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0千里迢迢送來的二人時光
“三小姐,老爺在書房等你。”
深夜,費芷柔剛走進費家的別墅,楊正堂就像鬼魅一樣飄到她面前,幾乎嚇了她一跳。
費芷柔看着他比往常更冰冷的眼神,沒說話,往費楚雄的書房走去。
她不知道先回家的費楚雄這時候還叫她過去會說些什麼,但肯定不是她期望的,
“終於回來了。”
果然,一進門便聽見費楚雄慍怒的聲音傳來,“風頭出夠了沒!”
今夜,她經歷那樣生死攸關的時刻,她的這位父親不僅毫不關心地離開現場,不問她是不是受了傷,卻在這裏質問她是不是出夠了風頭!
本來累得什麼都不想說的費芷柔,此刻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委屈又激動的情緒。
“爸爸,我怎麼出風頭了?”
“別人把你換回來,你直接離開不就好了,幹嘛還去惹那種人。我花那麼多錢請來的保鏢不是來吃乾飯的,他們必須保護好我們費家的人!再說,他們因為疏忽讓你被抓了本來就是失職,就算是換了人質,死在那個人手裏也是活該,用得着你去拚命嗎?我把你養這麼大,可不是為了替別人送死的!你要當什麼好人,也要先問我同不同意!”
費楚雄雖然當時離開了現場,但是留在那裏的人早已經把現場的情況告訴他了。一聽到女兒那樣愚蠢衝動的行為,費楚雄差點氣炸了肺!他可是指着這個女兒嫁入豪門的,若是在這時候出事死了,那他這些年不就白養了嗎!
若這番話是從別的父親嘴裏說出,就算嚴厲,作為女兒也知道這是父親在關心自己。
可現在,說這句話的人是費楚雄。費芷柔當然不會天真到以為父親是真的擔心自己、心疼自己。他擔心的是她死了,沒人嫁入豪門,沒人讓他操控,給他帶來財富。
雖然心裏不自禁有些酸澀,但費芷柔已經習慣了,也早已料到,並沒有太難過。只是,聽到費楚雄這樣貶低那些保鏢,說他們的盡職是“活該”,想起郎霆烈那血流不止的胳膊,想起高架橋上為了費家不顧性命的那幫男人,費芷柔的心底燃起一抹憤怒。
“爸爸,他是為了保護我才去交換的,為了我還被打傷了胳膊,您怎麼能……”
“你這是要為他們打抱不平嗎?”一向表現柔順的費芷柔今天居然為了一個保鏢來頂撞自己,費楚雄氣得更惱火了,“要不是他們保護不當,要不是你笨手笨腳地被人抓去當人質,還把我推得差點摔一跤,又怎麼會發生後面的事!不過就是來用身體掙錢的保鏢,他們來到費家就得替我擋子彈。要真死了,我自然會按照合同補償他們撫恤金,難道還需要我痛哭流涕、感恩戴德嗎?”
“爸爸,你……”
費芷柔氣得渾身發抖,張了張嘴,卻是什麼都說不出來。
她還能說什麼呢?這不正是她冷酷無情的爸爸嗎?
費楚雄完全沒有意識到她為什麼會被人抓去,不知道若不是她推開他,被抓的人就會是他自己!他也不會去尊重那些可以為保護他們不顧一切的保鏢們,表面上的恭敬和配合不過是貪圖WOLF的聲譽,而背地裏,他只把他們當作可以擋子彈的工具。除了金錢,他費楚雄的眼裏再也看不到別的了。
對於這樣冷血無情的人,說什麼都是惘然……
“我知道了,爸爸,以後我會注意的,不會再發生今天這樣的事情。”咬咬牙,費芷柔的聲音低柔了下去,在費楚雄再次開口前,自己把話先說了,“他們是保鏢,保護我是他們的職責,我心裏想着的應該是整個費家,而不是他們。”
費楚雄愣了愣。沒想到剛剛還劍拔弩張的女兒瞬間又服了軟,低眉順眼的樣子還挺像她媽媽。
“小柔,你能這麼想就最好了。”既然女兒知錯了,他也沒必要再發怒,畢竟在未來幾年他還要再依靠她。
“好了,回去休息吧,今晚也累了。”
“爸爸,您也早點休息。”
從費楚雄的房間出來的那一刻,費芷柔忍不住深呼吸了一口氣,將眼裏快要溢出的眼淚生生逼了回去。
對這個家,這個父親,她早已不抱希望。可在聽到費楚雄的那番話時,她的心更是涼透了。她要走,一定要離開!
