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縞素着身血染衣
“似曾相識？”曦氏扶風停下腳步，回頭，“你是說那個嗎？”
望舒停雲說：“對！就是那個！”
“我還沒說是什麼呢。”
“呃……還能是什麼……你說的那個和我說的那個不是同一個嗎？”望舒停雲問。
曦氏扶風說：“你想到的是什麼？”
“九極重樓！”望舒停雲說，“阻斷生死交替，禁錮生靈魂魄，不就是這樣的表現嗎？”
“可我們一路過來，都是從天上走來，你可有看見這裏有九極重樓那樣顯眼的建築？”曦氏扶風問。
同為神庭屬臣，九極重樓的事情自然都是聽說過的。
“那……確實沒有……那你說的是什麼？”望舒停雲問。
曦氏扶風看着望舒停雲，鄭重的說：
“不是九極重樓那種大型的東西，而是更加便於隱藏、而效果絲毫不差的——九重塔！”
但望舒停雲一臉茫然：“九重塔？什麼東西？”
曦氏扶風嘆息：“你連這個都不知道？當初源爍聖主封印冀楊的記錄你沒有好好看嗎？”
“呃……我……我大概都看過的……”望舒停雲眼珠亂轉。
“唉……你們這些年輕人呀！從來都不知道努力學習的重要性！”曦氏扶風搖搖頭。
望舒停雲嘟囔着說說：“別說的像你年紀很大一樣啊！不就比我……比我大個一千多歲嗎……”
曦氏扶風轉身向前走去，緩聲道：“所以才比你知道多學習有多重要！九重塔是當初冀楊手中的武器，後來冀楊被鎮壓，九重塔由源爍殿主親手毀去。”
“啊？”望舒停雲一臉驚訝，“那難道還能再出現？”
“不好說。源爍殿主凝魂之時，邊界縫隙中便有邪物滲透進來……誰知道這萬年來，到底有多少邪物悄悄過來呢？至於那些邪物到底做了多少事，誰又能完全斷定呢？”
“那……吾主也沒有提起過這些啊……”
“泓熠聖主向來是事不關己便絕不關心的。”
二人邊走邊說，很快便到了城主府門前。
二人同時停下腳步。原本他們打算直接進去，沒想到府門前一人已經等在那裏。
棲月城主季連雨一身縞素，身披白麻，手中依然拿着團扇，面容冷肅的站在門前。
曦氏扶風道：“果然！看來冀楊已經做好準備了？”
季連雨說：“二位上使請跟我來。夫主已經等在裏面了。”
望舒停雲與曦氏扶風對視一眼，從容不迫的走進去。
“季連城主這是在為冀楊戴孝？”望舒停雲問。
季連雨說：“倒也未必。”
接下來一路靜默，三人走到了城主府最深處的樹林之中。
依舊是草木幽深，依舊是玉人獨立。
冀楊轉身向著望舒停雲二人，眼睛上的絲帶依然沒有解下來：
“看來神庭果然沒有放鬆警惕。”
曦氏扶風道：“看來果然不能對你放鬆警惕。即使是源爍聖主，也被你騙過去了。”
冀楊微微一笑，周圍草木失色三分：
“這聲音帶着三分高傲三分熾烈四分如暖陽和煦，那邊還有一位，雖然沒有說話，卻是步伐輕靈、氣韻幽冷，看來是日月雙使齊至了？”
“雖然不長眼睛，耳朵倒是很靈嘛！”望舒停雲毫不客氣的諷刺。
冀楊笑道：“看來神庭是怕一般人說不過我，所以派了二位一起來？嗯，神庭四氏屬臣，倒是從不缺能言善辯者，其中尤以望舒氏為最。”
“收起你拐彎抹角的言語吧。”曦氏扶風說，“階下囚還敢如此牙尖嘴利！”
“不必廢話，直接動手好了。”望舒停雲說。
二人默契的一同抬起手中銀燈，銀色光芒絲絲縷縷從燈火中散逸出來，向著兩個不同的方向而去。
萬千銀光繞滿整個樹林之中。
樹林深處，冀楊全身被銀光纏繞，漸漸淡去身形，卻依舊面露微笑。
曦氏扶風與望舒停雲對視一眼，望舒停雲手中一枚小小火焰飛出，帶着一縷銀絲悄然向著樹林外某處飛去。
望舒停雲倏然轉身，跟隨火焰而去。
一旁的季連雨面色突然一變，轉身就要跟上去，卻被曦氏扶風攔下：
“怎麼？覺得我們很好騙？事情敗露就慌了？”
季連雨一揮團扇，一陣疾風帶着萬千細針飛出：
“去死！”
曦氏扶風一抬手，疾風瞬止，飛針落地，季連雨被他一掌拍暈。他拉起季連雨一條腿，將她拖在地上，不急不緩向外走去。
出了樹林沒走多遠，便看見望舒停雲正與一人對峙。
“……在陣中留下最有威力的雙眼與一半生魂，然後寄生到血脈後裔的身上，確實是只有你這樣噁心的東西才會做出來！”望舒停雲正一臉厭惡的說。
那邊一人也是絲帶縛住雙眼，相貌與冀楊有三分相似，卻與季連雨有七分相似，但言語中很清楚的表示出，他才是真正的冀楊：
“我不過是通過陣法縫隙給了季連雨一滴血液，她便用自己的血與肉為我製造了這麼一具勉強可用的軀體，這又如何算是我的血脈後裔呢？我做的事情並不噁心，而產生噁心想法的你才是真的噁心吧？而且寄魂這種事，這一代的源爍聖主不是也做了嗎？”
