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紅顏
上古時代留下的遺迹內部巨大粗糙、經過歲月打磨的石壁反射出灰青色的微光，蘇雲嘗試着出一道空氣刃，鋒利的空氣刀切在石壁上，留下淡淡的痕迹。
“恐怕無法強行突破。”蘇雲宣佈自己的結論，剛才的空氣刃足夠讓一個見習退魔師身受重傷，換做普通的石頭也能劈開。
“看來我們除了找新路沒有別的選擇。”拉克西絲把頭上戴着的帽子稍微正了一下，快步跟着安妮和蘇雲的腳步，她一向引以為傲的情報能力在這種封閉環境裏沒有任何用處。拉克西絲此刻深深知道了自己在實戰經驗上的不足，她開始堅信自己跟蘇雲學習東方體系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蘇雲頭也沒回地繼續在前面探路，他的聲音隨着三人飛快的腳步飄到拉克西絲耳畔：“拉克西絲，你有沒有數過到現在為止我們看到了多少個裝人造生命的容器？”
“六百零四個……”拉克西絲幾乎是立刻回答道，這是她現在唯一能做的事了。
“你們知道嗎？”蘇雲看着前方，步履堅定，“在古書上有一段記載，說是三個六是最接近惡魔的數字。也許我們就要走到盡頭了。”
“退魔師公會不是只推崇唯一神嗎？怎麼會跟魔鬼有關？”
蘇雲哈哈一笑：“也許神和魔鬼都是一個人扮的呢，為的就是受雙份的信徒孝敬。”
蘇雲的推測沒錯，在數到六百六十六個容器的時候，三人的眼前出現了一道狹窄的小門，兩個巨大的古代文字頂在小門的上方。
“出口？”蘇雲念了一下門口的兩個字，隨即大搖大擺地走近出口，“反正這種情況都是我來當小白鼠。你們兩個小心一點。”
蘇雲話還沒說完，一道綠光從出口小門的上才射下來，堪堪擦着蘇雲的身體射過地面，在地面劃出一道長長的痕迹。
“還真有機關？”蘇雲吃了一驚。抬頭去看，現頭頂許多讓他頭大的黑洞洞小型射擊口對着自己，其中一兩個正在醞釀射什麼。
蘇雲的反應度已經過了正常退魔術的水平，就在兩名女孩還沒有出驚呼之前。蘇雲手中的靈劍已經插在地面上。只半秒鐘不到的時間，地面的許多石塊和碎片已經升空而起，分別砸向那些能射出光束的陷阱。
擅長土元素操縱的安妮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個見習退魔師使用強大的土元素攻擊。蘇雲的動作一氣呵成，看起來已經完個低階退魔師的樣子。他就不明白，為什麼當初蘇雲跟自己過招的時候不使用土元素召喚。
安妮不知道蘇雲現在用的乾脆是跟退魔術沒有什麼關係的五行之力，東方體系並非像退魔師體系那樣把世界上的物質分成四種元素，東方體系認為最基本的自然界物質形態就有五種，他們把這五種分類稱為“五行”。這些概念在退魔師橫行世界之後已經慢慢消失了。
經過長年累月的堆積，人造生命研究所附近的石塊已經相當之多，就這麼飛朝天空一飛，已經大有遮天蔽日的趨勢。安妮還是頭一次看到這麼有趣的退魔師術場面，頓時精神一振。蘇雲這個人身上有太多太多讓她覺得神秘的東西了。哪怕是生命將盡，她也不會放過這種觀察細節的機會。