“小柔!”
“姐姐!”
費芷柔一推開房間門,便看見坐在自己房間裏的陸懷秋和費若萱,兩人臉上寫滿擔憂。
本是費楚雄帶着費燕娜和費芷柔,三人一起出的門。可等到夜裏回來時,只看到費楚雄一人。陸懷秋擔心,又不敢去問費楚雄,只好向跟回來的保鏢打聽。這才知道,他們父女倆竟然在回來的路上遭遇了伏擊!
又是炸-葯,又是槍戰,雖然保鏢說的輕描淡寫,但也足夠讓陸懷秋和費若萱嚇得心驚肉跳。再一聽說費芷柔竟然被人挾持了,陸懷秋差點暈過去!要不是保鏢攔住,她一定會趕到現場去!
所幸,很快得到消息說費芷柔已經平安無事,陸懷秋才稍稍放下心。不想在大廳一直被楊正堂盯着,陸懷秋便和費若萱一起在費芷柔的卧室等着。
“小柔,你沒事吧!”
陸懷秋拉着女兒坐下,上下左右地瞧了個遍,剛要放下心來,卻看見女兒掌心裏的傷。
“怎麼弄的!”看到那條長長的傷口,陸懷秋一下子紅了眼眶。
費若萱也看到了,剛散去的擔憂又浮上眼底。她剛想說什麼,可看到陸懷秋的反應,又咽了回去。
“沒事。”費芷柔不在意地笑笑,抽回了手,“不小心划傷的,醫生已經看過了,小傷而已。”
“是被歹徒弄傷的嗎?聽他們說你被人挾持了。”陸懷秋看着女兒,她總是堅強地讓自己心疼,哪怕遇到這麼危險的事情,她也只是一臉的淡然,不會讓身邊的人擔心。
“沒那麼嚴重,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費芷柔依舊笑着,那神情就好像她只是和往常一樣,從學校放學回來而已,“有WOLF那樣的保鏢在我身邊,你可以放一百個心!”
“那就好。”知道女兒是不想讓自己擔心,陸懷秋也沒再多問。只要女兒平安無事就好了。
“萱萱,怎麼了?”看到妹妹一直沉默不語地坐在一旁,費芷柔以為她是被自己的事情嚇壞了,走過去,摟着費若萱的肩膀,輕聲說,“是不是嚇到了?”
“……還好。”費若萱看看姐姐,微微笑了一下。
“放心,萱萱,”費芷柔憐愛地在妹妹頭上輕撫了一把,“姐姐不會讓自己有事的,我還要照顧你和媽媽呢。”
“嗯。”費若萱輕輕地應了聲,回頭對陸懷秋說,“媽媽,姐姐應該很累了,我們讓她好好休息吧。”
“對,小柔,你應該很累了,快睡吧。”往門口走了兩步,陸懷秋又停下來,看了看女兒的手,“你手上有傷不能沾水,需要媽媽幫你洗漱嗎?”