望舒停雲不屑的道：
“不用狡辯了。我們既然能通過魔種找到你，難道這回還會因為你的辯解放過你？”
“也對。果然長時間不動手，就忘了能動手就不需要廢話。”冀楊大笑起來。
頓時周圍天色一暗，陰雲壓下，整個棲月城籠罩在黑暗之中。冀楊整個人都籠罩進無盡黑暗之中。
曦氏扶風將季連雨往地上一扔，緩緩折起衣袖，說：
“難得可以動手開打，不枉我特意求了這份差事。”
望舒停雲手中銀燈一晃，瑩瑩光芒盪開，照亮周身一片，猶如黑夜中一輪明月。
曦氏扶風提着銀燈向前躍起，在黑暗中畫出淺金色的光影。
“晨曦破黯。”曦氏扶風的聲音在黑暗中回蕩。
聲音所到之處，黑暗退去。
然而曦氏扶風一離開，黑暗再次如潮水般漫過來。
曦氏扶風再次向前躍起，周身散發的淺金色光芒紛紛化為利刃刺破四周黑暗。
望舒停雲一步一步極其緩慢的向前走去。凡是他所過之處，皆是一地銀光籠罩，黑暗絲毫無法入侵。
曦氏扶風與望舒停雲二人配合，一疾一緩，漸漸破開無盡黑暗，卻不見冀楊的身影。
“又躲起來了？”望舒停雲不屑的道。
曦氏扶風說：“還說是當年天外第一邪祟？不過如此。”
“呵呵呵……哈哈哈……”笑聲忽然從四面八方響起，分不清來源。
望舒停雲眉目一凜，右腳用力踩下，頓時地上銀色光芒如蛛網一般擴散開，滿地黑暗瞬間破碎。曦氏扶風手掌向外一劃，大片金光如海浪奔涌，將四周沖刷的再無一絲黑暗。
金銀雙色光芒漸漸淡下去的時候，四周無數黑影忽然脫離地面如同蛇一般立起來，向著二人撲來。
二人周身的光芒漸漸被蛇狀黑影吞沒，銀燈光芒變得微弱下去。
望舒停雲見狀，猛然一揮銀燈。曦氏扶風也向著望舒停雲的方向揮舞銀燈。
兩盞銀燈撞擊在一起，大片銀色火焰衝天而起，瞬間四周亮如白晝，黑影紛紛掙扎着消散。
黑暗退去，冀楊的身形也顯露出來。他倒在地上，嘴角沁出血絲。
“若不是……我少了一半生魂……就憑你們兩個小輩……”
“就憑我們，足夠收拾你了。”曦氏扶風再揮銀燈，大片銀色光芒鎖定冀楊。
望舒停雲一手從銀燈之中引出一朵耀眼刺目的火花，向被困在銀燈光芒中的冀楊走去。
二人都沒有注意到，身後原本已經昏迷的季連雨這時悄然睜開了眼睛。
望舒停雲走向冀楊的同時，季連雨滿是留戀的看了冀楊一眼，將手中團扇的扇柄對準自己胸口，猛然扎了下去！
望舒停雲已經走到冀楊身前，手中火焰即將放出。
“永別了。”望舒停雲說。
“永別了。”冀楊微微抬起頭輕輕一笑。
曦氏扶風忽感不對，一回頭，正好看見季連雨胸口處噴涌而出的大片鮮血在空中匯聚成一座塔的形狀——八角飛檐倒勾，頂帶利刃向天，僅有一尺大小，卻蘊含無盡邪-惡氣息。
“九重塔！”曦氏扶風驚呼出聲。
九重塔一出，方圓百里血色籠罩，所有生靈頓時盡數死亡。
望舒停雲手中剛剛放出去的銀色火焰剎那熄滅，兩盞銀燈一同失去光明。
冀楊緩緩站起來：
“能夠認出九重塔，我可以留你全屍。”
此時望舒停雲與曦氏扶風已經被籠罩在九重塔放出的血色光芒之中，不得動彈。
冀楊伸出手，血色九重塔緩緩飛入他手中。
“季連雨，你為我付出甚多，不僅割自身血肉為我制出這具軀體，還為了我殺數千子民，以自身靈魂鑄成九重塔，我會記得你。”
冀楊伸出手，一道血色光芒罩下，季連雨的屍體緩緩坍縮，變成一具骷髏。
望舒停雲咬牙道：“你……罪無可恕！”
冀楊微笑：“可是你卻不能判我罪名了。”
曦氏扶風道：“你必為此付出代價！”
冀楊微微側過頭，似乎是在認真聽他說話，然後笑道：
“那又如何呢？我本就是罪惡。”
九重塔血光閃動，將曦氏扶風、望舒停雲二人收入其中。
冀楊輕輕撫着九重塔說：“有莘棘拿我的圖紙建了個仿造品，就能困住泓熠聖主殘魂，這新制的九重塔，雖然威力低了點，但是收拾你們兩個，還是沒有問題的。你們就乖乖的……成為九重塔的一部分吧。”
冀楊大笑着向棲月城外走去，路過一地枯屍，縛在眼上的錦帶被血色九重塔映成血紅，系在腦後的部分放蕩不羈的飄在空中，劃過決然的弧線。
兩盞長桿銀燈被塵土血污沾染，失了鮮亮色彩。
一地狼藉之中，季連雨的骷髏上罩着麻衣縞素，無力耷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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