那些射光線的射擊孔在被砸中之後沒有出刺耳的鳴叫聲，不過在這之前蘇雲已經把手中的破魔石掏出來阻止了聲音的傳遞。米斯特石是提供恆定能量的晶石。性能和破魔石完全不同。蘇雲剛才沒有用破魔石唯一的顧慮就是生怕米斯特石和破魔石之間產生什麼共鳴效果，反倒把那些守護遺迹的退魔師們都引過來。
“這裏的自動防衛系統應該不止這些。”蘇雲低頭在地面尋找蝕刻法陣的痕迹。終於在一些角落看到了很多已經被時光侵蝕過的花紋。
經過這麼多年歲月的流逝，這些退魔師佈置下來的法陣已經失去了應有的效應。蘇雲抬頭看了安妮一眼，後者的眼神之中帶着一點遺憾，有些唏噓地嘆息了一聲，沒有說話。
歲月侵蝕我們的容顏，也侵蝕我們的身體，能錘鍊的只有思想。
蘇雲明白安妮嘆息的意思，安妮也明白蘇云為什麼要看她。兩人面對面相對無言，心中都有一種莫名的悲傷湧上來。
安妮想的是“我就要死了呢，真可惜”；蘇雲想的是“我們的希望在哪裏”。兩人現在最關心的都是關於安妮是否能延續生命的問題。
在這種時候，拉克西絲很知趣地站在一邊沒有說話，她就是覺得心裏有一點點自己不願承認的酸意在滾動。蘇雲在尼諾和安妮之間生過什麼她不知道，不過敏感而聰明的拉克西絲隱約能想到，也許兩人之間的關係不止是萍水水相逢那麼簡單……
輕輕搖頭，拉克西絲把自己這種想法拋出腦海，現在她們最重要的事並非考慮這些，而是如何進入這個寫着出口的小門。
利用遺迹中的石塊碎片猛砸了一通之後，蘇雲抄起靈劍向前揮動了一下，靈劍頓時化成許多碎片突入狹小的出口通道，靈劍剛剛進入通道，立刻一陣暴風騾雨一般的聲音傳了出來。
蘇雲拉着兩女後退了許多步，面色有些凝重地看着通道，通道里的聲音轉眼之間又變成了各種金屬相交的聲音，最後終於慢慢歸於沉寂。
三人又等了幾秒鐘之後，蘇雲才鬆開抓着兩女的手第一個衝進了通道。兩名女孩看他衝進去了，在背後驚叫了一聲，完全不顧是否有什麼危險，跟着沖了進去。
在狹長的通道里是讓人驚異的景象，分出去的靈劍碎片重新回到蘇雲手上，而地面上的散落着許多看起來像是鋼鐵又不是鋼鐵的碎片。這些碎片如果拼湊完成，顯然就是一些類似昆蟲的東西。蘇雲輕輕皺了一下眉頭，隨即釋然，既然這個地方連人造生命都能製造，出現幾個有着機械骨骼的東西又有什麼奇怪了？
緊隨蘇雲趕到的兩名女孩看到眼前景象也是一呆，拉克西絲低頭用手指輕輕觸了一下地上的金屬碎片，問安妮：“姐姐，這是什麼東西？”
安妮撿起一塊碎片，輕輕撫摸了一下，用很輕的聲音回答道：“這是研究所的自動守衛，我逃走的時候曾經打碎過幾隻……其實它們和我一樣，都是身不由己的生命……”
蘇雲和拉克西絲完全不知道怎麼回應安妮的話，還是安妮恢復了笑容，對兩人做了一個繼續前進的手勢：“我們繼續往前走吧，這裏出去應該是休息大廳和研究員宿舍區了，再往前走就是另一個出口。”
三人順着通道走出去，來到一個圓形的大廳。這個大廳果然是名副其實的大，足足有四個體育場那麼大，要不是這裏完全感覺不到任何人為佈置過法術的痕迹，蘇雲定然會以為這裏也用過了空間壓縮的法術。
其實蘇雲一直很奇怪。為什麼東方修行者留下的法術可以維持效果那麼多年不變，而退魔術的持久效果就要差很多？這個答案大概現在已經沒有人能提了吧？
