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敏薇不說話，莫劉氏也沒有立即開口，而是在心裏暗自想着該怎麼說，因為莫老夫人怕自家的原因讓女兒在婆家難做，所以莫家跟江家的接觸並不多，出了年節的來往之外，幾乎可說是沒有交情，加上莫劉氏一向對帶走了莫家一般家產的小姑子不滿，自然不會主動去江家走動。
但因為莫氏前幾年在江家的作為，讓莫劉氏心底對這個小姑子很看不上，在莫劉氏看來，如果她是自己小姑子，絕對不會讓個沒有娘家支持的女人在自己頭上作威作福，即使是沒有兒子又怎麼樣，自家小姑子可以帶着半個莫家的家產嫁過去的，誰家嫁女兒會送一半家產啊，莫劉氏自己嫁進莫家的時候，娘家備的嫁妝就是把莫家送去的聘禮原樣送了回來，多一分都沒有，可莫劉氏嫁進莫家之後，還不是把自己丈夫管的死死的。
“薇兒這次回來了正好，舅媽正有事想要問問你。”莫劉氏心裏對莫氏十分鄙夷，對於莫氏生的敏薇，同樣有些看不上，即使過年的時候莫氏似乎跟以前有些不同了，莫劉氏也沒有太放在心上，此刻跟敏薇說話的時候自然帶着毫不在意的語氣。
“聽說你娘關了許多鋪子，說是沒有銀錢周轉，還聽說你娘那幾家陪嫁鋪子這些年一直都沒什麼收益，就連莊子今年也沒有什麼收成，這是不是真的？”敏薇聽到莫劉氏開口，並沒有打斷，只是微微低着頭，做出一副安靜傾聽的樣子，莫劉氏對於敏薇的反應很滿意，所以說出來的話很直白，直白的還如此的理所當然。
“沒想到舅媽已經知道了，原本敏薇回來之前，娘還一直囑咐敏薇，如今外祖母跟舅舅都病着，這些事千萬不能要瞞着，免得外祖母跟舅舅擔心。”敏薇雖然沒有回答莫劉氏的問題，但是說的這些話，卻讓莫劉氏覺得自己手裏的那些消息都是真的，臉上不免多了一點笑容。
“不是我說，這都要怪你娘，鋪子的掌柜們即便再得力，難得還能把鋪子都丟給掌柜們嗎，那紅綃之前不過是你娘身邊的一個丫鬟，你娘出嫁之前偏愛那些詩啊詞啊的，那紅綃跟着你娘，那會管理鋪子，還有那紅綾，讓她一個丫鬟管着陪嫁莊子，你娘一年都不去一回的，誰知道她背地裏有沒有瞞着你娘把銀子都收回了自己的口袋。”
莫劉氏看敏薇沒有不耐煩也沒有打斷她的話，嘴裏的話就更停不下來了，端起面前的茶喝了兩口繼續說道：“就是那金掌柜，你娘還當他是你外祖父給的就是好的，可這人心不足蛇吞象，這麼些年下來，也不知道金掌柜父子私下得了多少好處，就是別的鋪子裏那些掌柜，你外祖父交代的那幾個人死了，全是他們的兒子頂上，誰知道是不是為了這裏面的好處，連你娘這個正經的主子都不問就把鋪子傳給了兒子，要說這裏面沒有好處，誰信啊。”
莫氏現在的六處鋪子，除了墨寶齋的金掌柜是莫老太爺當初定下的，剩下的七里香跟書香閣都是父傳子傳下來的，而另外三處既算得上是父傳子，也算的上是由莫氏身邊的丫鬟管着，莫劉氏這一番話，將莫氏的六個鋪子跟陪嫁莊子都數落進去了，就連京城跟別的州府中的鋪子掌柜，也幾乎都是當初莫老太爺定下的幾名掌柜們挑的，可說莫氏的這些鋪子裏，除了一個紅綃，剩下的都是那些已經去世的掌柜挑的人，莫氏對這些被挑出來的掌柜一向都保持着信任的態度，當然這些人也並沒有辜負莫氏的信任就是了。
