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九

第9章 九

諾拉進入附近一間成衣店的時候,老闆正送走一位客人,看到她,露出一個熱情笑容,“你好,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地方?”

“我有一個男性朋友。”諾拉比劃自己的身材,“大概……和我一般身高,胖瘦也和我相差不遠……請問您有這樣合尺寸的成衣嗎?”

老闆同情地看了她一眼,大概認為這位表面男性朋友實則應該是未婚夫的人物,和她同樣身高體型十分值得憐惜,他的面色都溫和了一些,“有的,當季的白色襯衣和長褲,還有一套厚實的毛呢外套……”

“我只需要襯衣長褲。”諾拉委婉道,考慮到她的餘款。

老闆依言拿出了一套衣服給她,諾拉看了看,然後十分爽快地付了錢,包好衣服走出了店鋪。

等到她回到貝克街的時候,外面下起了小雨,郝德森太太開了門,笑道,“回來得正好呢,諾拉,我給你們做了烤土豆和燉菜,快進來孩子,你的頭髮都淋濕了。”

客廳里點着兩盞油燈,顯得燈光溫馨十足,福爾摩斯坐在沙發上快速瀏覽今天的報紙,而華生則坐在餐桌上正在吃晚餐。聽到響動華生轉過頭,看到諾拉提着一個袋子進門,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懶洋洋倚着的福爾摩斯,招呼道,“嘿,諾拉,快來嘗嘗郝德森太太的好手藝。”

“謊言。”福爾摩斯忽然插嘴。

華生的笑容一僵,旁邊的房東太太瞪了夏洛克福爾摩斯一眼。

說實話讓兩位男士和一位年輕女士一起居住是非常不適宜的舉動,但華生和福爾摩斯此刻都一臉安詳地坐在屋子裏,絲毫沒覺得有不對勁的地方——華生是個老好人,自然不會想到別處去,他心裏對這位年輕又聰明的姑娘充滿憐惜和單純的仰慕,而福爾摩斯?上帝保佑,也許在他的世界裏,性別從來都是在□□這件事上才有所用處的東西,智慧和品格從來都和這玩意扯不上關係。

至於她本人,對她來說一個溫暖的安身之處更重要,名聲?這東西在原身穿着破舊的男裝千里迢迢來倫敦尋親的時候就已經沒有了。她從來都不指望能夠依靠名譽可以嫁給一個品行端正的十九世紀的英國男人。

於是她放下袋子,非常高興地坐在餐桌旁邊開始用餐,順便和華生探討今天發生的一切有趣的事情。

“布料粗糙,款式陳舊,毫無亮點。”挑剔的聲音從客廳里傳來,諾拉一轉過頭,就看見福爾摩斯毫無自覺地用手指拎着她剛剛買的男裝,面無表情地評價,“唯一的優點大概就是足夠便宜,而且全然不出眾。”

“噢上帝。”端來茶點的郝德森太太驚呼,“夏洛克!你怎麼可以隨便翻找一位女士的東西?!”

“抱歉。”福爾摩斯側過頭,“你說女士?”

“……”

諾拉擦擦嘴,鎮定地從椅子上起身,接過衣服,打量了一下,然後摺疊起來,“我想任何一位認真對待事業的人也許都不會穿着裙子來阻礙工作,鑒於我工作的地方,我想一套男裝是更合適的選擇。”

華生這才弄明白諾拉停車的意圖,他的印象里諾拉一向十分有主見,但穿男裝這件事情在現在風氣並不開放的英國難免引人注目,他委婉地提醒道,“你的僱主……”

“他大概會贊同我的選擇。”想起克利夫蘭陰森森的臉,諾拉十分肯定,“霍克先生應該也不會喜歡血沾在便衣上的模樣。”

“血?”華生一驚,據說不是一個診所嗎?為什麼會提到血種東西?

“是的。”說到這裏諾拉忽然一愣,忽略了一個重要的地方——她還沒告訴克利夫蘭自己的住所,萬一有新鮮屍體運到了診所,他應該怎麼通知她?希望僱主不要生氣才好。

華生和她的重點無限交錯下去。

“看來你經常見到傷口。”福爾摩斯坐回沙發,興緻勃勃地問道,“有興趣見見更多,更嚴重的創傷嗎?”

“福爾摩斯!”華生低聲道,“諾拉可是一位女……”

“當然有興趣!”諾拉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

華生“……”

“華生先生是一位敬業而且忠誠的醫生以及記錄人,”福爾摩斯盡量委婉地說道,“但鑒於我的工作充滿各種各樣的陰謀以及血腥,我需要一位細心同時兼具知識和生活技巧的下屬。”

他用的是“下屬”而不是同伴,很顯然這位大偵探孤高自大的脾氣又犯了。

諾拉花了一點時間領會“細心”以及“生活技巧”的深層意義,“你是說需要一個保鏢?”

