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蕭逸瀾
自幼,我便是個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太子,自由記憶來,所有人都對我恭恭敬敬的。起初的確遇到過一些手段,但因為母妃的計謀,後來再也沒有人敢動我。
記不清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和母妃之間有了隔閡,腦子裏只有她殺害別的妃子的事。於是我開始懼怕女人這種生物,覺得她們都好恐怖,連我的親生母親都如此。
自幼學習的時候,我便比所有孩子都能吃苦,除了和宮裏的師傅認真學習詩書,還跟着舅舅學習武功。一日,舅舅說認識一位世外高人,我便跟着去了。
那是我第一次見她,她自小就很美,是那種難以掩藏的美。她是唯一一個讓我見了,願意去親近的女人,雖然那時候她還是個小丫頭。她似乎很愛看書,還是和我一樣的書,當時就覺得奇怪,一介女流之輩,怎麼愛看治國之道。
我故意戲弄她,卻不想,她昏倒了。我的心當時真的沒辦法呼吸了,硬生生地疼起來。我明白,這件事我將永生難忘。
待我長大搬出皇宮,終於離開了那個枷鎖,父皇和母妃開始操心我的婚事。恰好朝中沒有適合我的女子,畢竟我是未來的儲君,一定要慎重。我知道父皇的顧慮,他是怕外戚權力過大,不利於我日後管理雪國。
其實我一直都不想取妻,無奈母妃硬塞了兩個人到我府上,後來諸葛銓又留下個尾巴給我,導致我府上一下子多了三個侍妾。我對母妃反感許久,自是不會去碰她的人,至於那位青歌姑娘,我更是正眼都沒多看過一眼。
父皇終是下旨,給我找了個月國的太子妃。我知他的用意,一反面避免了本國外戚的勢力過強,另一方面,給我找了個別國的靠山。可是父皇不知道我的野心,我想要的,何止是雪國。
大婚前幾日,我剛好去了邊城放糧,本想接諸葛銓回來,再趕回府。追風告訴我,新娘子已經快到雪國境內了,我只得日夜兼程,快馬加鞭地往回趕。
那一夜,我險些誤傷了一個孩子,可也正因為那個孩子,我見到了一位傾城的女子,並且她的武功和醫術,就和她的面容一樣驚人。令我最好奇的,是她的武功,我本以為天下沒有別人會了。
我拍追風去跟蹤,一個人回了府,卻不想,追風跟丟了。母妃知我大婚,故意讓我進宮,我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只得聽從命令。不過是個月國相府之女,素未謀面,其實縱使母妃不叫我入宮,我也不會去她房裏。
想不到,第二天去接我的太子妃,竟又見到了在邊城的夜晚見到的那位神秘女子。我的心亂了,一方面,不得不承認,我被她吸引了目光。另一方面,我覺得她很奇怪,一個深閨女子,竟然會那麼多東西。
起初,我逼自己不要愛上她,只故意接近她,想細查出她的端倪。
諸葛銓終於也有了心愛的女子,並且我們又多了位志同道合的好友莫亦缺。那位莫玄月姑娘,在我眼裏,比不上葉紫弦分毫。當我意識到自己的想法,不免暗自吃驚,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我會拿別的女子和她比較。
她是個很神奇的姑娘,舞姿驚世駭俗,能理解我的母妃,還能夠在為難關頭,一把將我推開。說實話,我沒辦法不愛她。
接着,葉紫弦的秘密暴露了,局面陷入了尷尬。她還有一個身份,就是莫玄月。並且,我們三個人都愛上了同一個女人。我知道我愛她,無法自拔,自她消失的那刻起,我便寢食難安。雖然我不願承認,但就是這樣一個小女子,足以牽動我的心。
她去畫舫照顧諸葛銓,我忍不住去探望,才得知,她就是幼時遇到的那個女孩。想想曾經因為自己愛上了她,覺得對不起幼時的女孩,就覺得自己很好笑,原來從頭到尾都是她啊,那我便放心了。
她的謎團很多,那天夜裏,她對我做了解釋。我很想懷疑她,但我做不到。我的理智終究沒能戰勝我的心,我想只要她說的,便都是對的吧。
漸漸地,我的身心都變得不受控制了。夜深人靜的時候,不去她房裏看看她熟睡的容顏,我便睡不着。