“這些事，娘她並沒有跟敏薇說過。”如果敏薇沒有接觸那些鋪子真正的賬本，大概也會信了莫劉氏的話，畢竟對一個生長於人情淡薄的時代的人來說，人情與利益，雖然多數人嘴裏說著選擇人情，但真到了選擇的時候，更多的人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利益，如果敏薇沒有接觸過哪些掌柜沒有看過真正的賬本，不知道莫氏私下做的那些事，那麼敏薇即使知道莫劉氏的用心，也難免會對她的話產生認同感。
“唉···你娘真是···這些事遲早都是要教你的，而且你如今都十一了，過不了兩年就要嫁人了，難道你娘還想學你外祖父，將掌柜的都陪嫁了？”莫劉氏的話越說越露骨，已經不是直白了，敏薇卻依舊沒有打斷，她想看莫劉氏還會說些什麼。
“薇兒你也別覺得舅媽多管閑事，舅媽是真心喜歡你這個外甥女才多說了兩句，這姑娘家家的不會管家讓人知道了不好，便是嫁到了大戶人家也是會被人嫌棄的，不過你娘一向心疼你，想必將來給你看人家的時候肯定會細細挑選，不過舅媽看薇兒這樣好，實在不忍心薇兒將來嫁人之後被人挑剔嫌棄，想想舅媽心裏就跟針扎似的。”
莫劉氏一向會說，而且能說，一般人都會覺得莫劉氏這個人是真的熱情爽朗，特別是她不算計人的時候，莫劉氏娘家是普通商戶，莫劉氏自小跟着在鋪子裏學做生意，所以她很容易就讓人覺得她親近好相處，比如此時說話，如果不是有備而來，估計光是這一番話就能夠讓人心生感激了。
“舅媽···這···這些事自有祖父跟娘做主，敏薇···”雖然心裏對莫劉氏嘴裏的家人不以為然，敏薇臉上卻還是做出一副害羞的樣子看了莫劉氏一眼，至於這最後到底是不是別人做主，就沒有人知道了。
“薇兒這就是你不懂事了，你祖父年紀大了，你娘又沒什麼主見，而且這女兒家嫁人，哪能不找個自己看的過眼的，只有自己看上的，將來才能過的下去的，你看你娘不就是了，你爹雖然混賬了些，可如今也是個大官，你娘這不就做上了官太太，要是當年沒有嫁給你爹，你又怎麼做這個官家小姐呢，你娘也做不了官太太了···”
敏薇差點沒氣笑了，忍不住想吐莫劉氏一臉口水，什麼叫雖然混賬了點，什麼叫沒有嫁給江勤翰就做不了官太太，如果給莫氏一個機會，只怕莫氏巴不得回到自己沒有嫁給江勤翰之前，真是站着說話不腰疼，難道為了個官太太，莫氏就該受十多年的冷落，就該被江勤翰責罵怨怪？
“舅媽。”敏薇深吸了幾口氣之後，沒有把心裏的那些話說出來，只是加大了聲音打斷了莫劉氏的話，等到莫劉氏看向自己的時候才恢複音量問道：“子不言父過，做人子女的不可以妄議父母。”
莫劉氏的臉色僵了僵，然後才重新笑着說道：“是舅媽糊塗了，舅媽這不也是擔心薇兒會受委屈嗎，說來當初我還跟你娘說過，要將薇兒討來做兒媳，這樣就不用擔心薇兒受委屈了，你娘倒是挺樂意的，只可惜江家是世家，你表哥又不爭氣，竟然********想着做生意，連個功名都沒有，唉···我是為他操碎了心，沒有功名，連個喜歡的媳婦都說不上。”
敏薇覺得自己對莫劉氏的認識還是不夠，什麼叫顛倒是非，這才是頂級啊，莫家盛現在都被誘到賭場一擲千金了，還********想着做生意，是做賭大賭小的生意嗎？還有什麼是莫氏聽樂意的，莫氏如果真的同意才有鬼，莫氏要是真的同意，就不會坑莫家了，尤其是坑莫家盛。
“舅媽，敏薇來了這麼久還沒有見過舅舅，不如先去看看舅舅吧，而且之前大伯母讓我帶了東西給大姐姐，我敏薇之前已經讓人給大姐姐送信了，只怕這會大姐姐還等我過去呢。”忍着噴莫劉氏一臉的衝動，敏薇有些胃疼的對莫劉氏說道，為了莫氏的計劃，敏薇還得做出一個適當的羞惱的表情。
