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今天是陸時買菜,昨天把菊花糕拿去給盧老師的時候,看到她驚訝的神色,竟然不知道這菊花還能這麼用。而且冷水裏頭隔了一夜,這水晶糕名副其實,絕對的q彈,而且冰爽。
但是這句話最好的是,白菊,像陸時用的那些菊花還不是最佳的,甚至有一些是不能吃的,比如那種純觀賞性的菊花,沒有藥用價值,純粹的觀賞。
陸時已經喜歡上買菜這個事情了,因為外出兜裏頭揣着錢,你想買什麼都可以,而陸時一般來說是菜市場裏頭什麼新鮮什麼好或者什麼便宜買什麼,並沒有啥搭配,然後回去看看能組合成什麼菜,這也算是對他的一種考驗。
從夏家出門去集市,要經過很多人的家,然後小巷子七拐八繞的,他路過一個小房子,這縣裏頭民風淳樸,家家幾乎都不用關門的,敞着屋子,反正左右都是認識的人,而且什麼盜賊還真是極少的,大家都放心。
但這個也有點不好的地方,就是你在屋子裏頭說什麼,稍微大聲點兒外頭都可以聽到。
“……么辦,先生又不在,咋整啊?”一個淳樸憨厚的漢子聲音從屋子裏頭傳來,焦急的很,另一個稍微蒼老一點的也急,但是不得不勸着,“要不再等等吧,說不定明天就有空了。”然後就是一聲嘆氣。
這先生是縣裏頭出名的讀書人,以前是大城裏頭的人,可和那個縣城不同,老大的大城市,是個有學問的,但是因為什麼原因來到這裏,然後就住下來了,但是讀書人也沒啥能做的,就是寫字還成,於是這縣裏頭有誰家要寫字的就找先生寫。
一個月也能掙個十幾二十的養活自己絕對沒問題。
但是可不湊巧,這幾天先生有事外出了,這就沒了對象,他們家又急着要寫信寄出去,然後沒人找,這急的就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
“哎呀,先生找不到,那秀娟在病着咋辦啊?”這秀娟是他們家的女兒,嫁到了外縣,前不久託人帶了口信說是病了,要去看,但是錢不夠,希望父兄湊一點兒。這個路可不好走,託人帶話也不方便,正準備先問問多大的病,看看辦法,可這個先生等了好些天了,就是沒個人影兒,急死了。
陸時一聽,可是有人病了,這個剛走了幾步,人又回來了,他在門口躑躅了一會兒,又想不多管閑事的走,又覺得舉手之勞要幫忙,結果就被裏頭的漢子看到了。
“誰在門口?”
得了,這下子被看到了,就進去吧。
陸時硬着頭皮就上,“叔好,大伯好,我是那邊夏家的,出來買東西。”
那個老伯想了想,然後手一拍,“可不是那個賣鴨蛋的夏家?”他家裏頭可喜歡吃那個鴨蛋了,就這粥可香了。
陸時點了點頭,那大伯就問道,“你有啥事兒啊?”還伸手捏了捏陸時的肩膀,看到他單薄的體格,搖了搖頭,還說要注意身體,多吃點兒。
“大伯,懂得,我剛才走到門口聽到你說要寫信,先生又不在,要不然我幫你寫吧?”那兩個漢子一臉懷疑的看着陸時,表示不太信任。
陸時也理解,要知道,這年頭小學教育基本沒啥,就是在學校裏頭瘋玩兒,五年的念下來,就不能學會幾個字,也就能會一點簡單的計算,就算是學得好的小學生,也不敢保證能寫的來一封信。
而且陸時還跳級過,身體又單薄,看着就更小了。
“娃呀,你多大了?”
“快十二了。”陸時的足歲也才十歲,但是為了讓對外說都是十二,因為可以從年紀上顯得他大一點兒,這十二是虛歲。
“這不能吧?”懷疑的聲音。
最後陸時從裏頭出來的時候,手裏握着兩根筍,這是冬筍,才割下來沒多久的,鮮着呢。本來寫完了那個大伯要給陸時五毛錢,每次讓先生代寫,都給五毛的酬謝,當看到陸時小孩子,就拿了一塊錢。陸時又堅決不收,看到陸時要去買菜,就給了他兩根冬筍。
這冬筍十一月也有了,還剛割下來沒多久呢。
陸時這隨手花了點時間,還拿了兩根筍,還不錯,出去買還得花個快一塊呢。
隨手就丟籃子裏頭了。
這集市是早市,陸時來的還算遲了,所以各個出來賣的小商販也都賣了個七七八八,陸時大部分都這個時候出來買,然後賣的剩下來的都會比原來的價錢便宜一點,他就找滿意的又不貴的買了。
回家的時候是滿載而歸的。
籃子裏頭裝着一片三指厚的冬瓜、半斤肉、幾朵蘑菇,還有已經死了的小蝦,那個蝦很小,又不是活的,於是賣的很便宜,陸時拎着回家了,然後還看到旁邊的小店,也進去逛了逛,拿了兩根的火腿出來,就回家了。
一路上心情很是愉快。
