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舊人哭上
寄薇躺了一會,已經從腦海里那些雜亂的片段中,拎出來了最要緊的一件事情。那就是——這個身體是怎麼受傷的?
對了,四奶奶是為了撿一樣掛在樹枝上的東西,從假山上摔下去才摔傷了頭。
這件事情從根子裏就透着古怪。
四奶奶作為高門大戶里的主子奶奶,怎麼會需要親自去撿東西呢?她的身邊,應該至少會跟着一兩個丫鬟的。就算是一時間沒有丫鬟跟着,她也可以等丫鬟來找她了,再讓她們去撿啊!何必自己冒險去撿呢?除非那東西很重要,四奶奶等不及丫頭們過來了。
寄薇腦子裏亂紛紛的,一想多了,就頭暈。可她不得不想。她如果想要在這個陌生的世界存活下去,想要保住她的女兒蓓蓓,就不能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以前她給劇組裏的演員們化妝的時候,也順便看過很多古裝劇的排演,從那些劇情里她學到很重要的一個知識:任何人做任何事,都是有用意的。
就像大奶奶邱氏帶着太醫來看她,看似平常的舉動,說不定裏面就有很多不為人知的波瀾暗涌。
邱氏在來之前,肯定知道她醒過一次的。可是,她為什麼要再問一次,問得這麼詳細呢?可見,邱氏對四奶奶是怎樣從假山上摔下去的,也有着疑惑。在這大宅院裏面生活,最要緊的是耳聰目明,將所有事情都看在眼裏,這樣才好有個應對。
這忠勇伯府,除了邱氏,只怕還有無數雙眼睛在盯着她。因此,寄薇的一舉一動,都必須小心在意。一旦行差踏錯,露出了破綻,說不定等待她的,就是滅頂之災。
寄薇皺着眉頭回憶,想起來了,那樹枝上的東西是一個抹胸,而且很像她親自繡的一件抹胸——月牙白綢緞的底子,上面綉着兩朵並蒂蓮花,卻沒有綉葉子。
這就難怪了,抹胸是多麼私密的一件東西,難怪她要急慌慌地去撿。可也不對啊,這麼私密的東西,怎麼會大大咧咧地掛在假山旁的樹枝上呢?
當時的蘇寄薇不是沒想過,這件事透着古怪。她是綉了這樣一件抹胸,當時她生了女兒,四爺也沒有多說什麼,只讓她安心休養。她因此對四爺滿懷情意和感激,想着他稱讚她膚瑩如玉,穿白色的好看,特意做一件月牙白的抹胸來穿。
可惜抹胸才綉了一半,就聽說太太送了兩個伺候的丫頭來,讓四爺收房了。那個抹胸,她再也綉不下去了,就那樣放在了箱子底。
難道誰又把它翻出來了,故意扔在了這裏?能夠接觸她貼身衣物的,總不外乎幾個大丫頭,難道她們竟敢做出背主的事情?
