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為她梳發
“寶寶。”陸晏寒可憐兮兮地看着端坐在床上就是不願意理他的尤霧，試探一般地叫了她一句，“我都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麼，你不能不理我。”他的語氣里滿是委屈和無奈。
尤霧聞言，輕笑一聲，便是冷冷地說道：“你沒錯啊，錯的是我！”是她太天真，以為這個男人對她還有一點真心！卻不料，早就有了新歡。
最討厭她這副口是心非的模樣。大概女人總會這樣，賭氣的時候都喜歡說反話，總是給他的心裏添堵！
陸晏寒是真的累了，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麼讓她反感的事情，以至於讓她的反應那麼大。
忽然想起什麼，陸晏寒便是開口問道：“那天中午，你對保鏢說去超市買菜，你去了哪裏？”
冷笑一聲，尤霧只是淡淡地說道：“見了你的未婚妻！”她故意將“未婚妻”這三個字咬得很重，諷刺十足。
陸晏寒不禁有些頭疼起來，他焦急地問道：“是她約你出去的？”
“嗯。”尤霧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個字。
“她說了什麼？”陸晏寒垂眸，似乎是有些愧疚的模樣。
但是他這個樣子落在尤霧眼中，便是他在心虛！果然，男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陸晏寒，這倒是要問問你自己，你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呢？！”尤霧咬牙切齒地說道，冷眼看着他黯然的神色。
“我……”他的話語裏多了幾分猶豫不決。他是做了虧心事，勉強自己和emma在一起，只是為了利用她而已。
難道，就因為尤霧知道他是一個不惜因為利益而違背自己的真心的人，所以才會生氣？
“你說啊！”尤霧蹙着眉，心口忽然有一種被人撕裂了的感覺。她明明是想要得到他的一口否認的，可是他現在……是默認了吧？！
陸晏寒深吸一口氣，便是吐出一句道歉的話來：“對不起。”
尤霧卻突然笑了起來，她要的根本不是他的道歉，而是他的坦白！心裏的猜測被驗證，她只覺得糟糕極了。原來，他還真的是有事瞞着她。
原本打算不要計較以前的事情，現在新傷舊傷一齊發作，她整個人都不好了。她到底瞎了眼，愛了個什麼樣的男人啊？！
“既然你有了她，為什麼還要來招惹我？！”尤霧紅着眼，恨恨地對着他吼道，就像一隻炸了毛的小貓一般。
陸晏寒開口就想為自己辯解：“不是的，其實我……”話還沒有說完，“砰砰”的敲門聲便是響起。
他終究還是沒有力氣繼續說下去，一場爭吵，終於讓他明白什麼是有苦難言！每個人都有苦衷，為什麼尤霧只看到表象，卻不能理解他呢？
“進來。”
照例是一番從頭到腳的檢查，比起昨日，情況有所好轉了。沒有預想中那麼糟糕，她也可以回家休息了。
在出院前，看着尤霧悶悶不樂的模樣，他終究是深深地湧上了一種無力感。他不是好人，是讓她失望了嗎？
從她的包包里找出女生必備的梳妝鏡，他拿過鏡子就是在她的面前晃了晃。刺眼的陽光透過鏡子折射在她的臉上，灑下美好的光暈。可是，她的心情卻是那麼不美好。
待到尤霧轉頭看過面前的鏡子時，也被鏡子中的自己嚇了一大跳。慘白的臉色，如同一張白紙一般寡淡。泛白乾澀的唇，顯得她更加虛弱。眼眸中失去了原本應該有的朝氣，變得死氣沉沉起來。眼角低垂，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神色黯然，無精打采。
未等尤霧平定心中的慌亂，陸晏寒便是自顧自地開口：“你這個做母親的，怎麼能讓念念放心呢？”話語裏沒有指責，只有淡淡的關切。
尤霧的唇微微發顫，卻是沒有再說什麼。他說的對，她現在就是一副怨天尤人的模樣，大概是會給念念帶來負能量吧。
可是，她以前不是這樣的。最初的時候，在她還沒有遇見他的時候，儘管日子糟糕窘迫了一點，她也沒有經常落淚，而是對着未來充滿信心。就算再難熬，也會咬咬牙挨過去。
沒想到，她會被他疼成了一個公主，變得那麼驕矜，甚至還有了一顆易碎的玻璃心。
