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JinJiang
醫院內,俞菲坐立不安的在走廊里來回踱步。
終於盼來了路遠峰,她走過去,他朝她笑笑:“柏舟只是昏過去了,沒大礙的。”隔了會又問:“這種情況是第一次嗎?”
俞菲點頭。
“這就奇怪了,還是先留院觀察一天吧。”路遠峰輕蹙眉頭,問:“柏舟昏倒之前發生過什麼事嗎?”
“沒有,他說他渴了,我去給他倒水剛轉身然後聽到聲音就看到他倒下了,”俞菲緊抿着唇,唇色微微泛白,“不過昨晚我家來小偷了,可是柏舟當時沒有表現的很害怕。”相反,他還幫她嚇走了那個偷兒。
她又解釋說江時戈家昨晚停電,她才帶他回了她家,結果遇到盜竊,心底暗暗自責,過會兒她又想起一件事。
“對了,他昨晚一晚上沒睡。”
路遠峰問:“他經常失眠?”
“不是,他好像以為我生氣了。”
路遠峰點頭表示明白,“你先過來,我跟你說點事兒。”
俞菲隨他走到辦公室。
通過這段時間的治療,路遠峰初步能夠診斷出江時戈產生人格分裂的原因,除了外界的刺激外,更多是來自內心深處的渴望,柏舟之所以是個年紀幼小的孩子,是因為自小缺失親人關愛,所以才處於這個年紀。
而不願意被觸碰,卻能接受俞菲的原因,大約便是從前和她發生的那段過往。
那時與俞菲發生關係,其實他內心是不願意的,因不想成為俞菲口中那種下作的人,他的自尊心迫使他離開旅店揚長而去。可能是終究舍不下她,於是他又回來,事情的過程及最後他都是違心而作,壓抑着情感,直到聽到俞菲那般奚落刻薄的話時,僅剩的希冀也被撕碎。
在反覆問柏舟原因不願被觸碰時,他說了一個詞,臟。
他問,誰臟?
柏舟回,我。
不知出於何種原因,柏舟認為自己臟,所以不願被觸碰,但唯獨對俞菲例外,那麼,也許原因就很明朗了。
要知道柏舟是江時戈的第二人格,並且將他一直隱藏的心理陰影全部放大成行為的人格,只有真正治癒好江時戈內心的癥狀,江時戈才會好起來,而這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俞菲。
“俞菲,你知道柏舟其實是詩經里的詩嗎?”他低聲輕念:“其中裏面有這麼一句:“我心匪石,不可轉也。”
我心匪石,不可轉也。
匪石,菲,時。
俞菲怔忪望着前方,而後慢慢的,低垂了眼帘。
他竟是用這種方式,將自己印在他的生命里嗎?
路遠峰的聲音慢慢飄來,他說:“柏舟,就是小江。”
不知過了多久,俞菲抬起頭,輕啟唇:“我想看看他,行么。”
路遠峰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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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車熟路的上電梯走到他的病房,推開門時,他平穩的躺在床上,一步一步走向他,直到一米處停下腳步,她仔細的看着他的臉,只有在這時候,她才能從他的臉上找到屬於江時戈的痕迹。
心下酸楚難當,她真不知該怎麼辦?
很想抓起他的領子逼問他到底是怎麼想的,如果恨她,何必救她,如果愛她,又為什麼這樣。
想到最後,她只是坐到他的床邊,目光柔柔的低頭,看到他平緩呼吸的胸膛一起一伏,心下微安。
他的臉龐略微消瘦,唇輕抿着,像是將一切痛楚都封住的鎖。
他一直很痛苦的吧。
俞菲感覺到心痛的滋味緩慢覆上來,漸漸痛徹心扉,她狠狠咬住下唇,壓抑住心底的情緒,可下一秒突然明白,江時戈他也許和自己一樣,長久以來一直壓制着情緒。
他那時才多大,強撐着把所有沉重的痛苦都咽到肚子裏,可那痛苦如影隨形的伴他左右,背縛的太多,情感漸漸變質,改變了他。
她突然恨從前的自己,為什麼那樣不顧責任的發泄,只考慮自己的感受,然後拋下一切離開,只留下無助痛苦的他。
柏舟的依賴,敏感,不安都是來源於她不負責任的離去,江時戈也是這般,唯恐她頭也不回的離開,寧願用那種束縛彼此的方式,也要逼她留在他身邊。
真是傻瓜!
