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章 :
殷瓔雖未見過姜文煥,卻還記得他是姜桓楚之子,理應稱舅舅。於是上前見禮,聽他道起事情的由來,才恍然明白。
原來那晚圍攻金庭驛館,卻並非紂王下令,而是妲己竊得兵權,擅自做主。除崇伯侯外其餘三大諸侯紛紛逃回封地,紂王受妲己迷惑,大怒,正欲發動大軍剿滅這些‘反賊’,幸而太師聞仲在朝,怒斥紂王一番后,趕來安撫三大諸侯。
聞仲本是修道之人,又騎有黑麒麟,其速度豈是凡人騎馬可比。先去安撫了西伯侯、鄂伯侯,又趕來東魯,沒有遇到姜桓楚,反而遇到了出城巡查的姜文煥,更是遇到了殷瓔。
聞仲問:“師叔,剛剛似有妖氣,可是遇到了什麼?”
姜文煥疑惑地瞧了他一眼,再看殷瓔,心中詫異,只是沒有問出口。
“我恐怕妲己追殺,本想逃去西岐,不想半路遇到了兩個妖。”殷瓔苦笑道,將此事一一道來,只是省略了其中充當神算的部分。她沒法直接說妲己是九尾狐,只說那九頭雉雞、玉石琵琶都是奉妲己之命來殺她。
“能派遣妖物,恐怕那妲己也非善類!”姜文煥怒道。
殷瓔點了點頭:“我也猜是,那二妖一口一個姐姐,這又怎麼像是蘇護的女兒?”
她向右瞥了眼,聞太師凝眉不曾發話,又道:“太師,請勿衝動,我父王深受妲己迷惑,若非有十成的把握,請不要輕易行動,或者直接上奏怒斥,最後適得其反!必須有鐵證如山,先下手為強,才能扳倒妲己。”
她自知無能,不過是一介病秧子,雖然內心深處並不看好殷商臣子的最後一搏,甚至覺得他們沖太過動。可殷瓔明白,這是華夏文明裡最難得可貴的精神,錚錚傲骨,視死如歸,忍不住就多說了幾句。
可笑在天道面前,一切都寥如凡塵,不過是過眼雲煙!
太師聞仲忽而抬頭,望着殷瓔道:“聞仲得師叔教誨,必謹記於心。只是師叔有何打算?”
殷瓔回頭看了看東魯主城:“我……大概就在這裏先住着吧?太師您能不能別叫我師叔,我沒拜過師,也沒有師侄啊。”她抓了抓頭髮。
聞仲感嘆道:“一別三十餘年,師叔入世歷劫,竟藏身於王宮,忘卻前塵了。晚輩絕非是糊塗,師叔如今不明前塵,反倒被區區的雉雞精和玉石琵琶追殺,難道就甘願如此么?”
難道就甘願如此么?
最後一句話直擊殷瓔的心,難道就藏身於東魯,躲避着妲己時不時的追殺?難道說她真有一番前塵,只是忘記了。思及在王宮時,拎燈來訪的神秘男子,等等,那個燈呢!應該還在寢宮裏吧……
殷瓔:“那個,太師,你的師祖是誰?”
聞太師肅然道:“我師祖乃東方聖人,截教上清通天教主。”
殷瓔:“……!!!”
一旁的姜文煥聽得愈發糊塗了。
自聞太師離開后,不過一兩日,姜桓楚歸來,殷瓔便在東魯主城好好休養。那二侍衛也回來了,一切風平浪靜,就連朝歌也無甚消息,想必妲己最近文思枯竭,沒有想到什麼殘忍的酷刑驚動天下。
她在東魯吃得好,住得好,姜桓楚對她照顧甚微,幾乎是公主的待遇。起初還覺得新鮮,這個時代對女子並無太大束縛,可以上街溜達,參加各種宴會,騎馬到處玩……不久就覺得索然無味,彷彿孤身一人,寄居於此。
殷瓔自認身無一技之長,擁有的唯有公主身份,或者說是‘瞎算’的本事。轉眼間秋去冬來,東魯偏北,氣候寒冷,茫茫大雪幾乎封住了出城的路。殷瓔倚在床旁看着落雪,看着看着就落下淚來。
好、想、回、家!
她用手擦去淚水,抽了抽鼻子,不想再哭。自從聞仲離去,殷瓔質疑過自己的真正身份,難道真的是截教的弟子?若按聞仲的說法,她是自己跑來歷劫的,真的不是腦子進水了嗎?
還是覺得封神榜名額甚多,忍不住來參加一下這場盛世奇宴。
北風卷過幾朵雪花,落在殷瓔臉頰上,她打了個寒顫。愈發想要弄明白這一切,只是……殷瓔有些咬牙切齒,一個個把話說明白再走啊!都是故弄玄虛,如果上次那人就是赫赫有名的通天教主,還長得挺好看的……
殷瓔又不由自主地想偏了。
截教碧游宮,位處東海蓬萊島。
時光穿梭,不過是眨眼間的功夫,便到了第二年開春。國民開始出城耕作,姜桓楚父子也忙着春耕大典。殷瓔身量高了些,看着也有十四五歲了,她留了片帛書在家裏,就背着收拾很久的行囊,悄然離開了東魯主城。
一路向東,走走停停大概一個多月,便將要到了東海之濱。
一個人若是不知道自己是誰,絞盡腦汁,費勁千辛萬苦也要追尋得到答案。何況殷瓔。若她只是個普通的公主,殷瓔也許就在東魯主城安度此生了;可她似乎不是,所以離開。路上雖然艱辛了些,幸而沒有山鬼精怪,殷瓔又萬般小心,一直無恙。
這一日,殷瓔好端端在路上走着,聽着附近山民說最多兩三日的功夫就到東海了,忽然聽見身後有聲,一回頭,一支箭倏忽擦着她臉頰飛過,瞬間就消失無影了!
