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那一日把許仙嚇了個半死,帝辛得了幾日清凈。幾天之後,許仙緩過勁來。也不知他想通了什麼,再度湊過來。他刻意討好,小心奉承,全身上下散發著“求抱大腿”的氣息。他這個模樣,說話做事討喜了,整個人卻是索然無味。
無論是通天還是帝辛,都不需要用身邊之人的卑微襯托他們的不凡。
“你那朋友越來越無趣了。”通天如是評價。
“大概已經不算朋友了。”帝辛嘆道。原來還能聊幾句,現在只能看見一張自以為掩飾得很好的諂媚臉,見了便覺厭煩。
“凡人善變,眨眼間,已是面目全非。”通天又道。
“神仙也變的。只是神仙歲月長,可以慢慢來。凡人壽數有限,只好變得飛快。”帝辛看了通天一眼,道,“像你這樣的,就這麼一直這個樣子,也是極好的。”
“因為我等聖人,已經擁有了永恆?”通天諷刺地說。
“只因為是你而已。”帝辛坦然道。
通天欲言又止,終是沉默,唇角勾勒淡淡笑意。
正守着美人,歲月靜好之時,天上掉下一條蛇,誰的心情都不會好。即便那條蛇披着美女的皮。
現實小青一頭栽下來,砸塌了院子裏的兵器架子。而後法海緊追而至,一腳踩上擺在院子裏,從來沒用過的棋盤。最後,他們一蛇妖一和尚就這麼旁若無人的打了起來,門板被打碎了,不甚結實的牆壁也塌了一大片。
雖說此間的主人約定不用法術,只用凡人的手段應對凡人的煩惱。可是,這不代表他們會對堂而皇之在他們地盤鬥法的不束之客視而不見。更何況,無論是蛇妖還是佛修,都不能算是純粹的凡人了。
通天神色冷凝。帝辛緩緩勾起唇角,露出一個陰森森的笑。
小青和法海都是仙道未成,和帝辛差太遠。所以,結果一點兒懸念都沒有。
等白素貞察覺小青有難,趕來援救時,發現“北辰道士”坐在樹蔭下納涼,青萍劍客似乎不在,而自家丫鬟和老對頭法海……正在砌牆?!
那一刻,白素貞的表情是茫然的。
察覺白素貞到來,小青滿臉驚喜,就要放下手裏的活計,走過來訴苦。
法海一手抓着鏟子,另一隻手擱在胸前,似乎想擺出個豎掌的姿勢。
帝辛在旁輕咳一聲,那兩個都老實的把頭一轉,繼續幹活去了。
“許夫人。”帝辛微微頷首,道。
“……北辰道長,”白素貞指着小青與法海,疑惑地說,“他們這是?”
“他們方才打壞了東西,貧道只好請他們收拾一番了。”帝辛平描淡寫地說。
他們會這麼乖?白素貞震驚了。然而,不管怎麼說,這兩個不□□,都不能扔在北辰道士和青萍劍客兩個“凡人”的家裏。
“小青是我的妹妹,那位……大師也是我的朋友。他們打壞了什麼,我照價賠償就是。”白素貞說著,就要掏銀子。
“許夫人此言差矣。”帝辛說,“總有人幫着收拾爛攤子,就永遠不會懂得分寸的重要。於出世不好,於修行更是有礙,然否?”
“修行?”白素貞心中一跳。她看了看那邊分外老實的小青和法海,勉強笑道:“……確實如此。”
“既然許夫人同意貧道所言,那——”帝辛看向那邊砌牆的兩位,道,“就讓他們在此反思己過吧。”
受雇傭去別人家做工的,白天幹活,晚上回自己的地方睡覺。受罰的嘛,白天幹活,晚上就在那兒打地鋪睡吧。法海與小青有心反抗,奈何技不如人,被追加封印法力的debuff,不情不願的消停了。
不知當天夜裏許仙家中發生了怎樣的套話與反套話,第二天早上,許仙提着食盒,送早飯來了。
白娘子果真好手藝,食盒的蓋子一打開,滿園飄香——全是肉食。就是那白米飯,也因為是前一夜剩下的,怕吃壞肚子,下鍋翻炒——用葷油。
“小青辛苦了。”許仙遞給小青一個小酒罈子,體貼的說,“這酒很淡,不醉人,不會耽誤你做活。”再淡也是酒,而法海,是個不能喝酒吃肉的和尚。
小青看了一眼法海,高興地說:“沒關係的,小青我酒量好得很!”說罷,接過酒罈子,灌了一口,故作享受狀,“真好喝!”