大廳中心有一個球形的裝飾品，一根巨大的支柱從球形裝飾品的兩頭貫通而出。上下承接屋頂和地面，整個空間的色調以白色為主。許多休閑用的器具閑置在大廳的各個角落，另外有一些區域是擺放書籍和提供休息的沙，整個大廳看起來彷彿一個休閑用的廣場一樣。
唯一讓蘇雲感到不適的只是這個大廳里所有的空氣似乎都凝固住了，沒有任何氣流流動的感覺，甚至沒有灰塵，也就是說這裏應該在他們到來之前有什麼東西保持了這裏的封閉。
蘇雲站在大廳里能感覺到來自於四面八方的熱量，這些也應該是某個動力系統提供的。
“我們這些被製造出來的沒有資格來這個大廳。”安妮看着大廳里的一如，用平靜的語氣敘述，“我花了很多時間才摸清這裏的結構。”
蘇雲側過臉去看安妮，想像一今年幼的女孩如何能擁有這麼堅定的信念和忍耐能力才逃出這裏，他有些明白了自己對安妮的好感不僅來自於她熱愛生命和自然，更來自於她的獨立和堅強。
其實拉克西絲何嘗不是一樣獨立堅強的女孩？蘇雲有點明白自己對哪類女孩最有好感了。
三個人在大廳里停留了不過五分鐘，在翻別人家東西這方面蘇雲完全不能跟拉克西絲和安妮相比，他只有跟在後面乖乖看着的份兒。兩名女孩揮了女性對零碎物品所獨具的天賦，只片刻之間已經翻遍了所有能翻的地方。完全不知道該幹什麼的蘇雲站在旁邊摸了摸下巴，有些無奈地嘟囔道：“又不是逛街買東西，竟然這麼有活力……”
兩名年輕貌美的少女一起給了蘇雲一個級大型的衛生球眼，各自交換着搜尋的結果和心得。蘇雲輕輕嘆了一口氣，坐在身邊的沙上等待女人們結束這種窺探別人**的做法。
隨着翻看的東西越來越多，安妮的動作漸漸慢下來。察覺到安妮不對勁的蘇雲和拉克西絲幾乎在同一時間湊到安妮身邊，他們看到一張照片，照片上一個金小女孩依偎在以為看起來是泛亞人的女性身邊微笑。
“這就是你？”蘇雲看着那個笑得讓流蜜的小女孩，又看看現在臉上有一絲疲倦和憔悴的安妮。
安妮合上照片簿，忽然掉落了幾滴眼淚在封面上。
“以前的我，還有負責照顧我的研究員。”
“唔……這個人呢？”蘇雲看見安妮忽然落淚，有些不知所措。
安妮揚起頭，淚珠順着她蒼白的臉頰走出一道濕濕的痕迹。
“因為我逃走了，她要負責，好像是被處死了。”
安妮的話讓蘇雲和拉克西絲悚然一驚。
“是不是覺得很吃驚？”安妮眼睛裏的眼淚只流了幾滴就不再流了，她眼睛濕濕地着着蘇雲和拉克西絲。“一直很多年之後，我才明白要完全成為一個人，不僅要裝着和正常人一樣，還要懂得如何對周圍的人負責。”
蘇雲和拉克西絲都沒有說話。他們看着淚痕滿臉的安妮，不知道說什麼好。
“我學着對周圍的人負責，果然成功變成了一個普通人。”安妮放下相冊，“現在可能是我最後一次任性了。你們知道我做過那樣不負責的事，會原諒我嗎？”
拉克西絲一把將安妮抱住：“姐姐、不要說了……我們相信你是最好的。”
安妮的目光越過拉克西絲。落在蘇雲身上。
“真的嗎？”
蘇雲用力點點頭：“真的。”
臉上帶着淚花的安妮笑了，笑容之中她覺得自己的身體似乎又暖了一點。
※※※