“well,和聰明人講話從來都令人身心舒悅。”福爾摩斯說道。

“我記得你……”諾拉頓住了,福爾摩斯是公認的單棍行家,拳擊好手以及劍擊高手,她不認為她的防身功夫能夠入他的眼。

不過看到福爾摩斯已有所指地看向一頭霧水的華生,她瞬間明白過來了。

夏洛克福爾摩斯的人生從來不乏波瀾壯闊的經歷,他所接觸到的形形□□的人,普通人,陰謀家,野心家,恐怖主義者,甚至懷有極大惡意的敵人或者天才,這使得他的安全不再是一個人的事。她非常明白他的感受,前世的工作充滿了危險以及預知,除了靈活頭腦和身手,仍然有一個苛刻的條件即不能為獨生子,否則一旦出事就會有斷絕香火的狀況。即使如今的英國,福爾摩斯的生活也許不會像她當初那樣危險重重,但出於謹慎考慮,他不希望華生發生不好的事情。

這位年輕人心胸寬廣,熱情善良,雖然性格看上去有些靦腆,但任何接觸過的人都會發自真心地喜愛上他,諾拉也不例外。

她當然樂於接受這個工作,唯一需要處理的問題就是和霍克先生商量好時間問題,鑒於福爾摩斯並不是每天都會接到他滿意的案子。

“我答應你的要求。”諾拉適時地轉移話題,“現在我們可以談談報酬的問題了。”

福爾摩斯伸向小提琴的手頓住了,他眨了眨眼睛,聲音高昂,試圖以嚴肅陰森的模樣嚇退她,“難道帶你去兇案現場,帶給你無數見識,以及尋求唯一真相的機會,都不算是報酬嗎?”

“一碼歸一碼。”諾拉絲毫不為所動,即使對方是史上最為著名的偵探,也沒有撼動她斂財的本性,“就算是沒有頭腦的鳥類也會在鱷魚身上捉蟲吃呢,福爾摩斯先生,我可是一位父母雙亡的人,可就全指望自己的雙手來賺錢養家。”

“……”福爾摩斯第一次開始討厭牙尖嘴利這個在他看來屬於褒義的詞,而開始親近像華生那樣並不聰明至少也不還嘴的平庸人。

“你想要多少?”福爾摩斯警惕地注視她。

“您認為他值多少呢?”諾拉不答反問,旁邊的華生受不住冷落地插嘴,“誰?”

“閉嘴。”兩個人不約而同地說。

華生“……”

諾拉伸出一根手指。

福爾摩斯在衣兜里掏了掏,然後頓了一下,眯起眼,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我希望你值這個價,諾拉小姐。”

“相信我,福爾摩斯先生,沒有比我更適合的人了,既擁有養眼的美貌,同時不乏豐富的內心,以及可靠的身手。”諾拉面色不動地自誇道,“當我及時地為你們躲開一發身後的子彈時,你就會明白今日的選擇是多麼的正確。”

“養眼?美貌?”福爾摩斯哼哼道,微不可察地挑高眉毛,“我都不明白我們究竟在談論誰。”

華生這句話總算是聽懂了,他迫不及待地□□話來,貼心地發揮自己的紳士風範,“諾拉的確是一位美麗的姑娘。”頓了頓,特別多事地加上一句,“穿女裝的時候。”

福爾摩斯大笑起來,用意味深長,又一本正經的聲音地嘲諷道,“我簡直是迫不及待要看到明天的到來了,華生。”

諾拉輕飄飄地瞥了一眼一頭霧水的華生,對郝德森太太道了一句晚安,就上了樓。

華生一臉莫名其妙,完全不知道自己哪裏得罪了諾拉,只能低聲惴惴詢問,“諾拉她……”

福爾摩斯拉着小提琴,撥出的弦聲響亮而且歡快,悠悠揚揚地飄散了整間屋子,他聽到華生的問話,手裏的弓拉得更快了,一首《匈牙利舞曲第五號》被他用散漫的態度演奏出來,聽上去卻更加輕快,如同陽光下的風。

華生碰了一鼻子灰,心裏想着諾拉肯定只是在開玩笑,只好摸了摸下巴,步履沉重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晚上漆黑一片,夜晚將至,唯有輕柔的夜曲依稀從門縫裏飄了進來,皎潔月光透過窄小的窗戶,這音樂令星光都變得模糊柔和起來。

躺在光線昏暗的小房間裏,諾拉聽着提琴曲逐漸消散,默默對自己說了一聲“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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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爾摩斯]貝克街的包租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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