愛既能讓一個人堅強勇敢，也能讓一個人敏感脆弱。和他在一起時，她每天快樂得都像在做夢一樣，毫無真實感。居住在王子殿下的宮殿之中，她被放在掌心寵愛着，卻從來沒有想過失去的痛苦。
在和他分手之後，她便是一下子就成為了愛哭鬼。以前很少流淚的她變得動不動就鼻子發酸，毫無緣由地流淚。從那以後，她的負面情緒一日又一日地累積。原本活潑開朗的她變得有些多愁善感，常常會對自己感到不自信。
看着尤霧這麼痛苦的模樣，陸晏寒的心其實也是倍感煎熬的。他很自責，自己沒能給她安全感，總是讓她傷心難過。
薄唇緊抿成一條直線，心痛到快要無法呼吸。良久之後，他才緩緩出聲，平淡無波地說了一句：“我幫你梳頭吧。”
拿起梳妝鏡里的梳子，他便毫不拘束地坐在了她的身旁。這樣小心翼翼的親近讓他的心裏微微有些緊張，大概是察覺到了，她已經不是以前那個動不動就依賴他的小女孩了。
真是意外的難過呢。
彷彿喉間被什麼東西哽住了一般，他沒有開口說話。從上往下地梳着，一根根地理順了凌亂的髮絲。
感受到她身體的僵硬，他只好苦笑着勸慰她道：“要見念念了，別讓他擔心，好嗎？”完全是一副商量的語氣，放下了架子，軟化了音調，這都是他對她的縱容。
尤霧沒有說話，大概是在默認了。
伴隨着他輕柔的動作，她的心也被提了起來，好像從低谷飄到了雲端一般，如同一場美夢。明知道他傷害她這麼深，她還是忍不住。怎麼辦呢，她怎麼會忍不住放手……
合上了雙眼，將眼眸中殘留着的最後一點淚意逼回眼中，她靜靜地感受着他的動作。
就像是體貼的丈夫一般，為妻子一言不發地梳着頭。這樣溫柔疼惜的動作，就像是她的錯覺一般。
眼淚早已從她緊閉着的眸中滑落，猝不及防地滴落在了雪白的被單上，濺起了漂亮的暗色淚花。好難過，為什麼要給她這樣的錯覺，明明已經……
還好，她背對着他，以至於他根本沒有料想到此刻的她會是淚流滿面的模樣。
輕嘆一聲，略顯清冷的聲音在她的耳畔響起：“以前看書的時候……”手裏輕握着一縷青絲，他的眼眸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我一直記得，在古代女子的傳記中，出嫁的那天都會有好命婆給新娘梳頭，一邊梳，一邊念着那四句歌謠。”
身形一顫，萬千雜念湧入她的心中。讓人難過的是，她是知道那四句歌謠的。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髮齊眉，三梳兒孫滿地，四梳輸到四條銀筍盡驃騎。
婚姻幸福的人為一對璧人送上這樣的祝福，是極美、極浪漫的。假如有一天，她希望，她和他也能被這樣祝福。
但是現在，似乎已經遙不可及了。
在她看不見的身後，陸晏寒的眼中似乎蘊藏着幾分淚意。原本是清亮一片的黑眸之中，染上了淡淡的霧氣，一時之間讓人有些無法揣測出他的真實情緒。
從身後環住她，將堅毅的下巴抵在她的肩上，卻是安安分分的，溫情無限。質樸無華的聲音響起，彷彿一下子就要將尤霧的心臟蠶食掉一般。
“我還是希望你幸福。”他輕咳一聲，似乎是要掩飾自己喉間的哽咽和心中即將潰不成軍的情緒，緩緩說道，“就算留在你身邊的人不是我。”不知道要花多少的勇氣，才能將這樣的話語說出口。
他也曾自私，也曾充滿佔有欲，只是想要將她牢牢地禁錮在他的懷裏，給她全世界。可是，他似乎也忘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她就像被關在華麗牢籠里的金絲雀，變得那麼不快樂。
這，真的不是他想要的。
其實，他也不捨得一次又一次放她離開。可是，比起他的幸福，讓她幸福似乎更加重要。
他給的愛，是讓她痛苦的吧？自以為是守護，實際上卻是折磨。
不想再看到她難過，他只會更難過。
尤霧沒有說話，也不敢回頭。她的臉上佈滿淚痕，只是在心底暗自說道：只有他才能給她幸福，可是他的身邊早已有了別人……
感覺到肩膀上的濡濕，起初她是有些詫異的。可是她竟然發現，這個不可一世的男人竟然是在……
哭嗎？這個字眼離他太遙遠了，就像童話一般不真實。
也許，真正深情的人往往不易表達，因為水流到深處才發不出聲音。
若不是肩上那冰涼的觸感，她真的會以為自己產生的只是錯覺。
很想開口問問他，可是她卻可笑到連一絲勇氣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