天空之中變幻滾動着無數字符，一名長少女站在退魔法陣中央，一頭長衝天而起。七色光芒在法陣地每一個紋理之中閃動，照耀在少女的身上，把少女映照得七彩斑讕。
“以吾之名，投汝知與力……不動魔人火焰，燃燒智慧之光……”
扮演着世界上最重要退魔師角色的馬克馬斯特站在法陣外，一隻手上彷彿暴戶一樣戴了五枚戒指，另一隻手上套着一隻手套。從他的兩手上源源不絕流出強大力量，使得退魔陣高運作着。
經過了大約十五分鐘之後，字符終於在空中慢慢消失。法陣的光芒也漸漸黯淡下來，少女的一頭長隨着光芒的黯淡也慢慢垂下。
睜開眼睛，少女帶着一絲驚喜地向前踏出一步，腳下地面上的退魔陣像被什麼人擦拭過一樣，迅消失得無影無蹤，
馬克馬斯特看着少女臉上的表情，露出憨厚的笑容：“小姑娘，現在你已經是一個低階退魔師了，這樣的實力應該足夠混過去一些場面了。”
女孩扭曲了一下自己的身體，感覺身上無窮無盡的魔力幾次翻湧之後終於歸於平靜，立即對着馬克馬斯特深深鞠了一躬：“謝謝您，真的太感謝了。這是別人一生做夢都想不到的事……”
“別說了，不是什麼大事。”馬克馬斯特回頭去拿自己已經涼了的茶杯，茶杯拿在手中的一瞬間，茶水又變得熱氣騰騰了，“你不是要去找那個人嗎？如果那個人有了什麼麻煩，你記得幫幫忙就算謝過我了。”
“您放心，我一定會儘力。”
馬克馬斯特揮揮手：“你走吧，儘快離開這裏。現在送信的人要來，你不要讓他看到。”
女孩還想說什麼，一股巨大的推力已經把她吹出了守護者之間。房間外面風雪飄瓶，女孩站在風中凝立了片刻，又一次朝着守護者之間輕輕行了個禮，這才轉身離開了世界最高峰。
着一道劍光在漫天的銀白色之中遠去，馬克馬斯特只是稍微想念了一下自己以前的那些老朋友，又一次重新坐在地面上，感覺空間裂縫裏傳來的種種能量波動。能夠靠近另一個空間的裂縫，在這裏修鍊才有效的，只是很多人並不知道這一點罷了。
※※※
就在蘇雲和兩名少女站在地下遺迹里尋找出口的同時，光芒之城克里克諾的亞美蝶退魔學院裏，一個咆哮的聲音幾乎穿透了聲音結界，現在泛亞退魔學院的最高行政領導者青葉安雲衝著退魔師公會派來的代表魯道大大聲吼道：“你說什麼？你再說一次！”
“我們處理帕特里克遺體的時候，沒有現契約戒指。”魯道夫對於青葉安雲的怒吼一點也不在意，臉上的表情還是懶洋洋的，“您可以告訴我這東西哪裏去了嗎？”
“我怎麼知道！”青葉夾雲的大聲怒吼讓桌子上的玻璃容器都為之一顫，“你以為我不想找到那個東西嗎？”
“我們當然知道。”魯道夫好像從來不着急一樣，今天他是獨自一人來到退魔學院的校長辦公室，兩名和族同僚沒有跟來，“但您覺得這件東西能在誰的手裏呢？”
青葉安雲閉目想了半天，終於緩緩吐出一口氣。
“難道能在蘇雲手裏？”
“很有可能。”魯道夫輕輕叩擊自己的椅子扶手，“不過現在您通緝他有結果了嗎？”
“還沒有，最近因為咱們政府內部問題的關係，退魔師之間的情報傳遞有些慢……”面對魯道夫的高高在上，青葉共雲又忍不住用下級向上級彙報工作的態度說道，“我實在不能確認他的位置。”
“真正的好退魔師都在退魔師公會。”魯道夫留下這麼輕飄飄一句就這麼離開了青葉安雲的辦公室，“我給你提供一個方向，你去找吧，退魔師公會不好出面學院的權力繼承問題，你要自己想辦法解決麻煩。”
