句。之後,一切似乎有了一點兒區別,有似乎沒什麼不同。帝辛糾結了半日,便放在一旁。放在猜啞謎,他從來玩不過聖人,那就不玩了,等着看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葯。
媧皇宮在混沌深處,時間流速與凡塵不同。帝辛去了一趟異界,用了一個時辰不到,媧皇宮一來一回,好幾個月就那麼過去了。
帝辛回到凡間,恰好趕上許仙到處炫耀——他家娘子懷孕了。白素貞是蛇妖,體質與常人不同。許仙放心大膽的把她帶出來,裝作不經意的說出娘子懷孕的事,然後興高采烈的聽旁人的祝賀與恭維。
朋友的老婆懷孕,本是極好的事。帝辛卻有些不知該如何面對。不是大王他見不得人家好,或是做了不好言明的壞事,實在是,這個孩子……
卻說當年,新天條出世,思凡不再是禁忌。天上的神仙時不時來人間轉轉,有的直接斂了法力,遊戲人間,有的封了記憶,做一世凡人。封神榜上的那些,所司職務與凡間相關的,免不了被紅塵吸引,安排妥當,下凡走上一遭,也不算稀罕。
昔年殷商大臣比干,那是堪比聞仲的勞模。可惜他沒有修仙之人的好身體,累死任上,死後封神,做了文曲星。天上兢兢業業兩千個日日夜夜,從沒有半分懈怠,終於,比干動了凡心,下來度個假。誰能想到,比干竟然投胎到了白素貞的肚子裏,孩兒他爹和頂頭上司有那麼一點兒交情!帝辛又要怎麼對許仙說,你家娘子懷着的,其實是我叔叔?
帝辛冷淡的給許仙包了個紅包,打發他離開。
許仙已經習慣了北辰道長時而親切,時而冷漠裝逼的性情,一點兒都不覺得奇怪。等他回到家,才後知後覺想起,他這個兒子,不是普通人。那位北辰道長,是天上的神仙。那兩個,是舊時?北辰這麼冷淡,不會是關係不好吧……
在某種程度上,許仙把帝辛當成了靠山。有求於人,就要小心,不要惹對方不高興。那麼,自己未出世的兒子,和北辰道長有沒有過節呢?許仙糾結着,掉了一把頭髮。很快,有人將他從這無用的糾結中拯救出來——他一點兒都不高興。
能稱為“敵對”,代表雙方勢均力敵。娶個有本事的老婆,等於敵人同樣有本事。法海來鬧騰在意料之中,白素貞在妖怪中的敵人同樣粉墨登場就讓許仙接受不能了。
——他又沒被流放,那個賣假藥的張道靈還是王道靈的,怎麼還是出現在他身邊呢?
杭州城裏出了時疫,許多人上吐下瀉,有個道士在街頭買葯,要價很高。人們吃了他的葯,並真的好了。
知道那個道士有問題,許仙壓根兒不靠近他,自然不會有被騙着灌下符水的事。但是,他還是中招了。
這不是時疫,是王道靈下毒,明面上斂財,暗地裏與老對頭白素貞鬥法。那毒是下在水井裏的,不幸的,許仙有在街邊小攤吃零食的習慣。
白素貞是一隻積德行善的蛇妖。那個和她作對的,是一隻蛤/蟆精。是的,就是渾身長包的那種。對於這麼一個與她作對,本事遜於她,還在她食譜上的妖怪,白素貞也沒一口吞了,可見她的仁慈和善。要說這蛇妖對人類有多大的憐憫,多少的善意,那是開玩笑。妖類被闡教眾人詬病,便是因為他們野性難馴,很多時候依從本能行事。蛇類是肉食生物。白素貞是如假包換的蛇妖。在原本的故事中,她毫不猶豫的報復傷害許仙的“惡人”,被逼急了,更是水淹金山寺,順便禍害了一方百姓。由此可以看出她的本性。白素貞行善,是因為修功德可成仙,目的明確。
王道靈一直想找白素貞麻煩,但是找不到。之前有風聲她在蘇杭一帶出現。王道靈下毒又賣葯,就是為了引出她。和王道靈相殺多年,熟知這癩蛤/蟆的尿性。若是平時,將他打發了就是。現在她懷孕了,不適合鬥法這等劇烈運動,便不理會他吧。
什麼?許仙大肆炫耀懷孕的娘子?那是許夫人,人們最多知道她是許白氏,誰知道她叫什麼名字,是人是鬼!
