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薇薇,為了回報你的盛情招待,等我忙完你大哥的事之後,我也下廚請你吃一頓。”汪傑文一口吃下手中的最後一小塊三明治,真誠地說。
“你會做菜。”她感到驚奇。
“當然,我做的義大利面在大學時可是遠近馳名,連你大哥都讚賞不已。”
“真的嗎?”谷芝薇的好奇心被挑起,開始追問他們大學時期的點點滴滴。
汪傑文也不吝於告知,不管是值得炫耀或是不為人知的糗事,都以誇張的言詞和表情表達,讓谷芝薇半信半疑,也因此笑聲與抗議聲不斷。
在嬉鬧中,兩顆忘了防備的心在不知不覺中彼此牽引。
訂婚酒會的前一晚,汪傑文在確認好場地佈置的每一個細節后,獨自到海邊走走,舒緩一下連日來緊繃而疲勞的神經。
海邊的月色很美,將夜襯托得柔美無比,遠方,海面上漁火點點,與滿天星斗相映,讓夜景增添幾許生動。
在海的呼吸中,月的光暈里,沿着無人的海岸線緩慢行走,他的心靈無一絲陰影,澄凈地陷入一種無意識的狀態。
毫無預警地,他的目光被前方一副奇異的景象深深攫住。
那月光照耀下的柔美沙灘,清晰可見一個白色人影正在舞動着。
那窈窕的身影在細柔的沙上時而輕輕跳躍,時而優雅迴旋,舉手投足之間呈現出一種蠱惑人心的景象,令他瞪大了雙眼,驚得無法動彈。
當他看清楚那白色身影是屬於何人時,不禁發出一聲低呼。
“薇薇。”
幾乎驚呆了的他不由自主朝她一步步移動,眼眸一瞬也不瞬地緊盯着她,看着她在舞動間衣袂翩翩、髮絲飛揚,而修長的影子隨着她的動作變幻舞動,令他不禁聯想起一句古詩詞。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他不知道她的舞跳得這麼好,或許根本沒人知道。她舞得那麼沉醉,還不時發出一串愉悅笑聲,應和着一波波的海浪樂曲,美妙動聽猶如天籟。
谷芝薇舞得忘我,而汪傑文也看得忘我,一聲讚歎就這麼脫口而出。
“太美了。”
她猛地停住舞動,驚惶的大眼睛直勾勾地對上汪傑文的眸子,四目相交之際,浪潮聲似乎在瞬間消退。
“汪大哥,原來是你啊,嚇了我一大跳。”她撫着呼吸紊亂的胸口,打破沉默。
“我才嚇了一跳!”這一刻,他才有真實的感覺。“我還以為我這麼幸運遇到了月之女神下凡呢!”
被人撞見和無端打擾,谷芝薇惱怒中帶着羞臊。“什麼月之女神下凡,這是嘲笑還是恭維?”有些沖的說完話,她索性坐在沙灘上,望着深幽的海洋,努力平復自己翻騰不休的情緒。
“生氣了?”他緩緩地坐在她身側,了解到自己是個不受歡迎的闖入者。
“有一點,我以為沒人,也覺得難為情。”她坦承不諱,屈膝用手環抱着,下巴擱在膝蓋上。
“你並不需要難為情,你的舞跳得好極了。”他雙目炯炯地望着她,腦海中不斷浮現剛剛那一幕美得迷離的景象,“這是別人沒發現的天賦,還是你刻意隱藏的?”
谷芝薇不敢看他,雙眸還是直看着前方的海洋。“都有吧。自從第一次媽咪帶我去練芭蕾時,我就愛上跳舞了,更希望日後能成為一個舞蹈家,但。算了,我有上台恐懼症,就當作是天不從人願吧!”她輕輕帶過。
“這就是﹃身為谷家人的代價﹄?”他突然記起她曾說過的話。
谷芝薇倏地轉頭看着他,那神情就像在說“你怎麼知道”。
汪傑文勾唇微笑,轉而看着潮來潮往。“我待在你大哥身邊這麼久了,所以我可以體會得到。但是,值得嗎?”