留在桌面上的，是一張乾乾淨淨的便箋，上面寫了一個地名。
※※※
蘇雲三人在人造生命研究所的舊址搜索了很久，除了大量的當時研究教告殘存碎片和一些資料之外，沒有更多的收穫。這裏更像是一個故意被保持了原貌的歷史博物館，見證了當年退魔師公會和黑光會合作的一些內容。蘇雲和拉克西絲跟着安妮且走且說，終於到了出口附近。
在遺迹內部三人始終沒有找到遺迹內部動力的出處，最終蘇雲先放棄了：“我們還是離開這裏吧，沒有什麼價值了已經。”
拉克西絲對於見識到的東西有着濃厚的興趣，她輕輕搖了搖蘇雲的衣服：“好多東西我沒見過，我們還是在這裏再看看吧。”
蘇雲和安妮都是幾百年也不會有什麼反對意見的人，既然拉克西絲提議了，他們也就點頭同意。拉克西絲笑了一下，拉着安妮的手歡快地叫道：“謝謝姐姐，姐姐最好了。其實我在想這裏能不能找到當年製造人造生命時的一些詳細技術資料，這樣我們就能找到幫姐姐的辦法了。”
沒有被拉克西絲道謝的蘇雲在旁邊摸着下巴說不出話來，現在這種時候他只能跟在兩個美女的身後當小跟班。
三人從出口處折返回來，在研究所的員工宿舍區開始仔細搜索。這個工程相對剛才的大廳來說大了數十倍不止，三個人都開始驚奇到底是古代的什麼人花費如此巨大的時間和精力建造這座地下遺迹。從上面的建築來看，那些建築群加起來恐怕也沒有這個地下空間的佔地面積廣闊。從建築材料上來判斷，遺迹的建造時間應該是上古時代的前期，也就是人類還沒有掌握許多技術的年代。在那個年代能夠把這些工程完成……蘇雲和拉克西絲都覺得自己的想像力已經不夠用了。
拉克西絲和蘇雲關注的東西不一樣，心細如的她在搜索員工宿舍的時候更加註意一些研究員筆記之類的東西。根據拉克西絲以前搜集情報的經驗來看，這種日記類的東西最容易找到接近自己目標的消息。
個地下研究所的保存相當完好，最新的日記截止在了黑光會和退魔師公會關係破裂之後一個多月，拉克西絲此時充分揮了她幾乎是過目不忘的能力，一邊看一邊自己看到的內容。在蘇雲眼中看來，拉克西絲現在就是一個完全在工作狀態的工作狂。
幫安妮尋找各種蛛絲馬跡的拉克西絲好像一個精力永遠也用不光的機械人一樣跑過了一個又一個房間，這讓安妮大為感動。從小到大，對自己好的人安妮不是沒見過，對自己無緣無故好的女孩安妮還是第一次見到。其實從一開始見到拉克西絲安妮就在讚歎蘇雲的眼光，她知道能讓蘇雲鍾情的女孩一定有許多過人之處，待到跟拉克西絲接觸起來，安妮才覺得自己的出現簡直就是有些多餘。
甚至有那麼一兩次，安妮簡直就想偷偷離開蘇雲和拉克西絲，自己躲到一個沒有人的地方就此死去。
終讓安妮放棄這種想法的還是蘇雲和拉克西絲的真誠，那種為了一個可以說是陌生人的人竭盡全力的真誠。在安妮所接觸的世界裏，退魔師之間的權力鬥爭和**組織的種種黑幕讓她幾乎忘記了自己當年曾經毫無心機地走出泛亞的土地，曾經毫無心機地仰望天上的星空。
當未來和過去連成一片的時候，安妮現自己已經沒有了真誠，甚至已經看不見真誠。這是一個女人最大的悲哀。
