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我給鎮雄幫的交待
阿梅冷不丁向我說一句:“胡貳,你要是出去吃飯的話,我一個人可忙不過來。”讓我開始思考要不要赴宴的問題。
想了半天,我打電話給了黎堅家的那位——蘇姐,這女人我感覺對黎堅可是達到了痴迷的地步,她本來也在離人民路不遠的新迎小區某條路上開了一間小店,聽說生意不錯,但每逢黎堅的召喚,甚至是我和阿梅的求助,她都是風風火火地就趕過來了。
晚上六點時分,一輛帕薩特停在了店前的大路邊,我見那個替我作主的男子下車來,知道是來接我的,不過還沒等我打招呼他就幾步穿過非機動車道跑到我面前,恭敬地道:“走吧,三哥!”看得和我一同站在門口的蘇姐一臉錯愕。要知道,那時能開上這個車的,可都不是一般人物呢,黎堅打算買車也只敢去看了看最新款的兩廂夏利。
那男人在車上向我作了自我介紹,居然是我的老鄉,一個縣的,名叫羅永超。不過他除此之外一句話不說,我也懶得過多詢問。
這些幫派的勢力不是局外之人可以理會的,香滿園餐廳就在我租住的栗樹頭村裏面,平常經過時那生意可是異常火爆,但今天卻只有豹子哥一桌人,看着在門口候我們的幾個小弟我就清楚,這諾大一個飯店今天應該是被鎮雄幫給“包”下來了。
香滿園的大廳里坐了滿滿十桌,清一色的年輕男人,其中不乏袒胸露腹、身上雕龍畫鳳之徒,但坐在桌上卻一句話也不說,只是全部盯着走進來的我。換在半年前進入這種場合,我估計會嚇得當場尿褲子。但此時我的身份不同了,我是明月幫三哥呀,知道他們都是鎮雄幫的人我也不能膽怯,所以只當不見,直接奔向最裏邊豹子坐着那桌。
桌上已經坐了連同豹子在內的五個人,見我竟只帶了羅永超來赴宴,豹子明顯感到有些意外,站起來就大聲招呼道:“我就知道胡貳胡三哥是真漢子,老大非不信,你們看,這不來了!三哥,快請上坐。”說完指着那空着的主坐。
我再沒見過世面也還是能懂得基本的禮貌,知道那個坐位可不是給一般人坐的,於是拉出對面的一把椅子笑道:“豹子哥客氣了,我坐這邊就行。”
“梁子都結下了,謙虛有個屁用!”座上一個結實的中年人從鼻孔哼出了一句。
我朝他笑了一笑,心裏狠狠地問候了一聲她老娘的母親,坦然地坐下后才對一臉壞笑的豹子道:“豹子哥,本來今天這個場合嘛,李警官李哥沒來,那個位子我也可以坐。但我胡貳身為明月幫老三,代表幫里出門總不能把大哥二哥給忘了,所以嘛,那個位子就留給我沒能到場的大哥吧!”我回過頭對一直站在我身後的羅永超道:“你說對吧?超子。”
羅永超點了點頭,面無表情。豹子臉色一變,有些尷尬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上。座上另一位戴着眼鏡的男人卻站起來道:“超哥,你也請坐!”語氣很是恭敬。
羅永超卻道:“沒事,三哥與你們談事,我站着就好。”
眼鏡男過來一拉道:“如果超哥不坐,我等恐怕都不好意思坐着呢,還是坐下吧!”
“今天你們是主,自然是要坐着談事的,我只是三哥的跟班,你們就不用管了!”羅永超還是那幅表情冷冷地回絕。
眼鏡男見勸說不動,訕訕地回到座位上,自言自語地道:“明月幫的名氣,還真不是吹出來的。”
各自坐定后,豹子又站起身大聲道:“兄弟們,歡迎明月幫三哥!”現場頓時響起一片整齊熱烈的掌聲。
豹子待掌聲完畢後向我道:“三哥,我給你介紹一下。”說著指了下眼鏡男道:“這是我們鎮雄幫的散人張漢軍。”張漢軍向我點了點頭,我卻學着羅永超的樣子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連個笑容都沒給他。豹子接着道:“這三位和我一樣,是幫中小頭領,我們四個都有個外號,分別是‘象、獅、豹、狼’。”
“幸會幸會,其實除了軍哥外,其他的你也不用介紹,鎮雄幫大名鼎鼎的四位堂主,江湖上誰人不識?”裝酷我是比較拿手的,雖然經常因裝酷而吃啞巴虧,但我覺得現在我有必要裝下去,所以仍舊面無表情地回道是。其實四個野獸的名號我以前根本就沒聽到過,但那天黎堅勸誡我時曾提到過,所以就順口說出。
看着五人的臉色都有些變化,我知道這次裝酷還算成功。豹子擠出一絲笑容道:“承蒙三哥看得起,我們深感榮幸。”
我見其他幾人對我都是帶理不搭,和豹子那有些自作多情的態度截然不同,心裏不禁有氣,於是大聲道:“豹子哥,時間不早了,你總不會是讓我來這聊家常的吧!”
“呃,你看,我這人就是毛病多,這不見了三哥激動嘛,怎麼把正事給忘了。”豹子回頭對候在一旁的服務員叫道:“上菜!”