若非許仙中招,白素貞壓根兒不想管這事兒。不過,這蛇妖不愧是積德行善的老手,既然做了,就要做好,就要利益最大化,比如讓王道靈的葯失靈,砸了招牌,比如讓許仙成為治好時疫的神醫。
所謂沒有金剛鑽兒,別攬瓷器活。作為新時代軟飯男,許仙很有自知之明。他一個倒弄化妝品的,哪會治病!這次冒領了功勞,日後真正的病人來找他治病怎麼辦?做人不能短視。
最終,許仙站了出來,說這葯是他家娘子的祖傳秘方,分文不取,為他未出世的孩子積福。這麼一來,許仙成不了名醫,卻成了“許善人”。
王道靈首戰失利,卻找着了老對頭的下落,總算不是一無所獲。他不知白素貞懷有身孕,只要再等些時日,就不再是他的對手。王道靈不敢直接招惹白素貞,也不敢對青蛇下手。她那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凡人丈夫十分謹慎,從不夜不歸宿不說,連僻靜的衚衕都不走——又不是姑娘家,你那麼小心做什麼!雖說不知為何沒有半點法術的官府竟能威懾異類,王道靈到底不敢當街行兇。
許仙不行,就找他的親朋好友!一個凡人,總不會是孤家寡人!
許仙的姐夫是捕頭,異類輕易不願招惹的官府中人,劃掉!
許仙鋪子裏的夥計,都是花錢雇來的,交情有限,劃掉!
咦?許仙和一個假道士交好?那道士跟個漂亮男人曖昧不明,時而到處湊熱鬧,時而專往僻靜的地方走。好!就是他了!
在“故事”里,只有純純的異性戀,兩情相悅就是倆手一拉,有袖子掩着;調息姑娘,就是摸摸臉蛋兒,還沒摸着;尺度最大的,小青找情人,不過是一男一女對着脫去外衣——隔着窗紙瞧的。為了不被和諧,一切含蓄到了極點。
現實世界不會如此純情,妖怪的生活更加放浪。王道靈和白素貞結怨,最初便是因為一個“色”。
——啰啰嗦嗦的,到底想說什麼呢?
——通天是個美人兒,收斂了氣勢,很招桃花,還不限男女。
王道靈趁着帝辛和通天遊山玩水的時候,在崎嶇的山路上堵住了這兩位。大約是欣賞他人驚恐的模樣,這癩蛤/蟆精展示了妖法,放了狠話,嘴裏不乾不淨,還要對通天動手動腳。
按照正常套路,接下來是眼前的劍客和假道士跪地求饒,獻上一切,求他王大仙傳授兩招。
很可惜,王道靈猜錯了過程,結局更是與他預期的,差了十萬八千里。
在王道靈不明所以的目光中,帝辛做了個揮袖的動作。下一刻,他仿若被勁力十足的板磚拍中,向後倒飛而去。王道靈撞倒了兩棵碗口粗的樹,摔在地上,吐了口血,形象在人形和巨大蛤/蟆之間變化了幾次,終於還是現了原形。
“好大一隻癩蛤/蟆!”帝辛指着王道靈,道,“不若給許仙帶回去,問他要不要提取蟾酥?”
“你倒是時時記掛着那個凡人。”通天斜睨着帝辛,涼涼的說。
“除了許仙那個凡人,還有誰瞧得上這玩意?”帝辛無奈地說,“你這麼說,我會覺得你吃醋了。”
這回通天連話都不說了,只涼涼地看着帝辛。
“我認識的人,有本事的不少,有心情折騰這隻蛤/蟆的,只有許仙一個。他恰好是一個自私小氣、得勢不饒人的小人。”帝辛調皮的眨了眨眼睛,說,“莫名的不想放過它呢。”
“我卻覺得眼前的一幕莫名熟悉。你說,我該不該饒過那無禮之輩呢?”通天似笑非笑的說。
“自然不能。”帝辛飛快的回答道,“若非那位法力高強,我早就為你出氣了。”
“哦?”通天眼中笑意更盛。
帝辛裝出羞答答的模樣,捏着嗓子道:“任君處置咯~”
秀恩愛活該被燒死啊!你們好歹先給我個痛快啊!!!——跑,跑不掉,暈,暈不了的王道靈的內心是崩潰的。
——天底下最厚實的鐵板就在這裏了,哥們兒,你一點兒都不怨。
最終,王道靈到底被送給許仙了。大王才懶得動手抓它。一道法術,這隻碩大的蛤/蟆就被綁了個結結實實,空降到許仙的後院。當時,大癩蛤/蟆的落點就在許仙身前三步。許仙的內心也是崩潰的。
從天而降一個如此猙獰的東西,許仙嚇了好大一跳。他正想叫自家娘子來鑒定一下,就看見一架紙飛機對着他的鼻子飛來。
被紙飛機撞了鼻子的許仙抿緊嘴唇,撿起紙飛機,隱約瞧見上面有字,拆開一看,更是無語——聞君急需蟾酥,特送蟾蜍一隻練手。沒有署名,不過不難猜。不只寄“快件”的人,連這“快件”的身份,他也猜得出來。
我什麼時候要蟾酥了?許仙嘆了口氣,外頭看向那隻巨大的癩蛤/蟆,道:“雖然沒做過……放心,絕對不會弄死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