蘇雲的出現讓安妮重新相信真誠的存在，不管怎麼樣，安妮在蘇雲身上看到了自己一直想要的東西。
甚至連精明的拉克西絲在蘇雲面前都毫不作偽，這更讓安妮相信蘇雲確實是一個可以改變很多人的人。
對於能夠重新回到自己出生的地方，安妮已經沒有什麼遺憾了，她對是否能延續生命本就沒有太多的希望，現在站在這裏回顧自己以前最模糊的記憶，安妮已經覺得十分滿足。
安妮正在走神，從一個房間裏風一樣掠出來的拉克西絲跑到安妮身邊，臉上都是髒兮兮的灰塵，一身乾淨的男裝也髒得可以，不過一張精緻漂亮的臉上充滿了笑容：“姐姐，我果然找到了有用的東西喲。”
“啊？”正打算打盹睡一覺的蘇雲聽見拉克西絲的話，從走廊休息用的沙躍而起，“什麼東西，說來聽聽。”
“是筆記。筆記。”拉克西絲晃着手中的一個小型筆記本，“不管從哪方面來看，我們似乎都更加靠近安妮姐姐最需要的真實情況了。”
“到底是什麼，你就別賣關子了。”蘇雲看安妮臉上也有了幾分期待神色，便不去搶拉克西絲手中的東西。等她自己說出答案。
“……三十三號的情況和我們所遇到的大部分情況不同……”拉克西絲翻開筆記本，念出這麼一句，“自主的意識，完整人格，強大的學習能力使得她成為目前為止最完美的一個……”
安妮和蘇雲湊過去，看到攤開的筆記本上，一張小時候的安妮和那名女研究員在一起的照片赫然出現在兩人面前。
“安妮姐姐，這個是不是你？”拉克西絲向安妮確認。畢竟這裏的人造生命很多都有相同的相貌。”
“這個……就是我。”安妮看着照片上的人似乎有些恍惚。
“那就對了……”拉克西絲繼續讀下去，“三十三號現在最欠缺的就是永恆動力。理論上黑光和目前所知的任何異空間能量都無法提供她足夠正常壽命的能量，這也是我們研究中所遇到的最大問題……事實上，還有另外一個問題也很嚴重，目前我們的許多技術來自東方體系。這樣的做法和安露蒂瑪神的旨意是否相背？希望最近的機構重組能帶給我們答案……”
拉克西絲合上筆記本，看看蘇雲又看看安妮。
“最近的日記就這麼多了，你們覺得怎麼樣？”
“似乎沒有提供太多消息啊。”蘇雲撓頭，“從頭到尾都是問號，沒有一句完整的話。”
“笨！”拉克西絲用筆記本敲了蘇雲頭一下，“你還沒看出來嗎？你和安妮姐姐相遇簡直就是命運的安排，現在我就知道最重要的核心問題是找到跟人造生命有關的東方體系法術，這個才是最核心的問題。至於什麼提供生命能源的問題，我們可以求助於黑光會。”
在一旁的安妮搖搖頭，有些蕭索地搖頭道：“算了，不用這麼費心了……實就算沒有那麼長的壽命，能遇到你們已經是非常非常幸運的事了……”
拉克西絲強笑了一下，抓住安妮的手：“姐姐，你要相信我們……我剛才看了大量的研究筆記，現了很重要的一點。”
“嗯？是什麼？”安妮對拉克西絲的話一向願意傾聽。
“我現幾乎所有參與人造生命研究的人都在抱怨雙方的合作態度。”拉克西絲掰着手指分析道，“這足以說明當時黑光會也好，退魔公會也好，雙方都沒有拿出核心的東西進行交換式的合作。”
蘇雲點點頭，分析得沒錯，不管是現在還是以前，團體合作總是這個樣子。
