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苗山
苗山,其實並不是一座山,而是一片森林,位於苗疆北部,佔據了苗疆大半土地。
由於其遠望似山,又被妖族而佔據,故被人們稱為妖山。後來不知為什麼,又被喚成了苗山。
究其原因,沒人知道。也許是忌諱,也許是祈福,抑或兩者都是。
苗山綿延千里,遮空蔽日,其間古木參天,河流交錯,更有猛獸橫行,飛禽肆掠,保持着混沌初開的原始狀態。
而此時的苗山卻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只見桔園的月亮掛在天邊,柔和的月光潑灑下來,在黑黝黝的苗山周圍徘徊,霧氣在林間奔涌沉浮,河水不時泛着銀光,縱橫交錯的樹枝投下長長的影子,還不時晃動一下。
月光浸染之處,彷彿注入了活力,呱呱的蛙鳴聲,潺潺的流水聲和着沙沙的風拂聲十分奇妙地穿過廣闊寂靜的夜,遙相呼應,融合駘蕩。
突然,一道纖細的身影落在河邊槐樹旁。藉著月光可以看清,來人便是歸海湛。
他靜靜地站在那兒,目光遊走搜尋着,四周全無異狀。
一陣細風,盪起他的衣袂。緩緩的,一片葉子落到他的肩上。
他拿在手裏,仔細端詳着,忽的薄唇一抿,折過身來對着一棵粗壯的槐樹道:“出來吧”。聲音中帶着絲絲寒意。
“呵呵,不錯嘛。”伴隨着一串爽朗的笑聲,一勁裝男子從槐樹上緩緩飄下。衣袂飄飄,髮絲飛揚,在月光的映襯下,宛如下凡仙子,一塵不染。
他落在湛六尺開外,只見其鴨蛋秀臉,俊眼修眉,長得甚是秀氣卻不乏飄逸脫俗。“嘩”的一聲,他打開了手中的摺扇,扇上一個龍飛鳳舞的“劍”字。
湛只是冷冷的盯着他,沒有再說話。
他左手負於背上,右手搖着摺扇,嘴角上揚,用意味深長的笑意看着湛。
見來人並無惡意,湛蹙着的眉頭舒展了許多,淡淡道:“閣下隨我至此,有何指教”。聲音淡淡的,沒有帶絲毫感情。
只聽此人用委屈的語氣嗔道:“這位兄台好生無禮,我也是有要事在身,才到此地,何來尾隨之說”。
額......,湛一時語塞,未曾料到這人竟然這般無賴,居然不知如何作答,不禁搖搖頭,自己被逗笑了。
見此情景,那人搖着摺扇走上前來,道:“兄台可是天山的人?”
一語及畢,湛不由一驚,眼中一道精光閃過,頓時提高了警惕,一股殺氣油然而生,迅速漫及全身。但沒有動手,因為他很好奇對方究竟知道些什麼,要說些什麼。
片刻,那人見湛沒有作聲,亦沒有阻攔的意思,便侃侃談來:“我識得兄台手中的劍”。說著還用手中的摺扇指了指湛手中的劍“相傳此劍是由天外玄鐵打造而成,狀似刀,僅一側有刃,另一側是背,上有窄凹槽口,似齒,故名墨齒,長三尺四寸三分,重十斤四兩”。
”《劍器雜編》上是這麼記載的,不知可對?”