沒看錯吧?真的是一支箭?
頓時有種劫後餘生的慶幸。殷瓔摸了摸臉,那箭極快,只是擦着臉頰而過,並沒有留下什麼痕迹。她懷疑後面是不是有人在打獵,退回去看了又看,沒有呀?真是奇怪了。
殷瓔繼續淡定地往前走。
聽此地的山民說,前面有座山名喚骷髏山,山間有妖魔鬼怪時而出沒,勸她寧願繞路,也要避開。自從清晨遇到箭后,殷瓔又走了大半日,累得氣喘吁吁,最後到了山谷間的一片平地上,還不見當地山民所說的骷髏山。
按照殷瓔的腦補,這個骷髏山一定是滿山骷髏,草木不生,看上去陰森詭異,晚上四處是瑩瑩鬼火。
她忽然望見前面站着個年幼的男孩兒,驚喜地跑了過去。
“小兄弟?”
男孩兒轉過頭來,殷瓔看他約莫七八歲,生得像是個女孩兒,挽着雙髻。也不曾多想,便笑道:“小兄弟,我前往東海,在此地迷了路,聽說骷髏山甚是兇險,你可知這山在哪裏,我好避開?”
那男孩兒打量了她幾眼,道:“我也不是本地人氏,不過我聽說這裏就是骷髏山白骨洞,你已經到了。”
什麼!
殷瓔一個趔趄,絕望地打量着四周的環境,哪裏有骷髏,哪裏有白骨,山清水秀草長鶯飛的,起這個名字是嚇唬人的吧!又看見那男孩兒脖子上掛着一個略有些大的金色圈子,頭腦里好像有根線,將斷斷續續出現的事兒串在了一起……
乾坤弓,震天箭,乾坤圈,遇石磯?
殷瓔雙手按住了腦袋,內心在悲憤地咆哮。她覺得自己還是趕緊走了得了……忽見不知從哪裏走出來一位童子,哪吒拿起乾坤圈,不巧殷瓔擋住了路。
“讓開!”
“嗯好……你要幹什麼?”
殷瓔剛剛走了兩步,便聽聞一聲慘叫。來不及拉住哪吒,便見那清秀可人的童子,被夾頸一圈,倒下了!殷瓔大驚失色,俯身一探,幸而還沒死,有一息尚存。童子微微掙扎着,滿臉懼怕之色。
哪吒淡定的摸着乾坤圈。
殷瓔回首,看着她兒時的偶像,‘我們的英雄小哪吒’,越是天真,越是可愛,越覺得殘忍可憎。
白骨洞內,石磯聞見有人跌倒在地,忙出來了,身後跟着一個中年男子,應是李靖。
她穿着一身大紅八卦服,手持太阿劍,頭戴金冠,瞥見在地上掙扎的彩雲童子,怒道:“是誰傷我徒兒?”
殷瓔抬頭,還沒看清石磯的面容,石磯已是叫出了聲:“師姐?你怎麼在這裏?”
“好呀,你們原來是一夥的!”
殷瓔還沒反應過來,背後哪吒已經怒了,祭起乾坤圈便狠狠打來。見殷瓔毫無反應,石磯伸手一接,看了眼,冷冷一笑:“我當是誰,原來是你!”她自然認得出太乙真人的乾坤圈。哪吒驚了,連忙祭起混天綾,同樣被石磯收入袖中。
“哪吒!你再把你師父的法寶拿幾件來,看看我的道術如何?”
見法寶被收,哪吒哪裏敢停留,立刻跑了。殷瓔瞪大眼睛看着二人鬥法,哪吒哪裏是石磯的對手?沒了法寶就溜,難道他就沒有其他的本事?到底是石磯救了自己,雖然之前對她毫無好感,甚至在影視劇的刻畫下讓人憎惡,殷瓔還是起身道:“多謝……你救命之恩。”
石磯笑道:“師姐,何須如此客氣?”
一旁李靖見哪吒又打傷了石磯的童子,又氣又怒,待見哪吒跑掉后更是苦不堪言,顫顫站着,只等石磯的發落。
石磯道:“李靖,我已知此事與你無關,你回去吧!”
聞言,李靖如臨大赦,忙駕土遁走了。
殷瓔目送李靖離開,再看石磯抱起童子,輕施法術,童子的傷勢略有好轉。石磯轉身道:“師姐,難得你來,本該與你暢談一番。無奈太乙門人欺我太甚,我且去那金光洞,為我死去的碧雲童子,被打傷的彩雲,討個公道。”
殷瓔試探地問:“等等,石磯,你確定你打得過太乙?”
石磯傲然道:“太乙徒有其名,不過法寶甚多罷了!縱然不敵,我也要為門下弟子討個公道,不然我於心何安!”
眼看她就要走了,殷瓔着急,忙道:“石磯!我有要事在身,你可否先陪我去一趟碧游宮,見通天教主?”
她伸手拉住石磯的袖子,想要留住她。哪裏料得到石磯已駕雲去找哪吒,殷瓔拉着她的袖子,只聞耳邊風聲四起,她嚇得哪裏敢鬆手,再一看已升騰至空中雲上,往下是群山連綿,竟風馳電赴般向乾元山去了。
殷瓔死死拉住石磯,被風吹的又冷又僵。終於落地,迎面走來了一老道。
老道看着她二人,撫須淡淡一笑:“石磯道友,恭候多時了。這位瞧着眼熟,”他看向殷瓔,直直看了兩眼,眸中的詫異和驚慌一閃而過:“好久不見,紅蓮道友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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