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她遲疑想了下,搖頭,「算了,屋內沒有任何損失,我也換了鎖,不管那個人是誰,應該不會再出現。」
「還是要小心注意才行。」他不放心的提醒,拿出手機問:「你的手機號碼?」
允晨下意識念出號碼,有些獃滯,儘管嘴上說不用報警,事實上在不曉得對方是誰的情況下,她很難真正放鬆。
翟睿笙輸入,撥出,確定屋內響起鈴聲,才掛上。「若有問題,不管什麼時間,都可以打電話給我。」
她苦笑自嘲,「好,我在村子裏的生活還真是精彩,有人在我的牆上塗鴉,又有人入侵,希望是同一個人。」
「為什麼?」
「這樣我就能確定,敵人只有一個,抓到便沒事,不用成天提心弔膽。」她咬着拇指,苦思對方若真的再來,該如何對付,而她有辦法面對抱持惡意的人嗎?
「梅香村的村民都很善良,不管再怎麼討厭對方,都不會真的做出傷害人的事。」他所熱愛的村落,有一群想到什麼就說什麼的村民,他們不玩陰招,教他即使到日本拜師學藝,仍忘不了這塊美麗的土地。
「嚴格說來,我也不曾傷害過別人。」她好苦悶,好無辜哪。
看着垮下臉來的小女人,他取笑道:「據我所聽到的,除了你的臭臉和用鼻孔看人外,確實沒有其他不好的事。」
允晨張大眼,聲音揚高,「這也算安慰?」
他忍住笑,堅定點頭,「是安慰。」
「哦,天哪,我感動得要痛哭流涕了。」她誇張的用手指揩揩根本不存在的淚珠。
翟睿笙被她逗樂,哈哈大笑,「姚允晨,現在的你比死板板的你,有精神也有趣多了。」
他若沒說,她也不會發現面對他時,她的情緒會變得如此鮮活生動,整個人好像重新活過來,充滿能量。
允晨雙頰紅撲撲,粉唇噙着笑靨,語氣飛揚,「我本來就……沒大家以為的沉悶,還有別再說我用鼻孔看人,以前是我不夠成熟,現在我不會了,也別冷嘲熱諷叫我大小姐,你想說什麼,直接跟我說,OK?」
她充分表達想法,直來直往的他沒理由不接受,「OK。」
「雖然說我不找警察,但我還是想打探,你覺得哪裏最能夠探得到我要的消息?!」
「當然是土地公廟前的榕樹下。」
「沒錯!我怎麼會忘了!」她拍額,覺得自己好蠢,怎會沒想到。
村裏的土地公廟與村民活動中心緊鄰,前有一大片空地,綠意盎然,村民們閑來無事就愛坐在活動中心看報下棋,或是在榕樹下泡老人茶拉二胡,是最佳的八卦聚集地,若有村民入侵她家或在牆上噴漆,也許會囂張吹噓,如此她就能得知犯人是誰。
可才剛回來的她,有勇氣出現在八卦聚集地嗎?哎,頭痛。
「祝你有所收穫。」他屈起食指,再輕敲她的頭頂,鼓勵。
「你要走了?」她好失望,很想再跟他多聊一會兒。
「我的休息時間結束,該回去準備晚餐了。」手機所顯示的時間通知他,已下午三點,浪費太多時間,再不回去,客人就會吃不到精心烹調的晚餐。
「噢,謝謝你,阿宅。」他雖沒明講,可她猜他特地撥出時間過來,對他的好感直線上升,他長得帥,又會做菜,雖然一開始不太愉快,但他放下成見,熱心關切,他真的很好。
他揚起爽朗笑容,擺擺手,即便趕着回去煮飯,腳步仍舊從容不迫,彷彿擁有一輩子的時間。
「啊!你的帽子!」她摘下黑色棒球帽,揚聲追上。
翟睿笙接過,又為她戴上,噙着光芒萬丈的笑容,瀟洒道:「借你。」
呆立在原地的允晨為他着迷,驚駭地捂着再次狂亂的心口,看着他離開,小聲低喃,「我的天,他怎麼可以笑得這麼好看?一定常有女人被他電昏。」
好熱,好熱,她真的好熱呀!
賤人!
快滾!