《劍器雜編》是由中原第一大派御劍盟的一位前輩編寫而成的,上面收錄記載了大陸上各式名劍的詳細情況,包括鑄劍師及其歷代主人。由於御劍盟在鑄劍方面的成就,以及其在天洲大陸的地位,這本書一直被人們所認可。
墨齒,在榜上的位置高居第二,是唯一一把可與妖劍天罰相抗衡的劍。
它是由御劍盟的始祖劍聖用天雷地火鍛造而成的。為了提高墨齒的性質,對抗天罰,劍聖更是在劍成之時以身為引,把一生的功力溶入了劍中,元神也變成了劍靈。
再者,墨齒獨特的設計也是絕無僅有。要知道,妖族變身本體之後身體堅硬無比,尋常兵器根本上不了他們,而墨齒的這種設計則彌補了這些缺陷,有效的加強了殺傷力。
在天山之戰後,墨齒便留在了天山,用以對抗天罰。現如今,墨齒已成為天山派傳承的信物。
他搖着摺扇笑盈盈看着湛道。
“你隨我至此,不會只是想告訴我這些吧”。歸海湛並未否認,只是冷冷道。
“當然,當然”那人也聽出了歸海湛的不滿,拂手一揖正聲道:“兄台大戰巨猿時,我正巧在外賞月,不僅領了公子的武功,還有幸見識了傳說中墨齒的威力,欽佩與好奇之心俱增,本想拜會兄台的,但見天色已晚,多有不便,欲回房休息,卻見兄台只身前往苗山,便尾隨而來,想與兄台搭個伴,走凶地一遭”。說著抱拳行禮,道:“希望兄台應許”。
他沒有說謊。但他沒有看到全過程,至少沒有看到巨猿的變身和胖子的屍體。
也許看到后便不會跟來了。
有時,錯過,也是一種人生。
見那人如此禮貌,湛亦行抱拳禮,並說道:“兄台客氣了,在下歸海湛,剛才之事多有得罪,還望見諒”。
“歸海兄,在下葉……青”。他說話有點結巴,不知是由於激動,還是另有原因,但湛並沒有注意到。
說來也巧,在接下來的閑聊中,湛才了解到原來葉青是中原第一大派御劍盟盟主葉擎宇之子,在外遊歷,正巧今兒下午抵達蒲陽。
漸漸的,東方泛起魚肚白,又一個早晨來臨了。
太陽像個嬌羞的小姑娘,用紅彤彤的臉頰窺探着這個清晨,將疊翠踏綠的苗山染的一片緋紅,湛和葉青沿着地圖的指標行於林間,四周虎嘯猿啼,飛鳥嘔鳴,怪聲四起,雖然是晴天,卻有大量的蒸汽氤氳撲面,森森逼人。
葉青不由膽戰心驚,他平生可從未涉足如此兇險之地。不覺向湛身邊靠了靠。
歸海湛似乎並沒有察覺到這一切,繼續向前走去。
不知不覺中,日已升到中天。
此時他們正置身於一片茂密的蘆葦之中,眼前一條河碧流平緩,浮波泛金。其間橫亘有許多枯樹,不知多少年了。水下的部分已被鈣化成淡淡的金黃-色,水面上的樹長滿了苔蘚,和着岸邊的花草,垂木共同構成了一幅絢麗多彩的花捲。
“葉兄,你看”。
當葉青還沉迷在腳下的秀色時,只聽湛激動地叫到。
他便順着湛的手指看去。
“哇”,葉青一時間愣住了。
他只覺的眼前一闊,一小片平地映入眼帘。在空地的盡頭參天古木形成了半環天然的牆。
牆上,一座閣樓依樹就勢而健在半空中,呈飛鳥狀。上有繞樓,曲廊,欄杆,應有盡有。然而修建宮殿的木材還是原來的模樣,並沒有切鑿沒有被修飾。木料未去皮,天然質樸,儘管粗糙,卻給人一種和諧之感。還有那漫天藤蘿道曲折蜿延,將巨樹與宮殿織在一起,好似天然形成的一般,美不可言。
看到此處,湛輕喝一聲,只見他高躍而起,凌空踏步,竟直接飛過河去。
與此同時,葉青也聞聲而動,一步向前踩去,一式蜻蜓點水於枯木之上,向湛飄去。
葉青定住身形,目不斜視着盯着閣樓,二眼發直,暗自叫好。然而,就在這時,異變突生,只聽得一聲高昂長啼響起,一隻金鳥從閣樓中飛了出來,烏黑的雙翼一丈有餘,紅色的嘴像流動的血液格外醒目,在空中劃出了一條優美的弧線,腹下生有三足,微曲,爪尖如刀鋒,帶着森森的寒氣。
只見他迅速的俯衝下來,在接近地面時,陡然巨翼一收,身體開始高速旋轉,落在地上變成了一位男子。高九尺有餘,身着玄衣,一頭蓬勃的黑髮隨意的散落在肩上,胸前,漆黑的眼眸閃耀銳利的光芒,挺拔的鼻樑下是一雙猩紅的嘴唇,頭微微上昂,雙手環胸而抱,此時正冷冷地盯着湛和青。