“不用了,”費芷柔笑着打開房間門,“我都這麼大人了,會注意的。時候不早了,你們也快回房間睡覺吧。”
等陸懷秋和費若萱走出房間,費芷柔關上了房門,虛軟地倒在*上。今晚發生的事情太多,也太驚險了,幾乎超出了她所能承受的。她能強忍着撐到現在,還能對媽媽和妹妹微笑,已經是極限了。
好累,真的好累……
緊繃的弦放鬆下來,整個人也像垮掉一樣的虛脫了。
回頭想想,今晚至少還有一件事情是能令她高興的。那就是翟鎬對她的放棄。這樣,她是不是就可以開開心心地去參加許承鈺的生日會了……
郎霆烈……
莫名地,剛剛還在想生日會的思緒跳轉到了他身上。
他現在在哪?傷口好些了沒?……
還有,那個吻……
已經疲倦到微眯的眼睛忽然睜亮了些。之前高架橋上發生的那些太猝不及防,太混亂,幾乎讓她忘了那個不該發生的吻。
而現在,當思緒沉澱,那份柔軟滾燙的觸感不可抑止地浮上心頭,把她整個人都燙熱了……
說實話,雖然不是她期望的那個人,但,這個吻,感覺挺好的……
蔥白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唇瓣,在浮浮沉沉的回憶中,費芷柔漸漸闔上了眼睛,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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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市中心醫院的露天停車場駛進一輛低調的路虎。
車門打開。從車裏走下來的兩男一女可不低調。
兩個男人齊刷刷的高個子,挺拔健碩的身材堪稱完美比例。一個長得可以說是明艷動人,那張完美的臉蛋連女人看了都會妒忌。不過,那麥色的性感膚色,還有英氣濃密的眉毛還是增添了他的陽剛之氣,亦柔亦剛的帥。
另一個,從深邃的眼,到微抿的唇,無一處不透着幾分冷意,似乎那唇角都被冰封了一般,卻也讓他陽剛俊逸的臉龐多了幾分讓人想探究的神秘。
而那個女人,同樣出眾得讓人移不開眼。她個子高挑,大概有一米七三左右,穿着修身的牛仔褲,剪着利落時尚的短髮。她的眼極亮,眉宇間也是與其他女孩不同的英氣。雖然瘦,卻不是時下多見的削瘦骨感,比例非常勻稱,讓人感覺到健康與力量。她的眉眼也是清清淡淡的,只是偶爾微笑時能看到她一顆略顯可愛的虎牙。
三個人都邁着大長腿,幾乎步伐一致地走進醫院大樓。
“狼頭!”
郎霆烈正在醫院的醫護室里換藥,門被推開了,伸進來一張俊美無比的臉。
“你們怎麼來了?”
看到前後走進房裏的三個人,郎霆烈忍不住欣喜地揚起嘴角。
“出了這麼大的事,我們當然要連夜趕過來。”莫修嬉笑着坐到郎霆烈身邊,卻在看到他傷口的那一瞬間又沉下了臉,眼神里添了一抹殺氣,“怎麼讓自己受傷了?”
“蔣甦告訴你們的?”郎霆烈放下衣袖,遮住重新包紮好的胳膊,不在意地笑。
“他要是主動說就好了。別忘了我們是WOLF,你們在這邊出了狀況,自然會有人通知我們。在來的路上給蔣甦打電話時,他還矢口否認說沒事。非要我們南歌出馬,他才肯老實交代,告訴我們你在醫院。”莫修回頭,對尹南歌拋個媚眼,“是吧,南歌?”