“值不值得我不知道。”她也轉看着海,平靜地說:“我從小就備受冷落,所以我想證明自己。”
汪傑文驚訝地看了她一眼。就他所知,谷家人一向視她如珍寶。
“我不是說我的家人不愛我。”她輕笑地解了他的疑惑,“我的意思是我覺得他們一向都為了谷家的榮耀在奮戰不歇,而我就只能孤孤單單在一旁觀戰卻使不上力。”她想起許久以前谷家事業在那一段風雨飄搖的日子中,自己心底的驚惶和無力感。
“而你就因為想加入他們,所以放棄了自己的夢想。”了解谷家那一段歷史的汪傑文替她將沒說出口的話說完。
“是的。”這回谷芝薇不再感到驚奇了,因為他似乎能了解她在想什麼,可她卻對這種默契感到不解,從來沒有人能讀出她的心思。
“薇薇,我不能說你是對或錯,但相較之下,你二哥就勇敢多了,他念的是他最愛的文學,而他這回之所以不能回來參加你大哥的訂婚典禮,也是因為他快得到他所想要的博士學位了,我想,這樣的他應該也有值得你學習的地方,不是嗎?”
“你說得很對。”谷芝薇點點頭,“不過這樣一來更顯出我的兩個哥哥有多麼的優秀,而我的壓力也更大了。”
“適當的壓力能讓人成長,但不當的壓力只會毀滅一個人。”他提出經驗談。
谷芝薇贊同,卻也開始質疑,當初自己在面對人生的十字路口,是否選擇了錯誤的方向?
她仰起小臉無語問蒼天,但明白很多事並非蒼天能回答,而是誠實的面對自己時才會有答案出現,而此刻,她的心告訴自己,該是她為谷家盡一點心力、做一點事的時候。
汪傑文看着她在月光下更顯細緻動人的臉,不禁懷疑他最後一次和女人如此真誠地聊着心事是什麼時候?
那似乎十分遙遠,遠得他一絲印象也沒有。
谷芝薇一回到別墅中的花園時,不禁發出一聲又驚又喜的歡呼。
“汪大哥,這就是明天大哥訂婚的會場。”她難以置信地問道。
“沒錯,喜歡嗎?”話一出口,汪傑文不禁有一絲錯覺,彷佛明逃謳婚的不是別人,而是他和眼前這個女人。這個想法令他有些驚愕,連忙搖頭拋開腦中這個荒謬的想法。
“我好喜歡!”
谷芝薇看着裝飾着百合花、彩色心形氣球和粉紅薄紗的花園,在漂亮的燈光照射下,投射出如夢似幻的浪漫,連會場中央的舞台都可愛極了。
“明天的訂婚儀式在黃昏開始,若加上落日、海洋的陪襯,以及樂隊的現場演奏,那這場訂婚典禮就更完美了。”汪傑文絲毫不掩自豪。
隨着他描述的場景想像,她不禁更加陶醉了,而她的神情也吸引了汪傑文的目光。
他看着她水汪汪的眸、微微酡紅的面頰,很自然地,他的目光停留在她紅艷的唇瓣上,再也無法移開。
一股想吻她的衝動令他震驚,想碰觸她的渴望也教他無法自持,當她在月下跳舞的一幕閃過腦海時,他不禁突發奇想。
“美麗的小姐,可以賞光跳支舞嗎?”他伸出一隻手對她提出邀請,十足的紳士樣。
谷芝薇緊盯着他,在一陣驚喜參半的紊亂情忻瘁,馬上擺出高雅的姿態,巧笑嫣然地回答,“這位英俊的先生,我非常願意。”她將自己的手放在他溫熱的大掌上,心中的一股激蕩令她無法自抑地微微顫抖着。
沒有華服、沒有音樂,但兩人四目交投、心靈相契,那悠揚的華爾滋樂曲也彷佛在四周迴響,沉浸在異樣情緒中的他們開始隨着心中樂曲婆娑起舞,眼中只有彼此。
“我就說他們會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沒錯吧?”谷夫人陳雨眉看着花園中舞得陶醉、笑得歡愉的兩人,問着攙扶着她的大兒子和准媳婦。
“媽,我從來就沒懷疑過你的眼光。”谷鈺軒回答了母親的問題,和林沁柔交換了一個會心的微笑。
當一向很欣賞傑文的母親提出要他幫着撮合傑文和妹妹時,他曾有一絲的顧忌。
因為傑文一向花名在外又熱愛自由,所以他怕寶貝妹妹會受到傷害。
但回頭一想,傑文的聲名狼藉,多半是因為他出眾的外型,引得那些鶯鶯燕燕不停地追逐而導致的,而他倒是信得過老友的人格。
可傑文不喜歡被女人拘束,而且,他這個寶貝妹妹自美國回來后,孩子氣的個性不但沒變,還三不五時喊着“女男平等”,所以他實在不看好這樁姻緣。
直到後來,沁柔的一句“緣,妙不可言”說服了他,也讓他開始展開實際行動,畢竟,若能成其好事,不僅他疼愛的小妹幸福有了着落,他的得力助手也可拴得緊緊的跑不掉,這是身為男人且是商人最實際的如意算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