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故人同至證洗心
流光飛聚、星輝閃耀,異彩從水晶殿四周飛過,中間高台上忽然出現一人。
黑衣肅穆,背後是旭日東升、天下皆明的幻象,身形頎長俊秀,眉目端正威嚴。
眾人拜服下去。
律音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力量強壓下來,不得不順從的跪拜下去。
這是誰?好強的威勢!律音心中暗嘆。
見神庭其他人也都向那人下拜,律音猜測這黑衣人便是神庭除了不管事的族主之外的另一個殿主——澄曜殿聖主。
這時一片白光洪流自遠方鋪天蓋地而來,眾人皆抬心有所感,卻無人抬頭去看——那白光帶來的威壓比高台上的澄曜聖主威嚴更甚,無人膽敢犯其威勢。
律音再次感嘆:真不愧是神庭,一個比一個架子大。
白光流過,一人白衣銀冠,身帶滿月出山海幻象,聖潔高貴,天生笑顏。
律音一眼便認出那是明盈——少女形象的明盈!
但律音再也無法如曾經一般直視她。
這時的明盈不再是幼童的形象,自身帶着凜然不可侵犯的威嚴,猶如皓月當空,明亮遙遠,高懸於天,冷冷不可接近。
明盈一抬手,無形威勢瞬間消失,眾人紛紛起身。
明盈向澄曜聖主欠身行禮,儀態完美端莊。
澄曜殿主虛扶一下,然後說:
“開始吧。”
僅僅三個字,卻如同洪鐘大呂回蕩,震懾天地。
頓時周圍星光大盛,眾人身處星海之中,皆因驚嘆而忘我。
律音看見明盈在高台上與澄曜殿主分列兩方,一日一月位列太極陰陽雙眼,互相輝映,四周逐降的台階紛紛亮起形如八卦。
星空倒懸於腳下,眾生景象紛紛列於空中,黃道倒轉,四季同列。
明盈與澄曜殿主同時抬手,寂靜中響起類似海潮起伏的聲音,遙遠而空靈。
律音情不自禁,深深吸了一口氣,回想起當初在蓬萊仙宗的海邊,獨自面對大海修行的日子。久未回到從前那樣的心態,如今回想起來,倒是頗為懷念。
律音正懷念着,忽然便發現眼前真的有一片海——一片光芒的海。
無數藍色的、紫色的、橙色的、紅色的……諸多色彩紛雜的星星漂浮在那一片光芒的海中,四周驟然變得奇冷無比。
律音悄悄打了個寒顫,忽然覺得旁邊一陣抖動,原來是窮奇凈雪也劇烈的抖了一下。
四周冷的像是冰窖——不,比一般的冰窖還冷!律音從未感受過這樣的寒冷,似乎是要將魂魄都凍住,將萬物都掩蓋在嚴寒之下。
律音牙齒都在發抖,這樣的寒冷簡直無法忍受!
高台上明盈雙手輕合,寒冷的白色光芒逆流而上,向她匯聚過去。
明盈輕輕張口,發出一聲低嘆,白色光芒紛紛從四面八方進入她體內。
律音這才覺得寒冷稍緩,抬頭向著寒流去向看去,卻見高台上,澄曜殿主衣袖微揚,熾烈的金色光芒緩緩散開,將餘下的冷冷白光漸漸衝散。
四周終於恢復到了正常的溫度。
不僅是律音,就連其他地方觀禮的使者也都一副如釋重負的表情。
明盈緩緩放下雙手,看向澄曜殿主。
澄曜殿主臉色凝重的看着明盈。
明盈微微一笑。
外人不明白二人之間的玄妙,只覺得明盈這一笑忽然讓四周景色都活過來了。肅穆的日月同輝殿頓時被賦予了鮮活的色彩,如同冰雪消融、春暖花開!
律音還是第一次見到明盈笑,心中頓時一震,既然緩緩放鬆,有種得償所願的感覺。雖然不明白他們二人之間的秘密,但律音隱隱感覺到,明盈這一笑,似乎很多事情都變得輕鬆了,她心中久藏的陰霾也頓時一掃而空。
這時高台上二人再次動了起來。
太極運轉,陰陽諧流。二人漂浮起來,四周金銀光暈形成一個立體的太極形象,漸漸擴散開。
台階上位列八卦的神庭眾人手中之物紛紛亮起。
高台一端有幾人走來。
漣漪走在首位,之後是晴空、望舒停雲、纖阿淙淙、百里雲飛。
五人前後一列,皆是盛裝華服,每人手中都有一支植物。
律音向五人看出,認出五人手中乃是人間五穀。
五人同時在台階前停下,單膝跪下,高舉五穀。
明盈伸手向下一指,瑞雪突降。
“惠及人間,五穀豐登。”明盈說。
五穀消失不見。
澄曜殿主與明盈向背而立,也是伸手向下一指,金曦遍灑:
“普天同慶,萬物同春。”
神庭之人手中器物全數消失。
此時眾使者全部自覺下拜:
“聖主恩德,眾生感懷。”
律音不是很清楚這所謂正名大典的規矩流程,但看到這裏,便覺得這大概是預先排演好的或是什麼管理的程序,只是走形式而已,於是覺得這神庭的慶典,到此也不免落了俗套。
其他人當然不知道律音的想法。
律音也不知道其他人為何都一副心悅誠服感激涕零的樣子,心中對眾人這種拍馬屁的行為頗為不屑。
這不屑清楚的寫在臉上了,還未來得及隱藏起來,便忽然聽見有人叫他的名字:
“律音,過來。”
是百里雲飛。
這一聲來的突兀,眾人視線全部聚集在律音身上。
她臉上的不屑之色尚未消去,被眾人看的清清楚楚。
竊竊私語聲不斷響起。
眾人皆對趙律音無比好奇,不明白為何此時百里雲飛突然喚她。
律音正在猶豫,一臉尷尬。
窮奇凈雪突然就從律音腿邊躥過。
律音重心不穩,正好摔在凈雪背上,被凈雪以一個極其狼狽的姿勢帶到百里雲飛面前。
漣漪捂着嘴偷笑。
望舒停雲與纖阿淙淙紛紛側過臉去,不忍直視。
晴空臉色一片陰沉。
百里雲飛嘆息搖頭。
律音從凈雪背上爬下來,拍拍衣服,低聲道:
“師父……”
百里雲飛轉身走上台階。
漣漪示意律音跟上。
律音趕緊低眉順眼的跟着走上台階。
那台階冰涼刺骨,律音走得有些艱難。
漣漪等四人帶着凈雪走到律音之前所在的地方。
其餘神庭之人紛紛走開,井然有序站到台階之外。
律音忽然明白過來:正名大典這麼容易就結束了?其他人圍在這裏,貌似是要……圍觀?