尹南歌笑笑,沒有說話,但眼底閃過幾許只有提到蔣甦才會流露的嬌羞之意。
“狼頭,別岔開話題。”莫修又回過頭來,看着郎霆烈,確定他的傷勢不大終於放心下來,但還是認真地說,“我們三個很想知道你到底是怎麼讓自己受傷的。我們認識你這麼久,危險的任務也不是沒接觸過,但還從未見你受過這種傷。”
“蔣甦沒告訴你們?”郎霆烈看看雷玄和尹南歌,他們的眼神和莫修一樣,都是驚訝和好奇的。
“你覺得他會說嗎?”莫修誇張地聳聳肩,表示無奈。
郎霆烈抿了抿唇。他知道蔣甦不會說的。不說昨晚槍戰的事情,是不想讓他們三個人擔心。不說他如何受傷的事情,怕是因為蔣甦已經看出了他情感的端倪,想讓他自己去說,也想讓他坦白。
可現在還不是時候。且不說他與費芷柔現在是雇傭的關係,更何況,襄王有意神女無情,事情未成之前,就算他們全都看出了端倪,他也不會親口承認。
知道莫修不會罷休,郎霆烈還是把昨晚的事情從頭到尾說給他們聽。只是,他跳過了自己在翻車一瞬間撲過去保護費芷柔的細節。也輕描淡寫地敘述了自己提出交換人質的事。他們是保鏢,在特殊時刻選擇犧牲自己也算是常理。
“當時非要那麼做嗎?”他們三個人之中屬莫修的心思最細膩,所以問題也最多。聽郎霆烈說完昨晚的事,他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如果被挾持的是個男人,可能會用別的方法。”郎霆烈表情平靜,“可你知道女人很容易驚慌,C4又帶了一包炸-葯,非常危險。”
“可你不是說那個女人在被鬆開以後又反撲回去了嗎?”莫修一邊說,一邊聯想當時的場景,“那她應該是個夠堅強夠鎮定的女人,又怎麼會慌亂?”
“之前哪裏能預料到這些。”郎霆烈淡淡地說,“我們剛來,又不了解這個費家三小姐是什麼樣的人。”
“是嗎?”莫修狐疑地看了看郎霆烈。以往總是一兩眼就能識破人的狼頭,居然還會有不了解對方是什麼人的時候。當年對他莫修,郎霆烈可是一眼就決定救他的。
“好了,不說這個了。”郎霆烈從躺椅上站起來,“車子去修理了,你們來了正好把我送到費家去。”
“郎哥,”在一旁只聽不說的雷玄開口了,“你還是回總部去吧。今天我們三個來就是想替換下你,讓你回去養傷休息。”
“養傷?”郎霆烈忍不住笑了起來,“你們覺得我老了嗎?這麼點小傷就需要回去休養了?”
“郎哥……”尹南歌也想說什麼,卻已經被郎霆烈制止了。
“你們都別勸我了。”郎霆烈堅定無比地看着他們三人,“我接的任務還從來沒有替換過別人,更別說是因為這麼一點小傷。而且,我想佘虎大概也看到我在這裏,為了報復我和費楚雄,他一定會再出現。可如果我離開,他也許會推遲報仇計劃,隱匿起來,重新等待機會,那樣就會讓更多的人陷入險境。眼下,抓住佘虎和沙鷹是急不可待的事情,我不能在這時候離開。”
他頓了一下,淡淡地揚起嘴角,“我知道你們擔心我,也關心我。不過,這次受傷確實有些意外。現在C4已經死了,等於佘虎又少了一條胳膊,他也起不了多大的浪了。而且,作為WOLF的管家,蔣甦也沒說讓我回去,說明他有信心和我一起完成這項任務,你們就別再操心,早點回總部替我坐鎮。”
三個人互相看了幾眼,知道狼頭鐵了心要留在這,誰勸都沒有用,搖搖頭,終於還是放棄了。
“好吧,那我們送你回去,”莫修也站了起來,“正好讓南歌與蔣甦聚聚。你們這任務不知道什麼時候結束,可苦了人家小兩口了,到時候別忘了讓蔣甦休長假!”