她在心底低斥,眼睛卻漲的生疼。
抬眼看到他眉宇間的褶皺,她溫柔的伸出手,將那裏撫平,“對不起……”
她俯下身子,將唇印在他緊抿的唇上,觸感微涼,輕輕柔柔。
目光漸柔,她感到疼惜又怨憤,想問他一句:為什麼還不回來。
可終究還是什麼也沒說出口,站起身離開了病房。
聽到門被關上,床上的人睜開雙眼,他直直的看向天花板,不知在想什麼,困意再次泛來,他闔上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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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路遠峰告訴俞菲可以帶柏舟出院了,他囑咐:“記得明天再來我這兒啊。”
俞菲點頭答應,去病房時,柏舟已穿好衣物等着她了,推開門見到他時和之前一樣,他正背對着她看向窗外,俞菲聲音帶着笑意,喊他:“柏舟。”
他身子一僵,轉過頭看向她,目光清淺溫柔,整個人更是容光煥發。
俞菲心頭微動,提醒自己這是柏舟后,整理笑容走過去牽他的手:“路醫生說可以回家了,他們說你還沒吃飯,你想吃什麼?”
被她觸碰的手動作怔住,他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被她拉起往外走,她邊笑邊說:“昨天你那樣真是嚇到我了,看來以後你還是別去我家了,下次再遇到那麼危險的事,可沒那麼走運了。”
一路上柏舟一語不發,俞菲當他是在鬧彆扭,這樣的情況之前也有過,只要把他逗笑了就好,實在不行就裝作要走,他肯定瞬間破功。
不過俞菲並不打算用那種方式嚇他,從始至終都溫柔的和他說話,即使他連眼神都不給她一個。
回到別墅樓里,知道兩人還沒吃飯,李嬸忙說:“那我趕緊去做點,你倆先到樓上等着吧。”
俞菲應了聲,拉着柏舟上去,讓他坐到床上后,看到略微雜亂的房間低嘆一聲:“跟你說過好幾次了,東西拿完要原物放回去嘛,看,又亂了吧。”她絮絮叨叨的說他,語氣倒沒有多少責備的意思,將散亂的書都依次整理好,而柏舟就坐在床上一動不動的盯着她。
俞菲轉身時,就看到他用那種極度專註的眼神看自己,心下咯噔一聲,輕喚他:“柏舟?”
他蝶翼般的睫毛輕扇,慢慢朝她伸出手。
猶豫了一秒,她走過去,剛剛靠近,他便伸手抱住她,腦袋擱在她的肚皮上,想是在感知她的溫度。
這分明就是柏舟嘛。
唇悄然彎起,俞菲輕輕攏住他,聲音是說不出的低柔:“別怕,柏舟,我就在這兒呢。”可她還是沒有做出不會離開承諾。
他雙臂放開,直起身子,俞菲知道他撒嬌夠了,摸摸他的腦袋,說:“你等等我,我去看飯做好沒有哈。”
看着她步履輕盈的離開,他雙眸漸暗,越發幽深不見底。
哪怕是做夢,自己也沒想過有一天俞菲能夠這樣溫柔順從的在自己身邊,就算從前交往時,她也是謹慎害羞,心情大多也藏在心底,更不用說會這般主動抱他了。
他覺得很可笑,過會兒,真的笑出聲,低啞的笑聲在室內突兀響起,顯得異常清冷蕭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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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十多分鐘,俞菲端着一個碗回來,聽到聲響的他轉過頭來,目光冷然,神情更是平靜中帶着審視。
俞菲心突地一跳,隨即走過去拿起碗裏的雞蛋輕輕地碰了下他的腦袋,輕哼一聲:“小樣兒,還想裝這個模樣騙我,是誰說以後再不敢了的。”
她把碗放到一邊,將雞蛋磕下桌子,從裂紋處扒開,“李嬸煮了幾個雞蛋,先吃個頂下。”
修長寬大的手探過來,抓住她的手腕,纏繞住,低沉淡冷的聲音響起,聲調陌生又熟悉:“原來菲菲喜歡吃這個。”
俞菲的手抖了抖,故作鎮定,臉上強笑着:“柏舟,別鬧了,不然我真生氣了。”
他似笑非笑的睨他一眼,眸光竟帶着別樣的風情,眼波如鉤,引着她心甘情願的走入陷阱:“原來菲菲喜歡玩這種遊戲,那喂我吃吧。”
他手臂一伸,攬住她的腰肢將她拉在自己的腿上,雙臂牢牢的圈住她的身子,低頭含情凝望,唇邊帶着淺淺的笑意,*一般的說:“先說好,用嘴喂。”
不對,不對。
腦袋裏有個聲音不斷的提醒她,告誡她,可紅唇輕顫,說出口的竟是:“柏舟,你別嚇我。”
他仍是冷笑着,目光陰鷙,聲音冷如寒泉,說:“不信的話,吻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