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12

第5章 .12

“陛下,李大人已經在殿外跪了一個時辰了。”大總管輕聲提醒道。

“讓他跪!”皇帝氣惱道。

大總管在心中嘆氣,這倒是陛下這幾年少有的情緒了。說來,承恩公賈瓊賈懷瑾去了,已經四年了,自從他去后,皇帝也越來越高深莫測了,喜時不笑,悲時不哭,不,皇帝根本就沒有喜的時候。

殿外的李大人又跪了半個時辰,大總管又提醒道:“陛下,一個半時辰了呢,小時候傷跟手指都要承恩公抱着哄半天呢。”大總管知道他必須勸,不然等皇帝的脾氣下來了,他又得遷怒了。遷怒還不可怕,大總管最怕皇帝自苦,不是大總管自矜,他服侍陛下五十年了,真的是把陛下當成自己的孩子了。

“唉,罷了,叫他進來吧。”皇帝放下手中的奏摺,嘆氣。

大總管揮手,自然有聽到聖諭的小內侍去扶起跪在殿外的翰林修撰李竹大人。兩位小內侍小心翼翼的扶着李竹起來,又扶他進殿,一個被罰跪的罪臣自然不值得被內侍討好,就算他是以清貴著稱的翰林,一切,不過因為他的恩師是已故承恩公賈瓊。

李竹進殿來,又要跪下行禮,皇帝面無表情的瞄了他一眼,道:“別跪了,滾去坐着。”

“謝陛下。”李竹被內侍扶着,一瘸一拐的坐在綉凳上。

“知道錯了。”

“臣不知。”李竹還是這般倔強。

“好個不知!”皇帝把茶杯往地上砸,怒斥道:“你一個大男人,朕欽點的狀元郎,居然異想天開的要娶一個男人為妻,書讀到狗肚子裏去了!自甘墮落,朕懶得攔你,可你別帶累你師父的清名!”

“瑾叔從來不在意這些。”李竹淡定回答到,他與賈瓊有實質的師徒之實、師徒之情,可是賈瓊就是沒有收他做徒弟,給他一個正經名分。賈瓊給李竹交代過“面子和裡子,當然是要裡子實惠了,我樹敵眾多,不知那一日就去了,徒留你被連累。難不成沒有師徒之名,我們就不是師徒了。”所以,即使天下皆知賈瓊於李竹有師徒之誼,但李竹一直稱呼他做“瑾叔”。

“他生性高潔,自不在意,可你不能讓世人詆毀於他!”

“陛下,這件事,瑾叔是知道的。”李竹淡定的扔下一個炸彈,打斷了皇帝的怒火。

“你,你說什麼?”皇帝不由自主的把身子往前傾,想讓自己聽得更清楚一點。

“這件事,瑾叔是知道的。臣早就知道自己喜歡男人,也苦惱自棄過,因此自我放逐去了嶺南,是瑾叔聽阿茗說了,多次寫信開導,才想通的。”李竹解釋到,“陛下,我與王卿真心相許,求陛下成全。”

李竹掙扎這跪地叩首,從懷裏取出了賈瓊當年寫給他的信。

大總管正要下去接過呈給皇帝,皇帝卻已經迫不及待的沖了過去,一把抓過那幾封信,哆嗦着拆開。

映入眼帘的,是賈瓊自稱風骨的一筆好字。

“愛慕之思是天生的,有人喜歡同性,有人喜歡異性,只是喜歡異性的人多些,自然就襯得喜歡異性的人奇怪了。就像花多紅色,突然有多綠色的花兒,你說奇怪不奇怪,所以千萬不要因此自苦。”

“對待感情,尤其是這樣與眾不同的感情,更要慎重。男女相戀,尚且有離合聚散,更何況男子之間呢。所以,一旦認定了,就要專一、真誠。”

“阿竹,我相信你看人的眼光,你看上的人,必然是萬中無一,人品、性情、才華無一不好的,就是那人有一二瑕疵,只要你認定了就不要放手!當然,十惡不赦之人除外,哈哈哈哈……”

“我有一件事要鄭重的告訴你,世上多有人就是思慕男子,也要娶一房夫人,甚至納幾個妾室擺着,美其名曰傳宗接代、繼承香火。卻不知若是真心思慕,感情之中又豈容得下第三人。天下誰人不死,子孫後代,不是在你這裏斷絕,就是在他那裏斷絕,落地為兄弟,何必骨肉親,到時過繼兄弟之子,或者乾脆領養一子,共同撫養,不更快哉。”

“你不許學那些坐標自又立牌坊的噁心事,不然我就扣掉你三年的零花錢!”

“但是不許插足他人的感情,若是你愛的人已經有了家庭,你合該瀟洒退場,這時候,責任比感情重要。”

“傻孩子,旁人評價你,看的是你的人品才華,難道看你喜歡誰嗎?他日史書工筆,又怎能比得上活着時候的逍遙自在呢!更何況,你怎知千百年後,你不是那個開先河之人,人人都為你的勇氣和深情讚歎。”

“帶你的愛人給我看,我給你們準備了一對玉扳指。”

皇帝顫抖的手拿不住那輕薄的信紙,淚珠直滾而下,他側過頭去,擺手道:“退下吧。”

“哈哈哈哈……”皇帝在空蕩蕩的殿殿中冷笑,原來賈瓊是這樣的想法,那他當年的那些忐忑、傷心、痛苦、不安又還有什麼意義,他早該直接告訴他的,說不得他就接受了呢?

