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紅塵意
以前,錦一常喜歡溜進蕭丞的房裏睡覺。頭一次犯案時什麼都不知道,難免心情激動,一進屋子就迫不及待地往那張大床上撲去,結果差點沒把她的臉摔平,掀開面上的被褥一看,下面什麼都沒有墊,光禿禿的床板看得人都覺得硌。
儘管如此,也比她那地好多了,所以錦一還是睡得不亦樂乎,可是後來沒幾次,床榻莫名其妙又變成軟綿綿的了,睡得她飄飄然,更是讓人慾罷不能。
但現在呢,好像一切都退回到了最初的時候,床又成了硬邦邦的,人也變得冷冰冰的。
錦一被撞得渾身都疼,臉皺成了一團,覺得自己像是被釘在了床榻上,動彈不得,被捉住的手腕也彷彿能被生生捏斷似的,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睜開眼望着他。
雖然剛才剩下的酒不算多,但酒勁還是大,加上那一摔,彷彿把她身體裏的酒都給搖勻了,頭昏得更厲害了,眼睛四周像是有金星在轉來轉來,看了好久,蕭丞才終於從好幾個變回了一個。
他沒有束髮,從這個角度望去,潑墨般的黑髮披散下來,竟為他平添了好幾分艷麗,奪人心魄,不可方物,如同這濃稠的夜色,像是化不開的迷霧,而他的面容隱於其中,似是霧裏看花,終隔一層。
錦一被他的發梢掃得有些癢,便想別過臉去,卻被蕭丞一手攫住了下巴,強迫她看着自己,雙手也被他舉過頭頂。
饒是錦一現在神智有些不清醒,但還是覺得這個姿勢有些讓人羞恥。因為這樣一來,她不得不挺着胸脯,整個人都被迫迎合著他,真是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樣。
然而身下人膚嫩理細,未施墨暈,也如花朵初放之色,蕭丞只想好好欺負她一番,壓低了身子欺上去,放肆地緊合那玲瓏有致的曲線,不算薄的衣裳,仍舊能覷得一斑豐盈胸|乳。
他的頭埋在她的頸窩,觸及到的肌膚比水豆腐還要白嫩,他張口輕咬了一下,而後低聲問道:“這麼晚了,薛公公睡不着,是想找咱家討教么?”
平日裏看上去那般無欲無念的人,竟還有這一面。他向來清冷的聲線沾染了情|欲,比任何一味媚葯還要撩人,錦一被激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喉嚨間也彷彿有什麼快要衝出來,她拚命咽了回去。
她只覺得自己現在這個樣子,簡直比被他脫光了看還要羞人。
見她死死咬着自己的下唇,蕭丞好心勸道,“想叫便叫出來,憋着不好。”
“……”還好錦一的腦子還沒完全淪陷,對他的話置若罔聞,就算不知道為什麼,心裏也明白不能聽他的話,不然說不定又會遇見更可怕的事。
於是蕭丞的手又加重了幾分,讓她被迫張開了嘴,他又趁勢封住了她的唇,吻得比清晨的蜻蜓點水要深入得多,一池春水被攪得連起波瀾。
她的唇齒間似乎還留着酒味,醇厚而綿柔,這種滋味不知比就那樣無趣地舉杯喝酒好上幾倍。
不過酒確實是一個好東西。
良久,蕭丞終於鬆開她,見她的眼中水光瀲灧,嬌憨可愛,哪裏還看得到往常拒人千里的影子。
錦一大口喘着氣,呼吸着新鮮空氣,腦子竟然還稀里糊塗地清醒了一些,把差點拋在腦後的目的也記了起來。
她皺了皺眉,覺得事情不應該是這樣發展的,可是幾次想說話,結果舌頭都捋不直了,還說什麼說。
可不得不承認,她這次又失策了。
因為宮裏的多數事都是蕭丞一人處理,經常忙得連合眼的時間都沒有,所以起居都是在宮裏,而宮外的府邸大多時候都是空着的。
本來錦一以為依今日這種情形,不說徹夜調查,也至少得到天明才能稍微眯一會兒吧,因此才會跑來找他,誰知道他竟然這就睡了。
莫不是真的病了吧,可誰生病了還像他這般?
看來這酒不止是壯膽,還誤事。要知道他這會兒就睡了,她就是死也不會踏進來的,畢竟站着說話沒有躺着說話危險。
可就這麼放棄了她又覺得不划算,要是每次來找他都會被輕薄一次,那她豈不是早晚都會被吃干抹凈?
不行不行,她得振作起來。
於是錦一努力睜大了雙眼,不讓自己被酒意淹沒,再一字一句慢慢地說道:“奴才只是想來問問廠公,您今早上說過的話還作數么?”
蕭丞挑眉,反問道:“作數又如何?難不成薛公公終於想通了么?”
“嗯,想通了。”她點了點頭,隔了半晌才又繼續說道,“只不過廠公看上的那點委實不值幾個錢,奴才能用其他的換么?”
