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與虎謀皮
棗花與被杖斃的丹雙,原名叫山棗的婢女是一同進府的好姐妹。
山棗是孤兒,特別羨慕棗花有兄長弟妹,她得知棗花每月的月錢都會攢下來送回家裏,便提出將自己的一半月錢分給棗花,棗花婉拒了,她便將自己偶爾從主子那裏得到的稀罕點心吃食分給棗花。
在棗花的心裏,山棗早已是她的親人,所以當聽到山棗被杖斃時,她比誰都傷心。
山棗是孤兒,死了便死了,根本沒有家人會為她收屍,棗花當然也是有心無力,於是便想將山棗生前穿過的衣服要過來留作念想。
丹心園的下人早將山棗身邊值錢的東西搜刮一空了,剩下一些衣服什麼的,穿着也是晦氣,也樂得扔給棗花。棗花守在丹心園外如願拿到了山棗的衣服,只是當她看到那些衣服時忽然悲從中來,一時沒克制住便哭出聲來。
這一哭恰巧驚動了吳姨娘,於是便給棗花安了個詛咒她和四少爺的罪名,讓丹芙帶着兩個粗使婆子將棗花拉進後院打板子,雖沒說要杖斃,但卻說了打五十大板,這與杖斃也沒什麼區別了。
這一幕趕巧被四處溜達的槐花瞧見了,當下便跑去告訴了艾瀾。
這廂,槐花拉着艾瀾來到丹心園的後院角門前便停下腳步,指了指角門說道:“聽到沒有,棗花正在裏頭挨打,我走的時候還未開打,這會兒估摸着已經打了十多板子了!”
艾瀾不做停頓直接沖了進去,將兩個正在行刑的婆子撞開,大馬金刀地擋在棗花面前。
趴在長凳上的棗花淚眼朦朧地看着擋在她身前的小小孩子,心裏一瞬間湧上來的溫暖似是將背上的疼痛都消去了幾分……
她以為自己會像山棗一樣被活活打死,沒有人能夠救她,她早已經絕望了,但到頭來卻有這麼一個孩子心裏挂念着她,不顧自己安危,不畏主子的權利威勢,鋌而走險闖進來護着她……
曾經那孩子一個人刷洗馬桶時,她因害怕桂嬤嬤而不敢去幫那孩子,後來那孩子昏倒了,她不敢去找大夫,她能做的也只不過是陪在那孩子的身邊照顧她一晚而已,她何德何能啊……
夠了,二蘭,你為我做得夠多了,我今日便是死了也安心了,但是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啊!
聽到棗花的心聲,艾瀾不由地伸出小手握住她的手,試圖給她勇氣,讓她安心。
相較於棗花的感激涕零,丹芙和行刑的兩個婆子卻被艾瀾的舉動驚住了,良久才回過神。緊接着兩個婆子凶神惡煞地走過去拽拉艾瀾,也不知艾瀾是如何動作的,總之待她們反應過來時,她們已經仰面朝天摔在地上哎哎叫了。
丹芙正要訓斥艾瀾,還未開口,艾瀾卻將她心裏想的什麼一一複述出來。結果丹芙嚇得不輕,驚懼地望着艾瀾,好久都說不出話來。
與此同時,吳姨娘正半卧在暖閣的美人榻上閉目養神,得力大丫鬟丹蓮坐在榻旁為她捏腿。
房內很靜,香爐里燃着的安神香讓吳姨娘昏昏欲睡。
丹蓮一邊輕柔地幫吳姨娘捏腿,一邊小心翼翼地觀察着吳姨娘的神情反應。
自打四少爺出生以來,吳姨娘便沒有一日睡好過,雖然請了兩位乳娘來照顧四少爺,但吳姨娘還是不放心,總是疑心有人會害四少爺。而四少爺的反應也奇怪,除了吃奶睡覺那會兒安靜以外,只要一醒來便啼哭不止,而且他睡着的時間很短,平均算下來一天只睡三個時辰左右,吃得也不多,雖然已經滿月了,但比剛出生時也大不了多少,就連太醫也說不清原因是什麼。
丹蓮瞧着吳姨娘眼窩下方的兩團淡淡青黑,心裏嘆了口氣,她跟在吳姨娘的身邊三年了,憑心而論,吳姨娘對她不好也不壞。
吳姨娘生得嬌媚,個性張揚,對待下人雖然有些嚴厲冷酷不近人情,但是該賞時出手卻又比其他幾院的主子闊綽。所以下人們在吳姨娘的手底當差,雖然膽戰心驚如履薄冰,但仍然咬牙忍着,如昨日丹雙被杖斃的情形,在丹心園內早已是見怪不怪了。
這時,吳姨娘的另一得力大丫鬟丹芙的身影在門外出現,丹蓮站起身,輕手輕腳地走到門邊,隔着珠簾輕聲問:“怎麼了?”