酒菜上來后,豹子向我招呼道:“三哥,快吃,這家餐館雖然名氣不響,但卻是地道的鎮雄菜呢。”
我沒有動筷,仍舊對桌上其他人視而不見,盯着豹子道:“難得豹子哥如此有心,但俗話說‘吃人嘴短’,豹子哥今天約我來此,不會是為了推廣鎮雄菜吧!”
豹子笑了一聲后道:“三哥果然快人快語,我們今天約三哥出來嘛,主要是想和三哥商量一下,關於今天明月幫無理攻擊我鎮雄幫鬍子分支成員的善後事宜,還有就是對我們受傷兄弟的賠償情況也想請三哥作個交待。”
果然是鴻門宴,果然是有目的的。我聽了后倒吸了一口涼氣,什麼善後事宜我倒不關心,但直接要我賠償,我賠得起嗎?
實在是抑制不住內心的複雜的情緒,我入座后第一次抬起茶杯,但沒能控制住微微發抖,喝了一口茶清了清嗓后,我緩緩地道:“這事自然是要有個交待,但在我交待前,我想先聽聽豹子哥的交待。”我盡量壓制着自己的語氣不要顫抖,但感覺有點不能自己,所以乾脆將語氣變成有些憤怒的樣子。
話音剛落,豹子旁邊那個堂主猛地從桌下抽出一把明晃晃的砍刀指着我叫道:“交待你媽的交待,信不信老子把你紅燒了!”
誰都沒有說話,百十個人坐着的大廳里鴉雀無聲,連給那些小弟們的桌子上菜的服務員都愣在原地。我也沒動,但我沒動是因為我被嚇呆了,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受到那麼大的威脅呢。
我把目光轉到豹子臉上,畢竟只有他那張胖胖的臉讓我看不到那種霸氣外露的感覺,甚至我覺得這傢伙胖得跟豬一樣,卻偏叫豹子這個綽號,你丫能跑得過豬嗎?
人在緊張的時候一定要懂得轉移視線,就像現在的我一樣,轉移了思維和視線后,我竟然對着那張肥肥的臉蛋笑了。這一笑就讓我鎮定了許多,連說話的聲音都不再顫抖。
“豹子哥,我不是個容易記仇人,但請你轉告李志海,這位老兄今天用刀指着我這事,我胡貳記下了。”我說完後站起來就要轉身離開,余光中見羅永超這傢伙還是那幅表情跟在我身邊。
“唰”一下,另外十桌人齊齊站了起來。我其實是想跑的,但心想這一跑估計就真的要被紅燒了,所以再次裝作視而不見,步伐堅定地向門口走去,雖然沒有回頭,但我知道羅永超還跟在我身邊,心裏恐懼之餘也有些感動。
這幾步是我二十年來走得最為艱難的幾步,我恨不得時光倒流,拋棄一切也不會進入這獸窩。
還好這群野獸沒有撲上來,走得一半左右時,豹子和張漢軍追了上來,一人一邊輕輕拽住我的兩臂,豹子道:“三哥,我那雪狼弟就是那個火爆脾氣,你不要與他一般見識,給兄弟個面子,回去喝一杯接着商量如何?”
我能如何,雖然是在法制的天空下,但這裏是野獸窩呀。為了不丟我明月幫的面子,我回身大聲道:“豹子哥的面子是必須要給的,不過我胡貳說到做到,那一刀的事記在賬上也是必須的。”
拿刀威脅我的雪狼提着刀走過來,我雖然怕他真給我來一下,但也沒有其它選擇,乾脆狠狠地直視着他。
雪狼走到我的面前,把那長刀向我前面輕輕一丟,大聲道:“不用記在賬上,有種現在就結了。”
我是越來越看不懂幫派的事了,這個雪狼鬧的又是哪一出呢!還好我有羅永超這個幫手在身邊,於是也顧不得那麼多,大庭廣眾之下便向他使了個眼色,心裏祈禱這老鄉可千萬別跟我裝憨。
羅永超上前一步撿起長刀,“唰”一下朝雪狼就是一刀,這下太過突然,突然到我都來不及驚叫。
我當時閉上了眼睛好半天,因為我覺得開戰的話我根本沒有反擊的餘地,還不如安靜地承受,但當我聽到刀子掉落在地的聲音睜開眼睛時,我覺得必須有個體面的借口掩蓋自己剛才的失態。因為羅永超這一刀看似兇狠,卻只將雪狼的牛仔褲帶了細細一條口子,根本沒有見血。
深吸了一口氣后,我仰頭嘆道:“好刀!算了吧,這事就這樣了!”說著便回到桌上,再沒正眼看雪狼一眼。別問我原因,因為我真的害怕。
桌上坐着的兩人見我回來坐下后,抬起酒杯站起來,那個長得結實的中年人向我道:“三哥是條漢子,我野象和雄獅敬你。”
我抬起酒杯的手沒有再發抖,原來黑幫也不過如此嘛,我既然裝了,何不裝得徹底一點呢?於是高舉酒杯一飲而盡,不顧那烈酒燒得腹中隱隱作痛,把酒加滿后又舉起杯,大聲道:“鎮雄幫各位大哥,我胡貳雖然是明月幫的三哥,但其實我的真實身份只是一個服裝店的店員,想必大家應該聽說過了。我向來不喜歡惹事,更不願與人結怨,今天的事既然豹子哥要我給個交待,那我就不客氣了,我的交待就是——沒有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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