這邊歸海湛陷入深思,師父叫我來這兒,難道與他有關。
葉青下意識的看向湛,見其一臉平靜后,便心安了許多。
那人斜視着湛和青,微起薄唇,道:“給你們三吸時間”。聲音不大,卻透着一股殺伐果斷的狠勁。
要知道,歸海湛是何許人也,天罰的守護者,天山的傳人,豈會被幾句大話嚇怯,滑天下之大稽也。
其實,誰都不知道,歸海湛此時已激動不已。他知道對方是個絕世高手,高手難求,尤其到了他們這個層次的青年武者。
只見他忽地頭一斜,雙眉微皺,薄唇緊抿上翹,一副看似深思的樣子。隨即正聲微笑道:“這麼點時間,殺你嗎?還真不夠”。
聽到這話,那人沉吟道:“快滾”,二個字,乾淨利落,但足以表明立場。
“好大的口氣,先接我一招再說”,歸海湛用調侃的語氣道。
只聽“錚”一聲,歸海湛一個跨步沖了上去。
那人見勢,眸中升起一道寒氣,右手一伸,輕喝道:“聚氣成刃”陡然由真氣凝聚而成的刀出現在手上,刀沒有刀柄,直接與掌相連,渾然天成。眨眼間,他已帶着狂風向湛襲卷而去,猶如一條黑色閃電。
空地上,頓時殘葉四散,敗草亂濺。
倏然之間,二人相距已不及五步。湛徒劍鋒一變,疾點左天樞,右章門右肩井,巨闕四穴。這招叫做“四面埋伏”中招者即可昏迷,失去戰力。
那人見狀,雙翅呼一聲由背而出,展翅一撲,迅速上升,直接從湛頭頂上飛了過去。同時手腕一甩,那氣刃竟脫離開來銳嘯着向湛的後背席捲而來。
聽到風聲,湛嘴角一揚,一招“美女藏花”使了出來。只見他的手腕向後一翻,把長劍貼到背上,同時真氣注入,“鐺”一聲響,氣刃與劍身相撞,竟憑空消失了,變成了氣。
那人此時已站在湛二丈開外,手中已然無刀。
只見他雙翼負於背上,雙翼微張,靜靜地看着湛,嘴角浮出淡淡的笑容,顯然對湛剛才的那招非常滿意。
然而,閣樓之上,一位老者在注視着湛,不,是那把劍。滿眼狐疑,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
他沒有打斷他們。作為武者,他懂得二人的心思,但他卻隨時準備出手,以免二人誤傷。
空地上,些許陽光落在他們周圍,隨着微風搖曳着。
突然,林間竟然靜的可怕,除了細風拂葉之聲外,竟無一點聲息,彷彿其中絕無任何生命一般。
身後的葉青不由地把手伸向盤在腰部的劍。他想去幫忙,卻也知驕傲如歸海也,這時又怎會讓他插手。他緩緩地拿開了手,緊張地注視着場中。
突然,只見那人眼底一道璀璨的光華閃出,四周的氣流迅速涌動起來,一道玄青色的光芒瞬間爆發出來,背上雙翼發出刺目的奇光。
而這邊,湛左手一揮,就跟他平時的風姿一樣,極為閉雅清淡,一團白青交纏的霧氣從他掌心騰起,迅速漫及全身,籠罩在他的面前,使他看上去時隱時現,極為不真實。
墨齒劍身輕顫,發出淡淡的鳴聲,清脆而悠長。
那人先動手了,只見他雙手圈轉合開,雙臂一伸,一道黑色閃電自雙掌間射出,向湛而來。
歸海湛見狀,信手一撩,長劍左胸前劃了一圈,形成了無數劍影,輕喝道:“萬劍朝宗”頓時無數劍影合成了一把光劍,向著閃電飛馳而去。
葉青不由心跳加速,手心生出些許汗漬。
只聽“轟”的一聲巨響,黑白相撞,一道光圈爆了開來,頃刻間大地震動,落木蕭蕭而下。
歸海身影飄飄,向那人沖了過去。
那人也不甘落後,輕哼一聲,雙翼一振,化作一條黑線直撲而來。
只聽的“錚,錚”直響,黑袍,白衣相互交織,光影交替明滅,一時間打的難分難解。
光陰也在這一招一式中流逝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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