大概是對敏薇的表現很滿意，莫劉氏臉上帶着一些自信的笑容，與敏薇一起走在路上的時候，還拉着敏薇的手時不時溫和慈愛的說上幾句話，而面對這個狀況，敏薇一般都直接低頭極力忍耐，莫劉氏果然對莫氏跟敏薇毫不在意，否則只要稍微打聽一下就知道敏薇不是個乖順聽話的主，更別說什麼‘子不言父過’這種話了，剛才敏薇的話里十句話里有十句都是假的。
當然莫劉氏並不知道敏薇怎麼想，畢竟敏薇的年紀太有欺詐性了，加上敏薇總是表現出一副膽小怕事的樣子，何況還有莫氏這個前車之鑒，總會讓人下意識的覺得敏薇跟莫氏的脾氣一樣軟。
敏薇其實見到自己舅舅的時間並不多，莫老太爺總共只有一子一女，女兒出嫁之後，莫老太爺因為女兒的事而病倒，沒過多久就病逝，莫家的半邊家業至此就落到了敏薇的舅舅身上，敏薇舅舅莫宇，按着已逝的莫老太爺跟莫氏的話來說，是個經商的料，也不是經商的料。
要說適合經商，是莫宇這個人有着敏銳的目光，也足夠謹慎，莫老太爺還在世的時候，常常會跟自己兒子商量鋪子上的事，可要說不是經商的料也算對，因為莫宇雖然眼光不錯，但卻是個妻管嚴，對着親人耳根子軟，尤其是莫劉氏的枕邊風一吹，莫宇很容易就妥協了。
敏薇見過莫宇幾次，長得跟莫氏有幾分相像，外表看上去很俊逸，個子不高但有些瘦，商人氣息不濃，不喜歡舞文弄墨，平時唯一的愛好大概是喝酒，雖然還不到嗜酒如痴的地步，但偶爾也會貪杯，而且對什麼酒配什麼杯子有點執着，偶爾興緻來了對什麼季節喝什麼酒也會有所講究。
不過此刻的莫宇跟以前敏薇看到的有些不同，敏薇進到房間的時候，躺在床上的人並沒有反應，房間裏的藥味比莫老夫人房間的更濃，不過這濃濃的中藥味里似乎還隱隱有一絲酒氣，敏薇人都走到了床邊，床上的人依舊沒有反應，只有守在床邊的丫鬟搬來了凳子。
“該死的，你們這些人守在這裏都是死人嗎？都說了不許給老爺喝酒，怎麼又喝上了，大夫早就說過了忌酒，你們都是聾子嗎？”敏薇還沒說話，莫劉氏就已經聞到了房間裏隱隱的酒氣，等到了床邊仔細的看了幾眼床上的莫宇，臉立即黑了下來，指着地上那幾名丫鬟斥責起來。
莫劉氏邊指着那幾名丫鬟罵，邊讓跟着自己進來的丫鬟想辦法弄醒莫宇，顯然對於這樣的狀況已經習慣了，只是面對敏薇的時候有些尷尬，解釋了幾句，大意就是大夫早就說了莫宇的病其實並不重，不過要忌酒，可莫宇年紀大了對酒反而更執着了，沒事就愛喝上一杯，尤其是病了之後，大概是不愛喝苦藥，喝完葯就忍不住要喝點小酒，結果可想而知了。
丫鬟叫了許久都沒有叫醒莫宇，莫劉氏罵丫鬟也罵累了，敏薇聽也聽累了，只好借口時間不早了，還要去胡家才終於脫離了莫劉氏熱情的挽留坐上馬車去了胡家。
胡家是黃州的世家，而且很大，與江敏行的妻子白家不同，胡家沒有人在朝廷做官，但黃州的官員對胡家卻十分禮遇，白家雖然出了一個晉王世子妃，但相比百年世家卻少了一點文氣，白家是武將起家，也沒有胡家江家這樣的世家傳承的時間長，最多只能稱得上武將世家，在胡家這樣真正的世家面前，江家的底氣都有些不足，但說到底，胡家也不過就是一個厲害一點高級一點的地頭蛇，沒錯，地頭蛇。
敏薇每次想到胡家的時候，想到的就是地頭蛇三個字，不像那些在世面上橫行的地頭蛇，胡家憑靠的是什麼敏薇不知道，但在黃州胡家就算沒有橫着走，但卻實實在在有橫着走的底氣，江敏靜嫁的是胡家的嫡長子，也是胡家的下一任族長。(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