掛着那抹胸的枝子離得有點遠,她也看不清到底是不是自己繡的那件。可是,這件東西掛在那裏,總是個禍害。
府里的下人來來回回地走動,可能很快就有人經過這個假山了。如果被他們看見,少不得又要討論一番,猜測一番,到時候如果有人不識相,報到哪個主子面前的話,她就丟大臉了。因為肯定有人見過她這個抹胸,到時候無論是不是她的那一件,只要有人透出來她有過一件這樣子的抹胸,都於她的名聲有礙。
四奶奶必須要把這東西取下來,趁着沒人注意的時候悄悄拿回去。
可是身邊跟着的兩個丫頭都不在身邊。
一開始,傲雪走到角門的時候就捂着肚子喊痛,跑去如廁了。
後來又碰到了三奶奶的貼身丫頭,說是三奶奶最寶貝的一盆菊花綠牡丹,不知道怎麼就蔫了葉子,想請淡雲看看。淡雲平素里在侍弄花草上頗有心得,沒想到竟然連三奶奶都知道了。
四奶奶見不是什麼大事,拒絕了三奶奶也不好,因此擺擺手就讓淡雲去了。
當時的四奶奶因為失去了肚子裏的孩子,半年來纏綿病榻,每日裏想起那個孩子就是傷心垂淚,也只偶爾出門到這假山上的亭子裏坐一坐。沒想到這會子竟然落了單,身邊連個可商量的人都沒有。
聽到不遠處傳來僕役說話的聲音,她心中一緊,顧不得多想,踩了道旁的一塊石頭就伸手去勾那件抹胸。誰知道那石頭竟是鬆動的,她踩上去一下子就滑倒了,她連忙去拉扯旁邊的一根樹枝,那樹枝竟然會一扯就斷了,她穩不住身子,摔下了假山,頭撞在旁邊的一塊大石頭上,暈了過去。
好毒辣的計策。
寄薇一細想當時四奶奶的情形,就不如得悚然而驚。
無論是誰設了這個陷阱,都是算無遺策的。如果四奶奶不去取那個抹胸,就必然於她名聲有礙;如果四奶奶親自去取那個抹胸,那一扯就斷的樹枝,那一踩就鬆動的石頭,都是要人命的。
寄薇苦笑。她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工作了十來年,劇組裏形形j□j的人她都見過,各種各樣的小陷阱她也經歷過。可是劇組裏的演員或者劇務再怎麼勾心鬥角,也沒有要害人性命的。
誰會想要她的性命呢?可想而知,住在西側院子裏的阮姨娘嫌疑最大。她是貴妾,肚子裏又有了孩子。如果她生了兒子,一旦四奶奶身故,她就可以母憑子貴,扶正為繼室。
只是這件事,橫看豎看和她一點關係也沒有。四奶奶自己不小心摔下了假山,怪得了誰呢!
寄薇對於穿越這回事實在是心有抱怨,穿越大神絕對是和她過不去。
別人穿越都是穿成小女孩,偏偏她穿越成一個內宅婦人,一開始就是刀光劍影。沒有各種美男可供選擇也就罷了,還得和一堆女人搶一個老公。
她不搶還不行。
從腦子裏那些記憶碎片里,寄薇已經得到了這樣一個認知:這個大黎王朝,女人地位低下,想要和離也只能由丈夫寫休書,被休棄的女人到哪裏都是受人恥笑的,更不能拋頭露面做生意。
其實這些寄薇都不怕。她從小也是過慣苦日子的,後來也見識過富貴。榮華富貴什麼的她也不是舍不下,就算是蓬門小戶關起來過日子,她也能圖個清靜。
可她不能不為唯一的女兒蓓蓓着想。這個時代,女子的家世代表一切,蓓蓓如果有了個被休棄的娘親,哪還能找得到好人家?上一世,她不能留住自己的女兒,這一世,她拼盡全力也要讓蓓蓓平安長大,生兒育女。
她和蓓蓓,都要好好活着。
寄薇也知道,她只是現代一個小小的化妝師,沒什麼大本事。她對這個世界的了解,都是通過腦海里那些零碎的記憶片段。很明顯,她還沒有完全掌控它們。
憑着這點東西,寄薇明白自己很可能算計不過這些深宅內院的婦人。可是誰要是敢動她的蓓蓓,就算是天王老子她也敢和她拚命。不過,拚命在這裏大概行不通,一切還得從長計議。
所以,寄薇給自己的第一個建議,那就是——忍。
寄薇才剛下定決心,就感覺肚子發出輕微的咕嚕嚕的響聲。她這是餓了。這個身體也算是五勞七傷了,為了能有精力戰鬥,她一定得把身體養好才行。
寄薇j□j一聲,裝作剛醒來的樣子。
立馬有人走過來撩起帳幔,輕聲問道:“奶奶醒了?”
寄薇一抬眼,就看到一個十六七歲的丫頭,低下頭笑容滿面地望着她。這個是她身邊的大丫鬟之一——傲雪。寄薇盯着她,半晌沒說話。她從假山上摔下來的事情,與身邊的這幾個大丫鬟脫不了干係。特別是這個傲雪,當日她的腹瀉到底是真是假,很值得推敲。而且,當日她昏迷之後,那抹胸去哪了?誰又是最先發現她摔傷了的?
這些,都需要她養好精神才好慢慢地來查。她不能急,一急就容易露出破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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