“來,小青,吃菜!”許仙殷勤地為小青夾菜。
“謝謝你,許官人!”小青得意地瞟了法海一眼,笑容溫柔。
法海是個法力高強的和尚,斬妖伏魔的本事不小,獨獨忘了點亮辟穀技能。和尚也是要喝水吃飯的。
據說,許仙是給小青和法海送飯的……
“來,小青,嘗嘗這個,這是娘子特意為你做的……還有這個……”許仙一直為小青夾菜。而平日裏經常對許仙冷嘲熱諷的小青,笑着吃個不停。
“……許施主……許施主……”法海連喚了幾聲,許仙一直不理他,好似不曾聽見。終於,這老和尚紅着臉,拍了拍許仙的肩膀,又大聲喊了一次。
“大師有事嗎?”許仙似乎嚇了一跳,回頭問道,隨即,他注意到法海沒有動筷,忙關切地說,“大師怎麼不吃?可是不合胃口?”
法海一噎,尷尬地說:“許施主,這些都是……可有素齋?”
“素齋?吃肉才有力氣幹活啊。大師,不是我說你,你看,小青一個女孩子都幹得那麼賣力。你一個男的,難道還要用沒吃飯沒力氣這種借口偷懶耍滑?!”許仙譴責地看着法海,不高興地說。
“就是!大和尚幹活一點兒都不出力!”小青不忿地說。
天地良心,法海以法力見長,論力氣,他不過與尋常男子相當。雖然能揮舞禪杖打兩下,但他真的是走法師路線的。他哪有蛇妖的怪力!
法海瞪了小青一眼。後者一瑟縮,隨即想到,現在他們都被封了法力,真打起來,這老和尚不是自己的對手,於是惡狠狠地瞪回去。
法海卻不再理那蛇妖,只尷尬地對許仙說:“許施主,老衲不食葷腥。”
“不食葷腥?”許仙驚訝地說,“大師都追着漂亮姑娘滿世界跑了,還差這個?”隨即,他勸慰道,“大師,這就是你想不開了。反正都是破戒,破一條還是破幾條,沒差的。”是的,許仙就是在諷刺法海。作為一個以吃軟飯為榮的慫貨,凡是想要對他的飯票不利的人,都是他的人生大敵。
法海一張老臉漲得通紅,道:“許施主此言差矣!這個青姑娘和你家那白娘子是——”他本不想這麼直接的說出來,至少不是在他受制於人,拿不出半點證據的時候說出來。
“大師!這就是你不對了!敢作敢當才是好漢!既然做了,還藏頭露尾的,算什麼!”許仙不悅地打斷法海。他猛喘兩口氣,平息了心情,露出“男人都懂”的猥瑣表情,道:“見到貌美女子,就說那人是妖怪,捉回廟裏,這樣那樣的——我懂的。我許仙不是不快官差,沒權沒勢,手無縛雞之力,大師你別招惹我家的人,我就什麼都不知道。”說完,高高在上的瞄着法海,似乎在等待他的感謝。
感謝你個粑粑!——法海滿臉通紅,一隻手指着許仙,抖啊抖的,氣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啊!原來大師是這種人!”小青驚愕地看着法海。她當然知道法海不是,但是……為了讓“什麼都不知道”的許官人不被這老和尚說動,還是把這話坐實了吧。
“可不是!越是大德高僧,越是藏污納垢。有的人啊,越老越不要臉!”許仙瞄着法海,意有所指地說,“小青你年紀小,見識少,當心別被人騙了!”
“哦。”小青心有餘悸地看了法海一眼,點頭應道。
法海:“……”沒被氣出腦出血,真是佛祖保佑。
等小青吃完了,許仙一邊收拾碗筷,一邊說:“小青晚上想吃什麼?北辰家裏不開火,不會為你們準備晚飯的。”
小青立刻配合的報出幾個菜名,全是葷的。
“好,我讓娘子給你做。”許仙又問道,“小青,你晚上睡哪裏?”
“就是這裏啦!”小青埋怨地說。
“跟這個……大師一起?”許仙擔憂的皺眉,隨即無奈地說,“算了算了,北辰很有本事,大師他不敢亂來的。我再給你帶床被子。女孩子着涼了就不好了。”
“謝謝你哦,許官人。”小青笑着說。
法海扭過頭,不看這對狗男女。
尋常人,不吃飯,還要在烈日下做體力活,堅持不了多久的。法海到底是修鍊多年的高僧,這麼折騰了一天,只是神色萎頓,離徹底倒下還有相當的距離。
第三天早上,許仙終於良心發現,給法海帶了個隔夜饅頭。只給乾巴巴、硬邦邦的饅頭,不給有水,更沒有粥,法海被噎得翻白眼。
“大師怎麼了?要不要來口酒順順?”許仙關切地問——最好噎死你,省得你再來找我家娘子的魔麻煩!
如此又折騰了半天,等到第三天晚上,小青和法海終於修好了牆,被放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