他買菜看心情,做菜也是,今天看到買了這些菜,就突然奇想的想做一道釀冬瓜,以前有釀豆腐,他以此類推把豆腐換成冬瓜,看看能做出什麼來。
他哼着小曲兒回家了。
家裏頭沒人,就他一個,他不像夏永川到處跑,就是呆在家裏頭,要不看看書,要不做點吃的,鍛煉鍛煉手藝。
這釀冬瓜,陸時覺得工序還比較複雜,花的時間較多,所以一到家就開始着手做了。
先是淘米,下鍋做飯。
他先是把冬瓜的皮和瓢去掉,洗乾淨,再把冬瓜切成方塊狀,然後把一塊塊的冬瓜內部瓜肉掏空,留待備用。
在把豬肉、蘑菇、火腿、冬筍都切成丁備用,蝦仁洗凈,剝皮去掉蝦線,那是蝦的消化道,很臟,不過這個剝皮去蝦線大概是最複雜最花費時間的一道工序,這個準備功夫都做完都已經過去一個半小時了。
然後將除了冬瓜、蝦仁的食材都放到碗裏頭,加入一顆鴨蛋,放入醬油、一點的糖使勁兒的用筷子朝着一個方向的攪拌,直到上了勁兒,然後放在那裏等待入味兒。
其實如果家裏頭有雞湯或者鴨湯這樣的湯底的話,大概味道更好,但是沒有也還是可以的,就是味道少了一點。
等過了十來分鐘,就把那個攪拌好的肉醬一點點的填充到冬瓜裏頭,然後用勺子一撇,讓餡兒與冬瓜齊平,在把剝好皮的生蝦仁放在冬瓜上面。
紗布放在鐵皮的隔層上頭,再把一個個的冬瓜擺好了,雖然冬瓜和蝦仁沒有調味,但是和中間的餡料直接接觸的冬瓜和蝦仁在蒸的過程中,會逐漸的入味兒,如果有湯底就可以加一點在鍋裏頭,把冬瓜放進去,蝦放在裏面撈一下出鍋,但是沒有就這麼蒸着。
等到蝦仁入味兒,半熟了,把蝦仁拿出來,在拖上一層薄薄的麵粉,等會兒下鍋裏頭清炸一下,立馬出鍋,就可以把餡料的味道鎖在裏頭,而且外皮酥脆內里鮮嫩柔軟,陸時這麼想着。
然後將熟透了的冬瓜起鍋,一個個擺在盤子上,再裹麵粉,下油炸蝦,然後黃金燦燦的蝦仁出鍋,冬瓜在大盤子裏頭整齊的擺放,再把蝦仁擺在冬瓜的上面,下面是底綠肉白的冬瓜,中間透出微微的醬紅色,上面是金黃中透着蝦紅的色澤,而且各種香味交雜在一起,如果有湯底,就可以澆在冬瓜下面,托着一層薄湯,味道更上一層。
還拍了個酸黃瓜,炒了個番茄西紅柿,在配上這份八寶釀冬瓜,陸時把米飯盛好,一份份的端出去,他時間計算的正好,飯還沒拿完,人就已經陸續的回來了。
“小時,這個是冬瓜?”夏竹君脫下外衣,只穿着短袖一臉驚奇的看着那一份八寶釀冬瓜,她也算是城裏頭來的人,早先時候,她也吃過不少的好東西,魚肉都不少,但是僅僅一道的冬瓜怎麼做到這麼的精緻,這得花費多少的時間?
陸時點頭,“就是冬瓜,今天幫了一個大伯,然後他送了我兩根冬筍,去集市買了點肉,蘑菇什麼的,回家就突發奇想了,然後做了一下,發現還成,夏姨夏叔,你們嘗嘗看,這是我第一次做呢。”
結果陸時話才說完,吃貨夏永川立馬旋風一樣的刮進來,然後就坐下來,他手上還帶着水,連筷子都沒拿,直接抓了吃,“嗚嗚,好吃!阿時好吃!”
雖然被表揚了,但是陸時一點成就感都沒有,他那麼牛嚼牡丹,能吃出來什麼味道?
“這道菜叫什麼?”夏竹君用筷子完整的加起來冬瓜連帶着蝦仁,“冬瓜蒸的軟了,而且入了味兒,裏頭含着肉、蘑菇、筍之類的,下頭的軟配上炸蝦的酥,味道很好。”
“裏頭還有火腿,這個叫做八寶釀冬瓜,我今天隨便想的。”
先哲曾經說過“君子遠庖廚”,陸時還記得他曾經在課堂上問過,那個時候他尚是錦衣玉食的貴公子,認為遠庖廚是理所當然,結果被夫子敲着腦袋痛罵了一頓。
夫子說,“這‘遠庖廚’是聖人望喚起齊王的仁愛之心,儒道重情重愛,他不希望殺戮,而不是小公子以為的若為君子便需遠庖廚的意思。”
突然就記起來這麼久遠的事情了,陸時看着他們吃的開心,他自己也非常的滿足,作為一名庖丁,若在前世但為人所輕視,可是,即便如此,看到他人於飯桌上,吃着他說做的,而滿足之情溢於言表,這就是最大的讚美和鼓勵。
輕視庖丁?
呵,陸時心中輕嘲,若是沒了庖丁,這遍地的食材便毫無意義。
時隔如此之久,甚至隔了一個世界,陸時才找到了辯駁他父親道他不務正業的理由。不是曾有人說過么,行行出狀元。
雖然學業上不成,但勢必要在這個行業裏頭闖出一片天地。
回答自己,回答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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