“莫修!”再清冷的性格也經不起莫修這樣調侃,尹南歌又羞又惱地喊了聲。
四個人正要出門,一個聲音從後面怯怯地傳來。
“這位先生,你的葯還沒拿……”
回頭看,是剛才給郎霆烈換藥的*。
本來天降一個帥得要命的傷者來讓她換藥,*已經心顫顫了。沒想到拿個葯回來,病房裏居然又多了兩個超級帥哥,就連一起來的女人也都美得那麼帥氣,看得*暈乎乎的,快要忘了自己在哪。
直到這些人要離開,她才想起沒把手裏一直攥着的葯給病人。
“謝謝你,美麗的護士小姐!”郎霆烈還沒伸手,莫修已經把葯拿在了手裏,修長的手指似有似無地從護士的手背上滑過,惹得小姑娘整個人都顫了,臉上幾乎要開出一朵桃花來。
“這樣好玩嗎?”走出病房,雷玄忍不住斜睨了一眼莫修,似乎對他“*”婦女又不會負責的行為極為不齒。
“好玩啊,怎麼不好玩!”莫修習以為常,呵呵一笑,“就你這樣的大冰山覺得不好玩,我,樂此不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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拐了彎,路虎在費家的大門前停下。
“我和雷玄就不進去了,”莫修對正要下車的郎霆烈說,“你帶南歌進去,給蔣甦一個驚喜。”
他們不是執行任務的保鏢,就算是WOLF的自己人,隨意進出僱主的地方也是不合規矩的。更何況,莫修和雷玄本就不願意與這樣的富人打交道。
“不用了,我下次再約他吧。”尹南歌坐在位置上不動。她當然想去見蔣甦,可被莫修這麼一說,哪裏還好意思。
“來都來了,還等什麼下次。”莫修拉起她,推下車,又對駕駛座位上的雷玄說,“把門鎖上。”
一聲輕響。雷玄果然上了車門鎖。
這兩個傢伙,一會掐架,一會合拍,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尹南歌清冷的眸子掃了他們兩眼,微微一笑,乾脆地轉過身,跟着郎霆烈走進了費家大院。
“聽說佘虎也受了傷?”
尹南歌一邊走,一邊問着昨夜的情況。作為全國第一要犯,佘虎自然得到自上而下的關注,哪怕是已經退休的尹克也比較關心這起案件。當然,因為佘虎牽涉到許多案件,他的動向對外界是保密的,包括昨晚的事。
“是的,我們有人看見他的一條胳膊被炸-葯給炸傷了,就算傷勢不重也得治療一段時間。”郎霆烈走進院子,習慣性地環視一圈,“所以現在警方正在排查各種大小醫院和診所,尤其是黑市醫生。”
“你真覺得佘虎還會再回來嗎?他這次元氣大傷,又失了一名幹將,會不會放棄報復,潛逃到別的地方去?”尹南歌說出心中的疑慮。
郎霆烈微蹙了一下眉,“若他報復的對象只是費楚雄,有可能會離開,等元氣恢復了再回來。可現在,他知道有我在,一箭雙鵰的機會很難得,只要傷好,他一定會再回來的!”
尹南歌稍頓了會,還是問道,“你確定他看到你了?”
郎霆烈輕笑了一聲。
“直覺。我相信他看到我了。”
在他舉槍射向C4扔來炸-葯的那一瞬間,雖然離得遠,郎霆烈也看到了那邊讓他刻骨的身影。
僅僅只是一秒,但郎霆烈知道,佘虎也看到了他。
他們是天生的敵人,對彼此的存在,有天生敏銳的直覺。
“郎哥,”尹南歌嘆口氣,慵懶地把手插進褲帶,動作很帥氣,“不管怎樣,保護好自己,不要再受傷了。”
臨行前,尹克在電話里對尹南歌多叮囑了幾句。大概的意思無非是覺得這次任務兇險,想讓尹南歌勸說他們回來。可能是年紀大了,只想安穩過日子,這個戎馬一生的人也會有擔憂和焦慮的時候,擔心蔣甦,擔心女兒的幸福。
尹南歌原本就知道說服郎霆烈和蔣甦的希望不大,現在聽到郎霆烈如此堅決的回答,索性放棄了,不再多說。
“放心,”郎霆烈瞄了眼自己被吊起來的胳膊,嘴角的笑意只有他自己懂,“這真的只是意外。”
他又說,“我也不會讓蔣甦受傷的。”
尹南歌的臉頰上迅速閃過一抹紅暈。她張了張嘴,想要辯駁,可還是什麼都沒說了。畢竟,擔心蔣甦確實也是她的心事。
兩個人在費家的院子裏一邊說話,一邊走着,準備去找蔣甦。
一個高大健碩,一個高挑纖細,穿着風格一樣的低調簡約,又不失氣場。兩個人並排走着,遠遠看去,很般配。
這樣的一幕自然落入旁人的眼中。包括正站在窗口發獃的費芷柔。
站在郎霆烈身邊的女人,是誰?
