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痛色悔意
來人沉默着不說話,只一雙灼灼明亮的眼盯着扶疏的手指。那樣執着渴望的目光讓扶疏十指微顫,下意識就將雙手攏在了袖中。
眼見自己渴望吸吮的鮮血被層層衣料包裹,連那香甜的味道都消散了些,他似是有些遺憾的抿緊了唇,不舍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跟我來”
他說話極是生澀,像是長久沒有說過話般,很是費力的吐出這三個字,隨後便轉身朝來時路走去,走幾步還回過頭來看看,確認扶疏跟上了,才繼續前進。
扶疏慢慢跟在他身後,一手扶着甬道牆壁緩緩行進,她心中疑惑,面對阿鬼卻不能問出口襤。
及至走了一段,阿鬼帶着她轉了一個彎,又走了幾步,那視線豁然開朗起來。
甬道外頭是一座看來十分破敗的小院,四周雜草叢生,到處是斷石殘塬,扶疏舉目四看,這裏居然還是冷宮範圍內,想來這院子是當初撥給哪個不受寵的妃子的,只是阿鬼扶疏抬頭看向那個修長清瘦的男子,陽光就那般灑下來,讓她微微眯起了眼鱟。
在這個冷宮裏,有人想要她的命,而阿鬼又在這個時候出現,是巧合嗎
走在前的阿鬼似乎察覺到她的注視,停住腳步轉回了身。他像是並不習慣開口說話,大張着嘴,嘴裏卻並沒有發出什麼聲音,被面具覆蓋住的半張臉上並沒有什麼表情透露出來,倒是那雙眼裏褪去了那日的凶戾和渴望,滿滿的都是疑惑和懵懂。
他像是在問,怎麼停下了
扶疏躊躇,片刻后還是覺得離阿鬼遠些比較好,她微微笑了起來,極是疏離,“多謝你救我,我該回去了。”
阿鬼定定的看着她,先是有些不解,許是最後想明白了她的意思,才幹澀的開口,“你是不是怕我”
他雖然有時候會喪失理智,可後來總歸是能想起來自己做過什麼,這幾日他時常會想起來那日山洞的情景,想起她被自己按咬着無法動彈,想着那鮮美的血液滑入喉管時舒爽到全身都會顫慄的感覺,他下意識舔了舔,好想再咬她,喝她的血
只是她看起來像是不願和自己呆一塊,想到這裏,阿鬼不由有些低落。
那高大瘦削的面具男子失落低頭的模樣看起來有些可憐,扶疏卻只靜靜看着他,目光沉靜無波,聲音愈加溫和,“從這裏我該怎麼回慈寧宮”
阿鬼的樣子像是更加難過了,他深深看她一眼,為她指了一個方向。
扶疏禮貌的謝過,越過他朝那個方向走去。
看着她的背影,阿鬼不由的心中一悸,只覺得有些空空落落的,他下意識的想留下她,只是腳步才一動,扶疏像是有所感應般忽然加快了腳步,最後更是跑了起來。
阿鬼僵硬的站在原地,腦中突然錚然一響,心口突然急跳,喉頭湧起一股腥甜來,他踉蹌着後退幾步靠在殘垣上,面具下的雙眼已經變得赤紅,腦中那如影隨形了那麼多年的聲音張牙舞爪的在他腦海翻騰,他疼的實在受不了了,嘴裏發出痛苦的嘶吼,猛地朝着殘垣撞了起來。
“咚咚咚”的,竟將那殘垣撞的碎屑撲簌簌掉。
有人聽到動靜匆匆跑了出來,啊啊啊啊啊的叫着,雙手胡亂的比劃着,又有人奔了出來,手裏極有預見性的拿來了些粗繩子,衝上來也不顧拚命自殘的阿鬼,直接將他捆了起來,隨手一塊帕子就將他的慘叫堵了起來。
這冷宮一隅不過片刻已沉寂下來,安靜的像是根本沒有發生過方才的一幕。
扶疏自那裏出去后,心中思索着那個在冷宮裏要害自己的人,又擔心季憫突然出現,一直很是小心,她專挑人多的地方走,如有可能,還會和宮女太監湊一起走,就這樣一心幾用,她幾乎花費了三盞茶的功夫在安全回了慈寧宮。
只是一腳踩踏入殿門,便聽裏頭突然傳來“砰”的一聲重響,旋即她便看到穆沉淵身邊的李明遠十分浪費的盯着滿身茶水踉蹌的退了出來。
“李公公”扶疏心中擔心是穆沉淵出了事,不由疾步上前。
李明遠一副看到救星的模樣,幾步沖了上來,一把握起扶疏的手快哭出來了,“扶疏你可回來了。”
扶疏幾時見李明遠這樣過,一時心中更加擔憂,“皇上他”
“百官金殿上奏,要皇上大肆招秀女納妃立后,言明後宮便該雨露均沾,延綿子嗣還說還說”李明遠此時已是吞吞吐吐。
扶疏腳步一滯,心跳幾乎都要停了,“還說什麼”
“還說皇上多年無所出怕是,怕是身體有虧損,他們擔心大鄢百年基業毀於皇上之手,若皇上還痴迷寧妃,不肯廣撒雨露,他們便便逼立六殿下穆沉意為儲君”
扶疏想不到她長久以來的擔心終在今日變成了現實,她一時呆立當場,腦中一片空白。李明遠的嘴開開合合不知道在說些什麼,她卻都聽不進分毫,匆匆丟下一句“我去看看”,便大步朝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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裏頭的人顯然還在盛怒之中,聽到外頭悉率聲音,隨手從案几上抓起個瓷碗就丟了過來,“滾出去。”
他這一擲用了幾分力道,又快又狠又准,扶疏根本躲閃不及,只能拿手去擋,“啪”的一下,那瓷碗撞在她手臂上,瞬間就磕出一道血痕來,扶疏痛的皺眉收回手,耳中聽的那瓷碗摔落在地裂成碎塊,白色的瓷在青色的地面上煞是好看,旋即一滴滴血色滾落,在那青磚白瓷上綻開了花。
穆沉淵從不曾知曉進來的會是她,他靜靜佇立原地,看着她舉着一條染血的手臂,那手臂上的血像是止不住般,一滴滴的,漸漸在青磚和白瓷間匯成了一汪。
他心中猛地一窒,眼中痛色悔意翻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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