丹芙小心地朝帘子後頭瞅了瞅,臉上的神情有些緊張:“那個,有個廚房的三等小婢女跑到後頭院子去阻止婆子們行刑,姜嬤嬤出府去請大夫了,我一個人拿不定主意……”
“這有什麼拿不定主意的?不就是個三等小婢女嗎?趕出去就行了,姨娘才剛睡下,莫要驚擾了她!”丹蓮不以為然地說道。
“哎呀,你不清楚情況,那孩子別看人小小的,但看人的眼神很是嚇人,好似能看穿人心似的,而且……”
丹芙正跟丹蓮解釋着,忽然就見吳姨娘猛地睜開眼並自美人榻上坐起身,柳眉擰起,神情緊張焦慮:“丹蓮,你聽聽,是不是四少爺醒了在哭,你快過去讓乳娘將四少爺抱過來,快去!”
丹蓮一怔,下意識地側耳細聽,果然聽到嬰兒的啼哭聲自東廂房傳來,於是趕緊掀開帘子走了出去,不一會兒便領着抱着四少爺的乳娘走了進來。
四少爺一直在哭,哭聲跟幼貓叫似的,柔弱又可憐,聲聲揪緊吳姨娘的心。
“快抱過來給我!”吳姨娘伸手從乳娘那裏接過孩子,心疼又無奈地哄着,但無論她如何哄,孩子就是啼哭不止,吳姨娘心下焦躁頓起,不耐煩地問丹蓮,“姜嬤嬤還沒回來嗎?”
“沒有,嬤嬤說過會在晚膳之前回來,估摸着快了吧……”
一聽姜嬤嬤還未將大夫帶來,吳姨娘的眉頭擰得更緊了:“知道了,侯爺回來了嗎?”
“回了,今兒是初一,侯爺和夫人都去老夫人那兒用晚膳了,晚間估摸也會歇在夫人那裏。”丹蓮瞧着吳姨娘的臉色有些害怕,小心翼翼地回道。
聞言,吳姨娘的臉色越發難看了,天殺的,她的兒子整日整日難受地啼哭不已,她卻跟無事人似的!賤人!
吳姨娘想起前兩日自己抱着孩子在花園裏散步恰好與陳氏遇上,陳氏跟前的賴嬤嬤話里話外都在諷刺詛咒她兒子活不長,當真是賤人養賤奴,見不得她生兒子,表面上端莊知禮,背地裏的齷齪手段層出不窮,走着瞧,她絕對不會讓那賤人好過的!
吳姨娘正想着,眼角餘光瞥見丹芙在外頭鬼鬼祟祟的,似有事要稟報卻又猶豫不決,當即冷喝一聲:“丹芙,有事進來說!”聲音不自覺地拔高了幾分,襁褓中的四少爺嚇得一噎,緊接着哭得更厲害了。
吳姨娘愈發焦躁,頭也痛起來,於是伸手擠壓着自己的眉心。
丹芙膽戰心驚地走進來,瞄了丹蓮一眼,見丹蓮沖她使眼色讓她不要說免得惹禍上身,但吳姨娘卻察覺到她們之間的小動作,冷冷地剜了丹蓮一眼后看向丹芙:“說!”
丹芙硬着頭皮將事情原委說了一遍,垂着頭,雙手輕握擱在腹前,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吳姨娘聽后冷笑了一聲:“好大膽的丫頭,去把她給我帶過來,想跟我談條件,我倒要看看她究竟是不是長了什麼三頭六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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