為了看得更清楚,費芷柔不由往前探了探身子。
高挑的身材,帥氣的短髮,即使離得遠也依稀可見的美麗臉龐……
他們並排走得很近,兩人不時對看,似乎很親密……
原來那樣的男人需要這樣特別的女人來相配的。
難怪他在吻了自己以後那樣無動於衷,原來他已經有女朋友了,有這樣帥氣又漂亮的女人,又怎麼會對自己動心呢?……
費芷柔,你怎麼又在胡思亂想了!你喜歡的人不是許承鈺嗎!還是虛榮心作祟,巴不得全世界的人都會喜歡你!清醒一點吧!
費芷柔背過身,不去看他們,又氣惱地掐掐自己的臉,痛得連自己都呲牙咧嘴。
放下手,正要離開窗檯,忽見自己掌心的傷痕,她又情不自禁想起他給她抹葯時的溫柔。
他對每個女人都可以這麼溫柔嗎?還是,因為她是他的僱主,是他要保護的人?那他對他的女朋友呢,是不是還可以溫柔百倍?……
心忽然有些發酸,酸得幾乎都要疼痛。
想到這,她不聽大腦使喚地偏過頭,又去看那兩個人的身影。
只是,這一眼看過去時,他們倆已經走到了她的窗檯下。
而且,郎霆烈看到了她。
四目相對,他的眼裏噙着笑意和溫情。而她,像是被忽然抓住的小偷,驚慌不已。
猛地回過頭,費芷柔跑着離開了窗檯,甚至離開了自己的房間。
“怎麼了?”
郎霆烈忽然減慢了腳步,尹南歌疑惑地看着他,又順着他的視線往上看去。那裏不過是幾個沒人的窗檯,沒什麼特別的。
“沒什麼,陽光刺眼,一時看花了。”郎霆烈藏住眼底的笑意,低下頭,“走吧。”
繞過費家的別墅,後面就是專門給他們安排的宿舍。郎霆烈和蔣甦各自單獨一間,其他保鏢兩到三人一間。大概不想失禮數和面子,費家在這方面做得還算周到,雖然房間不算豪華,但需要的東西、設施都有,住得還算舒服。
“一會站在我後面。”快到宿舍門口時,郎霆烈低聲對尹南歌說。
尹南歌會意,微微一笑,順從地站在郎霆烈身後,用他的身軀遮擋住自己的身影。
兩聲敲門,門開了。
“阿烈,他們這麼快就把你接回來了?”蔣甦睜着兩隻佈滿血絲的眼睛走了出來。這兩天又要安排費家的安保,又在暗中幫助蕭坤排查醫院,他不讓郎霆烈幫忙,熬得有點辛苦,昨晚又是到凌晨一兩點才睡。
“我沒讓他們來接,坐了順風車回來的。”郎霆烈笑笑,“順便捎回來一個surprise。”
“什麼surprise?”蔣甦眨了眨有些乾澀的眼睛。
“你看,誰來了?”郎霆烈唇角一揚,往旁邊邁了一步。
“南歌?”看到郎霆烈身後的人,蔣甦不由驚呼出聲,眼底閃閃的,“這麼快就到了?”
