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鳳印】
“思兒,快過來。”太后語氣比起剛才來親昵了不少。
狐狸眼女子見狀,識趣地將位子讓了出來。
太后拉着秦駟的手,讓秦駟在她身旁坐下。秦駟在她身上聞到了一股冷香,她微微眯起眼,目光極快地在太後手上掃了一下。
秦駟和太后離得雖然近,但是秦駟動作隱秘又極為迅速,太后並沒有發現她的小動作。
見秦駟坐定了,太后揮揮手,立刻有宮女呈上來一個方形的木盒,木盒上刻着一副百子千孫圖,寓意十分深刻,秦駟卻覺得有些不自在。
如今看見女子捧着這樣的東西,真是怎麼看怎麼怪異。就算有着秦思的記憶,可秦駟到底來到這裏的時日尚短,還是不能習慣這裏女子自輕自賤,且能生育孩子的事情。
太后伸手將那刻着百子千孫圖的木盒打開,露出裏面的一塊方形美玉。美玉上雕刻着一隻鳳凰,雙翅微展,引頸高歌。
“這是鳳印,以前六宮無主,鳳印由哀家掌管,如今思兒你來了,這鳳印,自然該交到你的手上。”太后將鳳印連着木盒一起遞給秦駟,木盒入手頗沉,秦駟接過來,看了一眼,然後遞給瑤月。
太后又道:“日後你與皇上要和睦相處,你把持後宮,約束后妃,讓皇上沒有後顧之憂才是正理。”她在秦駟的手背上輕輕拍了兩下,像是在表示親昵一樣,可是那雙手卻十分冰涼,她又帶着指套,指套上的紋路劃過秦駟的手背,劃出了一道道紅痕。
秦駟頓了頓,隨後恭敬應聲:“臣妾遵命。”
太后滿意地點了點頭,又向一旁那狐狸眼的女子招了招手:“青兒,快過來,來見見皇后。思兒,這是哀家的侄女,你們年紀相當,應該能玩到一塊去的。”
玩?
堂堂一國之母,玩什麼玩!就算秦思年紀小,但是她既然當了皇后,應該做的事情就只有寬厚嚴明,統治後宮。
秦駟不知道這裏的皇后該是什麼樣的,但是她知道君后是什麼樣的。
太后說這話,分明是在給她下套。如果她真的應下了,那還有什麼威嚴可言?
秦思得罪她了?先是領路宮女,接着是用話下套。
秦駟感覺頭上隱痛了一陣,她沒在意,思索的目光在太後身上輕輕劃過,還沒等她開口,就聽見一個聲音道:“皇上駕到!”
接着,一個身穿明黃-色朝服身影走了進來,正是傅欽燁。
傅欽燁進門之後,目光先尋到秦駟,見她無事,才跟太後行了禮,坐到一旁。
太后原本和緩點了的面色再次變得難看起來,她開口道:“看來皇上這趟是專程來看皇后的,哀家倒是礙了皇上的眼了。”
這話頗有些指責傅欽燁不孝順的意思。
傅欽燁揮揮手道:“朕與皇后陰陽調和,情意相投,難道母后不為朕高興嗎?”
這話一出,倒像是印證了太后的話一樣,氣氛頓時凝固起來。太后臉色難看,傅欽燁嘴角也只掛着一個不經心的笑容。他目光緊緊跟隨着秦駟,倒像是在用目光安撫她一樣。
但他的話說的沒錯,錯的是他的態度,他這樣對太后說話可極為不妥,太后乃是他的生母,他但凡有一點孝心,也該對她客氣些。
過了許久,太后才有些虛弱地說道:“皇上與皇后伉儷情深,哀家自然高興。”說完這句話,她整個人都變得萎靡起來。
傅欽燁翹了翹嘴角,算作是回應。
一旁的青兒見狀,連忙說道:“皇帝表哥,姨母她可喜歡皇后了,您看,姨母都已經把鳳印交給表嫂……”
“青兒,皇后是皇后,你怎麼能叫她表嫂!”傅欽燁打斷青兒。
青兒乖順地改口:“皇後娘娘已經拿到了鳳印,姨母剛才還誇獎皇後娘娘呢。”
傅欽燁似笑非笑地往瑤芷捧着的盒子上看了一眼:“母后還真是費心了,日後後宮有皇後主持,母后也可以歇歇,您已經上了年紀,該多休息才是。以前讓母后管理後宮事務,都是朕的錯,庫房鑰匙和各宮的備用鑰匙也給皇后吧。皇后雖然年輕,但既然是父皇選的,那自然有過人之處,母后無需為她擔憂。”
太后臉色鐵青,捂着胸口喘不過氣來,青兒連忙上去扶住她,也不敢開口,只能一手拍着她的後背,給她順氣。
秦駟沒有上去幫手,一來,她從沒有過伺候人經驗,上去了也幫不上什麼忙,二來……
秦駟看向傅欽燁,這個男子,與她以前見得那些男子都不一樣。他不妥帖,不柔弱,不依賴,有時候倔強的可愛,而為了她據理力爭的時候,尤為動人。