賈瓊說的是,你又焉知千百年後的事,死後原知萬事空,管什麼身後事!

若是賈瓊自始至終都不能接受這樣的感情,皇帝還可心生安慰,可是……夢寐以求的東西,原本觸手可及。

“啪啪!”皇帝反手給自己兩個耳光,痛罵自己“蠢貨!”

第二天,朝臣就被皇帝為李竹大人和他的男性伴侶做媒,賜下婚禮用品的消息給震碎了三觀。

李竹和蕭蕭也成了古往今來第一隊被官方和世俗承認,有婚書、有聘禮嫁妝、有盛大婚禮,有親人祝福的,完全符合禮儀的同性伴侶。倒也果真流傳後世。

皇帝卻因此病了好些時日,剛剛好轉,就遇到了西藏活佛的使者前來覲見。來覲見的是當代*的大弟子,是一位活佛,自身也是佛法精湛,是藏傳佛教中數一數二的人物,唯一的不足,就是年紀要輕些。也就是年輕,才讓他千里迢迢來中原參拜皇帝。

雙方說完了國事,那身着黃底紅袍的活佛卻道:“尊敬的陛下,小僧有幸覲見陛下,還有一件私事,要請陛下允准。”

“活佛請講。”

“陛下,請看。”活佛把一冊書本和一卷長畫遞給內侍,自有內侍呈給皇帝。“這是天朝的承恩公賈瓊與我的老師共同完成的西藏風俗彙編,和當年唐玄奘西行路的地圖。當年驚才絕艷的承恩公與老師約定,在他四十歲退出朝廷之後,將與老師一起重走玄奘西行路。我的西藏離中原太遠了,我的老師一直在等承恩公閣下,等到閣下四十歲生日都過了,卻依然沒有消息。後來,才聽說他去世了。臨行前,老師將這本書和這卷畫讓我帶來了,請求放在承恩公閣下的墓前,以圓心愿。”

“小僧到了天朝,才只承恩公閣下葬在皇陵,是不允許別人祭掃的,因此才勞煩陛下。”活佛又從懷裏掏出一封信來,呈上去道:“這是當年承恩公閣下寫給老師的書信。”

是啊,皇帝接過書和畫,心中悲苦,可惜賈瓊沒有等到四十歲,他死在三十九歲寒冷的冬夜裏。

畫是好畫,詳細的標明了唐玄奘所經路途和途中該注意的事項,書是好書,西藏習俗甚至西行沿途各國習俗都清清楚楚的寫在了上面,賈瓊是真的打算四十歲後退出朝堂,去過他閑雲野鶴的日子。

是啊,他總是這樣風輕雲淡,別人打破頭都要搶的東西,在他看來,不過是無關緊要。不用打開那書信,皇帝都能想像到賈瓊那愉快的口吻,就像他們當年不經意間說起遠處的風景一般。

“朕知道了。請活佛替我感謝*的好意,我會奉到承恩公靈前的。”皇帝微微點頭。

“感謝尊貴的陛下!”活佛行佛禮,口宣佛號。

待朝見結束,皇帝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大殿裏,默默的打開那封書信,感受賈瓊那快活的口吻,一邊看,一邊無聲的哭了起來。

看!你就是這樣的蠢貨!你愚昧,所以無視他一再退出朝堂的請求,以為他和你一樣汲汲營營;你懦弱,所以不敢承認自己的感情,甚至想把責任推給他,以為他和你一樣苟且陰暗;你自私又貪婪,既要妻賢子孝,又要傾心相愛的戀人,所以,你活該有這個下場!皇帝在心底默默的咒罵自己,果然,合該有此劫。

…………………………

當皇帝把遺命公佈,太子攜眾位親貴大臣退下之後,暮氣沉沉的養心殿,就只剩下掙扎等死的皇帝陛下,和素凈打扮面色平靜的皇後娘娘了。

“皇后,朕以有許久不見你了。”皇帝艱難的扯起一個微笑。

“不久,才五年。”

“都五年了啊,他都走了五年了,也不知道我還能不能追的上。”皇帝對着虛空的地方,微笑着說。“朕記得皇后是最賢良淑德的。“

“哥哥都不在了,我還演什麼帝后和諧的戲碼,沒得噁心我自己。”皇後面不改色、唇舌含毒。

“隨你怎麼說吧,反正朕要去找他了。”

“哼,他活着你就奈何不了他,遑論死後!你放心,等你崩了,哀家會把哥哥的骸骨移出,葬在賈家祖墳,你這輩子,下輩子都別想再打擾哥哥!”

“你,你!”皇帝拉着龍床上垂下的帳子,就要起身教訓皇后。

皇后猛得推到他,那床帳子也經不起重力,直接撕爛了。

“我平生最恨的人,非你莫屬,像你這樣既貪婪又懦弱,既自私殘忍又刻薄寡恩之人,當真世所罕見!你害哥哥遇刺而亡,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你的兒子也不會!”

皇後放下狠話就走了,門口想起宗親重臣的哭聲,皇帝苦笑,能聽到別人為自己哭喪,他這個皇帝,倒也前所未有了。他就在這紛繁吵雜的哭聲中,不甘的閉上了眼睛。紅樓之賈家邊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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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之賈家邊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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