不值錢么。他雖不認同,卻沒出聲制止她,示意她接着往下說。
“廠公不僅要輔佐皇上,還要每日都同後宮的娘娘周旋,就算不厭煩,想必也會有累的時候吧,奴才可以幫廠公分擔。”錦一緩了緩氣,終於說出了想說的話,“廠公是成大事之人,豈會因為一些稍縱即逝的歡愉而放棄永久的利益。”
她想來想去,覺得邵生和他說的的確在理。為了生存,人人都趨炎附勢,把有權勢的當成祖宗一樣伺候,她最初不也是這樣的么,只是遇着了好的人,才能像個人一樣活着。
那為什麼現在她還要和自己過不去,為了躲蕭丞,讓自己活得那麼累。既然這輩子都只能待在這個牢籠里,何必早點去抱他的大腿,好讓自己的下半輩子好過些。
可蕭丞不是什麼樂善好施的好人,不會無緣無故地幫她,但是他提出的條件,她又不願意,所以只能想出這一茬了,至少他也不算虧吧。
“薛公公真是對咱家瞭若指掌。”聞言,蕭丞的嘴角浮起笑,眼底依然是一片冰涼,喜怒難辨,“不知道你想怎麼幫咱家?”
怎麼幫,錦一暫時還沒有考慮過。畢竟宮裏宮外想巴結他的不計其數,比她有能力有地位的也多如牛毛,她能想到的別人未必想不到,她自然不敢肯定蕭丞一定會器用她,所以只能堵一把。
“雖然奴才愚笨,做事也不利索,可對廠公的忠心是誰也比不上的。與其培養一個隨時都會背叛您的人,不如讓奴才來,奴才絕不會變。”
絕不會變,可真是一句誘人的誓言。
蕭丞遲遲未開口說話,只是盯着她看,見她也不閃躲,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道:“既然薛公公偏要選一條難走的路,咱家也不攔着。只是傅大人那頭,你打算不管了么?”
“……”她居然還把傅川給忘了……不過她自然分得清主次,“傅大人那兒是迫不得已,可奴才是心甘情願跟着您的。”
接着又是一陣沉默,但至少沒有一口拒絕,看來還有商量的餘地,她懸着的心落回去了一半,忐忑地等着他的下文,希望不會出現什麼新的轉折。
“要是出了什麼事,還請薛公公自己擔著,別把髒水往咱家身上潑。”
嗯?提前把關係撇這麼乾淨,難不成已經想好了要讓她背黑鍋?錦一覺得情況好像有些不妙,但是若真是什麼都是一帆風順的,那才叫怪事吧。
“廠公放心,奴才絕不會翻臉不認人的。如有違背,不得好死。”
蕭丞沒回答,倒像是冷哼了一聲,也不知到底是什麼意思,而後從她身上起來,將屋內的蠟燭一一點燃。
眼睛已經適應了黑暗,這突如其來的明亮反教人不習慣,錦一抬起手覆在眼睛上遮了遮,被他這摸不清頭腦的反應弄得有些惱了。
說起翻臉不認人,他是第二,恐怕沒人喊說自己是第一吧。她都被他吃了這麼多回豆腐了,難道還不足以讓他點頭答應么。
擋了一會兒后,錦一把手放了下來,坐起來,面帶怒意地瞪了蕭丞一眼,結果見他的視線一直停留在自己的身上,低頭一看,這才發現自己衣衫不整。
“……”哼,長得倒是人模人樣,可凈做些見不得人的事!
錦一默默在心底咒罵了幾句,趕緊背過身子,把衣服都整理好。
外面風雪飄飄,屋內卻是燈火杳杳,恍若混沌中唯一的光亮,所有都像是被描上了溫柔的金邊,她還坐在榻上,一切都如同這燭火一般溫暖。
蕭丞難得心不在焉一次,回過神后兀自嗤笑了一聲。看來不光是她的酒還沒醒徹底,連他都被惹得生出了醉意。
他嘆了嘆氣,道:“咱家姑且相信薛公公一回。”
一聽這話,錦一立馬笑着回過頭來,一邊下了床朝他走去,一邊回答道:“多謝廠公,奴才一定會好好幫廠公做事的!”
才一句話的工夫,就能讓她又變了臉,真不知她是不是缺心眼,那麼好哄。
蕭丞撇開視線,不去看她,可錦一心情大好,覺得自己好像辦成了一件大事,一直壓在心上的石頭終於消失了,還有閑情去關心他,“廠公不睡了么?”
“薛公公覺得咱家還睡得着么?”
“……那奴才來伺候您穿衣吧。”她十分自覺地替他將衣服一件一件穿好,再將褶皺都捋平了,最後裝作不經意地提起,“奴才今天一不小心睡過頭了,不知道廠公能否在皇後娘娘那兒幫奴才說幾句話?”
“……”看來這得寸進尺地勁頭也被慢慢養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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