出事的第二天,蔣甦便接到莫修的電話,問這邊是不是出了事。怕他們擔心,蔣甦一開始矢口否認。可尹南歌接過了電話,說尹克也知道了,蔣甦知道沒辦法再隱瞞,只好如實相告。他也說了郎霆烈受傷的事情,但沒有說具體的原因。當晚的狀況有些微妙的因素,蔣甦也希望能聽到郎霆烈自己來解釋。
他們三個一聽說郎霆烈受傷,立即要過來。蔣甦知道攔不住他們,但以為最快也得下午才能到,沒想到現在就看到了尹南歌,當然驚喜了。
“給你打電話的時候,我們已經在路上了。”尹南歌眉眼間全是喜悅,但嘴角的笑意依然是往日淡淡的樣子,“你知道他們倆的急性子,兩個人輪流開車,一路高速飆來的。”
正在說話,蔣甦的手機響了。
一看來電號碼,蔣甦喜悅又無奈地笑起來。
“怎麼樣,蔣爺,”莫修玩味帶笑的聲音從手機那端傳來,“我和雷子的服務周到吧?親自送貨上門,給您老一個大驚喜!”
“你們在哪?怎麼不過來?”知道莫修愛鬧,蔣甦迅速跳轉話題。
“千里迢迢送來的二人時光,我和雷玄哪裏好意思打擾。”莫修忽然在電話里提高了音量,聲音大得連郎霆烈和尹南歌都能聽見,“跟南歌說一聲,我和玄武去找樂子了,讓她不要着急,兩個小時以後我們來接她。”
蔣甦還沒說話,莫修又在那邊喊,“蔣爺,兩小時夠不?不夠的話,下次請我和雷子喝酒,我們不介意再多等一會。”
蔣甦看看正在暗笑的郎霆烈,又看看早就偏過頭掩飾羞赧的尹南歌,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說夠吧,好像顯得他男子氣魄不足。說不夠吧,豈不是更讓莫修逗樂。
“好了,”郎霆烈實在看不下去了,拿過蔣甦手裏的電話,“莫修,你就別再耽誤他們倆,也抓緊時間玩自己的去。”
“好吧。”莫修收住笑聲,不再打趣了,“既然你的傷沒有大礙,我們大概明早就回去。總部那邊剛才已經打來電話,說有任務要接。”
“還有,”掛電話前,莫修又說,“你的情況我已經打電話告訴你家裏了,告訴他們沒事,免得擔心。”
郎霆烈遲疑了一下,“好的,我知道了。”
這兩天大哥一直打來電話,但郎霆烈沒接,只是回復了幾條短訊,說自己沒事。他知道一接電話,那邊必定是讓他離開或者關掉WOLF然後回家的話。他不想聽,任誰來勸,他也不會放棄WOLF。
“打發走了。”郎霆烈笑着把手機遞給蔣甦。大概只有面對郎霆烈的時候,莫修才會收斂幾分玩鬧。
“我可以說他是最會折磨人的老妖精嗎?”蔣甦搖搖頭。不過被莫修這麼一逗,整個人似乎輕鬆了。
尹南歌也終於回過頭來,與蔣甦對視的那一刻,兩個人情不自禁地笑了。
“好了,我也走了,去周圍看看。”郎霆烈往前走了幾步,忽然起了玩心,學着莫修的語氣,回頭對蔣甦說,“蔣爺,悠着點。”
“阿烈!”蔣甦哭笑不得地喊了句。
這幫人認真起來,一個比一個硬漢。可開起玩笑來,也是一個接一個的不留情。別說尹南歌,就是他這麼個大男人也覺得難為情了。
郎霆烈沒有回頭,忍着笑揮揮手,大步流星地離開了。
“真拿他們沒辦法。”蔣甦無奈地聳聳肩,對尹南歌笑了笑,拉着她的手走進了房間。
郎霆烈沿着費家的圍牆巡視了一圈,正要返回,看見角落涼亭里的一抹身影,眼底閃過和煦的光,走了過去。
“二太太。”郎霆烈走進涼亭,對正坐在躺椅上的陸懷秋說,又微微轉頭,輕喚了句,“三小姐。”