我感謝戰役的到來,因為它不僅可以助我早日實現夢想,更讓我們彼此更近一步。那天,其實若非藉著酒意,或許永遠不會跨出那一步吧。我們的關係瞬間變得很親密,她那些若有若無的小舉措,讓我心裏倍感溫暖。我在想,其實她也是在乎我的。
可是,正當她給了我無限希望之際,又給了我深深的失望,乃至絕望。她明知道我渴望的感情,卻要求我娶旁人,她和諸葛銓之間,總有說不出的曖昧。
我很生氣,故意不去找她,她卻也不來找我。她跟着他離開了,後來又回來,我有失而復得的驚喜。沒有時間再去多想,父皇病了,她懷孕了,然後我們和好了。儘管心裏還有芥蒂,可我願意寵着她。
我悄悄地為她打造了宮殿,為她建造了一院子的紙花。我記得她說過,她很愛花,卻因為身體原因,無法接觸。我不曾忘記昔日在見到母妃廊前的花海時,她眼底的驚喜。可是,日子一天天過去,追風告訴我,她有暗衛。
我再次懷疑起她來,我確信她不是普通人。可正因為我的猜忌,疏忽了她的安危,令她深陷苦楚。在我不確定她是否安然無恙,在她被莫亦缺帶出宮的那段日子,我簡直寢食難安。
等她再次回來,我欣喜若狂,只當過去什麼都沒發生過,只想留她在身邊。她固執地要跟我一起上戰場,我很擔憂,又很高興她對我的在乎。
我知道應運辰抓的不是她,所以才下令放箭,畢竟一路走來,這場戰役給我的士兵帶來了太多傷痛和死亡,一定要早些結束。犧牲一個人,保全所有,不是很划算嗎?只是我忘了,那雖不是我在乎的人,卻是她在乎的人。我更沒有想到,那個經常讓我像孩子一樣吃醋的楓釋,會突然衝進箭雨。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她那樣的眼神,目光裏帶着森冷的恨意,我感到徹骨的寒意襲來,痛得無法呼吸。我不明白,為了一個小小的侍女,她為何要如此。我甚至後悔了,是不是我不下命令,她就不會變得如此陌生。
她真的不理我了,可又在我生辰那日,送了我一份禮物。當時我激動得,簡直說不出話來。可是下一秒,她的冰冷再次刺傷了我,並且更令我意想不到的是,這不僅是我的生辰禮物,更是她的告別禮物。
我忘了自己是怎麼強忍着內心的痛苦,慢慢緩過來的。我開始徹夜不停地處理政務,沒日沒夜地批閱奏摺,似乎只有這樣,我才會停止想念她。
追風一直沒帶回任何消息,小夏子總是擔心地看着我。而我的心,真的很茫然無措。這麼多年,我一直以為,我想要的只是天下,可當失去她,我才明白,原來我更在意的,是她。
當諸葛銓帶她回來,我心底升起妒意。為什麼每一次她離開,都是去了花城。當初我們第一次在皇宮冷戰,就有諸葛銓的原因,而且她分明花粉過敏,還總往繁花似錦的花城跑。她是否早已對我失望,不再愛我,轉而愛上了諸葛銓?
當看到她蒼白的面容,我的大腦一片空白,瞬間停止了思考。再顧不得細想其他,只想將自己的力量全部給她,不管付出什麼代價。
我知道,她不是第一次因為花粉暈倒,書上寫得很清楚,次數越多,越危險,需要消耗的內力也越多。可是我沒有半分遲疑,只是握筆,在她原本送我的那幅畫上,畫下了她幼時的模樣。又用一首詩,總結了我們的一生。
在感受到身體的力量逐漸抽離時,忽然想起了先前那位世外高人對我的占卜,他說,我的一生雖榮耀至極,但在二十那年,會有一場大難。若是撐過去,前程似錦,若是撐不過去,萬劫不復。並且,選擇權在我。
忽然我就懂了,難怪說什麼選擇權在我,難怪老先生那樣說,原來這場劫難,就是紫弦啊!可是,不管怎樣,我都不會放着她不管的。
她醒來的時候,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急切地找諸葛銓。我很痛,可是身體也慢慢麻木起來,倒是減緩了心口的疼痛。
她抱着我,這或許是最後一次感受她的溫度了吧。其實我很想問,問她愛的人是誰,但是終究不敢問出口。我想,就讓我最後自私一次吧,我要你永遠記得我,而不是想聽到令我失望的答案。
於是我拼盡最後一絲力氣,說出了那番話:“我……已經……用生命……去愛……你……你……總該……相信……我是……真的……愛……你,而非……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