秦駟不是傻子,她自然能夠聽出來,傅欽燁是在為自己謀福利,他大概是把秦駟當成這個世界的女人,以為她會在意那些後宮中的方寸之爭,為她爭取了足夠的權力,甚至不惜得罪他的母……母后。
雖然秦駟並不需要,但她依舊很高興,傅欽燁,終於有了點她的男人的樣子。
傅欽燁大約是看見了秦駟讚賞的目光,不自覺地挺起了胸膛,接著說道:“母後有什麼異議嗎?”他像是沒有看見太后是一幅半死不活的樣子,無情又冷漠。
太后喘息了半天,終於平息下來,她勾了勾嘴角,像是在自嘲:“皇上都開口了,哀家還能不同意嗎?”她用力抿了抿唇,太陽穴上崩出一道青筋,隨後伸手往旁邊招了招:“把鑰匙拿過來吧。”
站在一邊的宮女低聲應了一聲,隨後往內殿走去,片刻之後,拿了一個老舊的鐵箱子出來,鐵箱子裏出現了雜亂紛爭的嘩啦聲,像是鑰匙撞在箱壁上發出的聲音。
宮女把鐵箱子呈到太後面前,太后伸手摸了摸鐵箱子,臉上一絲痛楚一閃而逝。隨後她看向秦駟:“這裏就是後宮所有所有宮門的備用鑰匙,皇后,還不快些拿着。”
秦駟伸手接了過來,鐵箱子本來就重,加上裏面都是鑰匙,那就更重了一些,秦駟拿在手中,險些被帶的摔倒。
好在一旁的傅欽燁眼疾手快,連忙站起身,一手接住秦駟,一手接住鐵箱子。
秦駟深吸了一口氣,腳步有些踉蹌。她感覺自己頭上的痛楚更甚了,腳底軟綿綿的,像是踩着一團棉花。秦駟心裏一緊,直覺自己可能病了。
病這個字離秦駟太遠了,她好像只有受傷,從未生過病。
傅欽燁隨手將鐵箱子扔給沈德寧,彎下腰,將秦駟抱起來。
秦駟只感覺到身子一輕,接着騰雲駕霧,眼前居高臨下地出現傅欽燁的臉。她皺了皺眉,有些不悅地道:“放我下來。”
傅欽燁沒理會她的話,而是衝著太后道:“皇後有些不舒服,朕先帶她回寢宮。”說完沒等太后說話,就抱着秦駟往外走去。
等到了外間,一股熱風迎面而來,秦駟打了一個寒戰。
傅欽燁頓時明白秦駟怎麼了,他先吩咐沈德寧去找太醫,接着帶着秦駟上了龍輦,一路緊趕慢趕,終於到了躍淵殿,太醫早已經在宮裏候着。
秦駟這時也終於堅持不住,昏了過去。
兩輩子,秦駟這是第一次昏迷,這也是她第一次這麼虛弱,哪怕上輩子在面對那個活了一百六十年的半仙時,她都不曾那麼虛弱過。
連站都站不起來,只能躺在溫暖舒適的床上,半睡半醒,分不清這究竟是夢境還是現實。
這應當只是個夢境吧,不然女人怎麼生孩子呢?!
她半眯着眼睛,恍惚中看見一個女子離開,然後她又回來,只是這一回,她身後多了幾個人。
“秦駟?”
“嗯……”秦駟應了一聲,漠然地看着面前的場景漸漸清楚起來,她揉了揉眉頭。
不是夢。
傅欽燁有些擔憂撫了撫秦駟的額頭:“身上哪裏還難受嗎?”
秦駟搖了搖頭,就算她難受,也不會告訴一個男子,從他身上索要安慰的:“無礙,本宮怎麼了?”
傅欽燁柔聲道:“你染上風寒了,來,把葯喝了。”
隨着他話音落下,一個宮女端上來一碗黑乎乎的葯。
傅欽燁讓開身子,讓那宮女伺候秦駟把葯服下:“你若是怕苦,朕讓人準備了果脯和蜜餞。”
另外一個宮女端上來一個盒子,盒子很大,裏面有四十八個小方格,裏面分別裝着四十八種不同的零嘴。
秦駟眉心一跳,在薄被底下握了握手,積蓄了些力氣之後,她伸手將葯碗端起來,一飲而盡。
傅欽燁朝宮女做了一個手勢,那宮女連忙將手中的食盒往前遞了遞,等秦駟低下頭,看見的就是佔據了自己整個視野的食盒。
她看着面前形狀氣味各異的零嘴,嫌惡地往後拉了拉身子。她向來不喜這些,哪怕是小時候,也很少吃這些東西。
傅欽燁見狀,目光落在她臉上。
她想讓自己喂她?
猶豫片刻之後,他用一旁明黃-色的帕子凈了手,然後伸手捻起一塊暗紅色圓球狀,上面灑了一層食粉的零嘴,遞到秦駟面前。
這玩意名叫珠珠魚,是用魚肉製成,不甜。
秦駟沉默地看着遞到自己面前的東西,隨後抬眼看向傅欽燁。
他也看着秦駟,眼中包含着一絲沒有掩飾好的期待和緊張。
他很想自己吃這個?
秦駟想了想,還是往前仰了仰身子,將那塊零嘴包在口中,連同傅欽燁的兩根手指。
既然他想,那為他嘗一嘗也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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