他走過去的時候,費芷柔正從陸懷秋手裏搶過水果刀,準備切水果。
“你好。”陸懷秋仰頭看着這個高大的保鏢,臉上是一如既往溫和的笑。
“……你好。”他一走近,費芷柔就忍不住地渾身發燙,忍不住想逃走。可是,陸懷秋坐在這裏,她也只能還以問候。
她沒有抬頭,注意力似乎只放在削水果上。可是心裏卻不停地在想,他怎麼一個人,他的女朋友呢?走了嗎?……
“那晚的事情我都聽說了。郎先生,謝謝你救了小柔。”陸懷秋由衷地表示感謝。
因為身體不好,陸懷秋大部分時間都待在房間裏,或是偶爾下來晒晒太陽,散散步。在院子裏的時候,陸懷秋見過郎霆烈幾次,一直覺得眼前的小夥子很有眼緣,哪怕他氣場強大,也能讓人感覺到溫暖。尤其現在,得知他那樣不顧性命地救了自己的女兒,她更是覺得他人好了。
“二太太,您不用表示感謝,這本來就是我應該做的事情。”郎霆烈淡淡地笑着,目光卻停留在費芷柔削水果的手上,眼神里有疼惜。
她掌心有傷,這樣用刀不疼嗎?
“你的傷怎麼樣?什麼時候能夠痊癒?”陸懷秋看着郎霆烈臂膀上的繃帶,面露擔憂。
“謝謝二太太關心,其實沒什麼問題,”郎霆烈捕捉到了費芷柔輕微的一顫,知道她在認真聽,“過幾天就可以拆繃帶了。”
“那就好。”陸懷秋鬆了口氣,忽然想到什麼,轉頭對費芷柔說,“小柔,你記得讓廚房多煲點骨頭湯給郎先生送去。他們心粗,不一定會放在心上。”
費芷柔看了郎霆烈一眼,對上他發亮的眸子,又飛快地移開。
“知道了,媽媽。”
費芷柔答應着,把已經切好的水果放到陸懷秋面前,放上小叉子。
“郎先生,你也坐下吃點。”陸懷秋微笑着,把其中一盤推到郎霆烈面前。
“二太太,謝謝了。不過這不合規矩,我在執勤。”郎霆烈禮貌地拒絕。
“我聽蔣組長說這幾天你養傷休息,”費芷柔把另一把小叉放進郎霆烈面前的水果盤,目光閃躲地說,“現在應該不算工作時間,在這吃個水果沒關係的。”
話剛說完,費芷柔覺得自己的耳朵都發燙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一時衝動說出這種話。她明明是怕見到他的,怎麼又成了留他的人。也許是因為天氣熱,看他汗濕了衣裳。也許是因為想着他受傷的胳膊,心裏總想彌補點什麼。還是因為別的什麼……她自己都有點迷糊了。
既然她都開口了,他不留下來豈不是傻瓜!再說,這確實是他的休息時間,接受邀請坐下來吃點水果不算違規。
“謝謝,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郎霆烈抿嘴一笑,在圓桌前坐了下來。
她削成塊的水果很精緻,蘋果、火龍果、西瓜,四四方方,幾乎都一個大小,紅紅綠綠的,看着讓人既清爽又有食慾。
這樣的休息日,別的富家千金早就出去逛街購物做SPA,她卻願意在家陪着陸懷秋。即使是掌心有傷,也在細心地切水果給媽媽吃,叫人怎能不動容,不動心。
郎霆烈用小叉叉了一塊西瓜放進嘴裏,眼睛不由地微眯起來。
真甜!
這大概是他吃過的最甜的西瓜!
“郎先生,有女朋友了沒?”陸懷秋一邊吃着水果,一邊笑着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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