百里雲飛帶律音到了離明盈最近的台階上,單膝跪下道:
“小徒身受魔種之害,請聖主施恩相救。”
律音也趕緊跟着跪下,然而動作還是慢了半拍,在別人眼裏,頗有些不知禮儀的味道。
還好明盈並未計較。
明盈輕聲說:
“那便先洗心吧。”
聲音輕緩空靈,帶着莫名的安定人心的力量。
律音心中慌張頓時一緩,抬頭對着明盈咧嘴一笑。
澄曜殿主走過來,從上面冷冷看向律音。
律音立刻收了表情,低聲道:
“多謝聖主!”
明盈抬手放出一道白光將律音籠罩起來,百里雲飛站起來,轉身看向律音。
這時下面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商有期自請為趙律音洗心之見證。”
眾人一靜。
律音也是一愣,沒想到商有期會這個時候站出來,忍不住回頭向下面看去。
明盈沒有說話。
澄曜殿主看看明盈不置可否,於是說道:
“准。”
“多謝聖主。”商有期越眾而出,一步一步走上台階。
等到商有期走到律音身邊站定,律音疑惑的向她看去。
商有期手握金鱗劍,身後玉匣已經不見,一臉雲淡風輕,對着律音微微一笑,示意她安心。
律音心中稍定。
百里雲飛看了看明盈,得到明盈進一步指示,於是向下面說道:
“可還有人願為見證?”
“有。”一個聲音說,“魔域東岵雨帶行露公主前來為證。”
東岵雨一身淺紫禮服,緩步而來,在另一邊與商有期相對而立,眼神中帶着隱隱的防備。
“蓬萊雲海展葳、白無瑕請為見證。”二人一佩劍一帶刀,一黑衣一白衣並肩而來。
“趙師妹,久違。”白無瑕對律音道。
“久違了,二位師兄。”律音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久違的故人,心中既驚又喜。
“天帝下都展蘩請為見證。”又一人走上來。
律音一見,竟然又是故人——是當初在空中撞到的那個話嘮展蘩!與展葳一直暗中較勁的展蘩!
“展葳要摻和的事,怎麼能少了我?”展蘩嬉笑着說,“還請聖主應允。”
明盈沒有表示。
澄曜殿主倒是極有耐心的吐出一個“准”字。
百里雲飛有些疑惑。
本來是事先準備好的韋律音洗心一事,只需要他問罪、律音懺悔就行,很簡單的一個儀式而已,為什麼突然出現這麼多人要來摻和?反觀高台上二位聖主,倒是一臉淡定。只是這洗心一事並不常見,其他人是在他開口之後才表示要來常見,但是商有期是怎麼回事?他一個小輩,怎麼會知道洗心之禮還可以有其他人自請見證?
百里雲飛疑惑的大量商有期。
商有期微微一笑:
“百里宗師可是對在下有疑問?”
百里雲飛道:“你為何要自請為律音見證?”
“因為在下早有準備。”商有期說,“在下早已在蓬萊藏書中詳細研究了洗心之禮。”
澄曜聖主突然開口道:“你早就知道會有洗心一事?”
商有期躬身道:“是。”
眾人皆有些驚訝,趙律音洗心一事來得突然,神庭之外並無人知道,商有期為什麼會早就知道呢?
律音也想開口問,卻聽明盈說:
“此事不必追究。”
眾人一聽,便不再多問。澄曜殿主看看明盈,心中頓時瞭然。
商有期卻是不知道為什麼明盈會突然開口幫他解圍,此時卻不好多問,只是行禮向明盈道謝。
百里雲飛雖然滿腹疑問,但既然明盈表示要揭過此事,他便也不再多言。
見下面再無人站出來,澄曜殿主說:
“這便開始吧。”
律音聽出澄曜殿主隱隱的不耐,低眉順眼按照百里雲飛指示,跪在下面。
百里雲飛的聲音響起,回蕩四周:
“趙律音,洗心凈穢,當無雜念,你可是真心懺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