斗大的噴漆再次出現在白天好不容易清潔乾淨的牆面。
允晨小臉埋在雙膝,坐在地上,語帶泣音,「為什麼又來了?我明明很小心留意,為何還是睡死沒發現?」
她深深自責,睡前一再自我叮嚀,千萬不要睡得太沉,以免聽不見外頭的動靜,可是一整天忙着打掃的她累壞了,頭一沾枕馬上睡得不省人事,等她醒來,已清晨五點多。
天透着微光,照進房裏,喚醒疲倦的她,樂觀的想,噴漆的人應當覺得無趣,再不然也是和她一樣睡死,不會再來惡作劇,不過她仍不放心,拖着沉重的腳步走出去查探。
這一看,讓她嚇醒。顯然惡作劇的人精神比她好,且從中獲得樂趣,昨晚再次出現,噴下刺眼的字眼。
可惡的字眼,針對她而來,逼出故作堅強的淚,「難道他不知道這樣一點都不好玩嗎?」
「嗚……我好難過,我知道我以前並不是多討人喜歡,但有必要這樣對我嗎?」
所有不愉快的記憶如潮水湧來,將她徹底擊垮,為何迎接她的是成串的不愉快?清晨的微光,照出孤寂的身影,無人可依靠,無人可訴苦,重新開始為何會如此困難?
到果菜批發市場買新鮮蔬果的翟睿笙遠遠就看見坐在地上的身影,心下納悶,隨即瞥見灰白牆上的字眼,拍了下方向盤,怒咒,「該死!」
他出門經過時,明明並無異狀,相同的事卻再次發生,可見噴漆的人對附近住家的生活作息非常了解,才有辦法避開,究竟是誰躲在暗處?
他面色凝重的將小貨車停在路燈下,跳下車,快步走向她,將傷心的小女人擁進懷中。
突然被擁抱,哭到不能自己的允晨受到極大驚嚇,頭一個反應即是噴漆狂出現襲擊,害怕飆上心頭,緊接着由怒火接管掌控,她絕不會像小可憐任人打罵,她是被惹毛的母老虎,手腳並用,狠狠反擊,「你這個可惡的傢伙!你以為我很好欺負嗎?!」
砰!砰!砰!翟睿笙被她沒頭沒腦痛打一頓,她看起來很瘦,但揍起人來還滿痛的,他右手擒抓住她的雙手,架在她頭頂,「嘿,嘿,允晨,看清楚,是我。」
突然被架住,使她更加慌亂,用力掙扎,腳也踢得更勇猛,「放開我,你這噁心的傢伙!」
小腿肚被她重重踢了一腳,他痛得悶哼,低吼,「該死!不要再賜了!我是阿宅!」
阿宅?抓她的是阿宅?!允晨定眼看,果然見到滿臉不爽的阿宅。她眼角還掛着淚珠,放下心頭恐懼,「真的是你……」
「對,就是我。你踢人好痛,我的腿都快被你踢斷了。」確定她不再張牙舞爪,翟睿笙鬆開箝制,抖抖被踢痛的小腿肚,幸好她沒踢重點部位,否則非死即傷。他呼了口氣,雙手叉腰,她那淚漣漣的模樣,實在讓他不忍發脾氣,用輕鬆的
語氣逗她,「你是頭一個說我噁心的女人,真是讓我的信心大受打擊。」
扁起的粉唇顫抖,既想哭又想笑,不聽使喚的淚珠不停滾落,所有委屈和恐懼全都湧上來,卻哽咽的發不出聲音。
「哎,我是要逗你笑,怎麼你反而哭得更厲害?」他嘆了口氣,敞開雙臂再次將她擁入懷中,不忘叮嚀,「別再踢我,不然我就不抱你了。」
噗嗤一聲,她破涕微笑,但看見牆上斗大的字眼,又滿布陰霾,訴苦,「那個人又來了……」
「我看見牆上的字了。」到底是哪個村民討厭她討厭到想將她趕出去?村民們確實不喜歡姚家人,可記憶里村民提及時,皆是取笑他們的財大氣粗以及趾高氣昂,沒有人表現出憎恨,這件事得好好琢磨。
她雙手緊抓着他身上淺藍色襯衫,關攔不住的淚放肆奔流,「我不小心睡熟,他便又出現,阿宅,你說明天他是不是會再來?他是不是躲在暗處監視我的一舉一動。
翟睿笙上下拍撫她的背脊,柔聲安慰,「睡着並不是你的錯,你白天忙着清理,正常人都會累得倒頭就睡。」
「他可惡的就等在外面,我寧可他衝過來,光明正大痛毆我一頓,也不要時刻不得安心,不曉得他何時會出現。」漲紅臉的她說得又急又快,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