“還有很重要的一點……”拉克西絲看着蘇雲，眼晴里滿是星夜一樣的笑意，“真是命運的安排啊……曾經被人忌諱提起的東方修行者，我們就認識一個個……而東方修行者的某些東西，顯然是能夠讓安妮姐姐重獲新生的關鍵。”
蘇雲用手指着自己鼻子：“我？是在說我嗎？”
“不說你還能是說誰呢？”拉克西絲用手指戳了蘇雲鼻子一下，“我們走吧，本來我認為這裏應該有東方修行者留下的什麼東西，現在看來我錯了……這些退魔師們在這裏駐紮了許多年都沒有找到，我們又怎麼可能比他們更熟悉這裏呢？”
拉克西絲的結論安妮點頭贊同，蘇雲卻不以為然：“未必哦，我覺得現在最大的問題並非他們找不到我們就找不到了，而是這個遺迹到底屬於過去的什麼人？在我印象之中，東方修行者從未修建過這麼可笑的石頭遺迹。”
“竟然不是屬於東方修行者的東西嗎？”拉克西蘭絲微微有些失望地問安妮道，“姐姐，你對這裏了解多少呢？”
安妮淡淡一笑：“我很小就離開這裏了。只能記得一些地方。這裏很多禁區，不過現在看來似乎也沒什麼用呢……”
蘇雲用目光徵求兩名女孩的意見：“要不要搜索一下看看？我現在的度很快哦……”
“好啊。”拉克西絲拉着安妮坐在沙上休息，“換你去四處看看吧，說不定還有其他的米斯特石可以收穫呢。”
蘇雲苦笑了一下，頓了頓腳，一陣風一樣朝着走廊的盡頭沖了過去。這座地下遺迹非常之大，大到讓人有些難以適應，蘇雲的度雖然極快，在這裏也難以揮到極限。他的目光掠過一間間房間，身上的感知能力幾乎擴散至最大，在廣闊的空間裏慢慢搜索。
搜索的結果讓蘇雲非常沮喪，並沒有太多值得驚奇的現，除了少數在這個地下空間裏依然苟活的植物之外，蘇雲連一隻活着的老鼠都沒有現。也沒有任何能夠和靈劍產生共振的封印結界存在，這裏完全就是一片死寂。
下通道呈四個方向擴散出去、其中有一個通道的盡頭是由六個退魔法陣組成的牆壁。蘇雲站在牆壁前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掏出了剛剛到手的米斯特石。嘗試着牽引出晶石的力量，向退魔法陣的核心處延伸過去。
六個退魔法陣幾乎是在同一時間爆，蘇雲雖然已經後退了一定距離。還是被吹得差一點站不住腳。現在的蘇雲絕非當日剛從退魔學院離開時的那個傻小子，六個退魔法陣就能讓他站不穩。已經是非常可怕的陷阱設置了。
米斯特石的能量被蘇雲引出來之後又很快剋制回去，蘇雲在魔力澎湃的通道里運氣全身，衝進已經碎裂的牆壁。
牆壁里是一間隱藏得很好的房間，房間四壁都刻着各種體系法術的簡單咒語和信仰頌詞，中間擺放着一個巨大的培養槽。蘇雲踏入房間的一瞬間，房間裏的燈光開始閃亮，培養槽周圍流出濃濃的氣體，彷彿陌生人的到來驚醒了這個房間的沉睡。
蘇雲一眼看出這個房間一定是某個退魔戰爭期間就已經存在的人留下來的，在房間裏能看到許多早就消失在這個世界上的宗教頌詞，單憑這一點就足夠被退魔師公會轟殺了。這個研究所人數眾多，藏着這樣一個房間一定是大多數人默許的。
房間不大，蘇雲幾眼就已經掃遍了內部的全部設施。這裏除了一個小小的書櫃之外全都是蘇雲從未聽過見過的儀器，這些儀器連接在一起，集中在一個培養槽上。在燈光的照耀下，培養槽出熒熒綠光，顯得有些詭異。
蘇雲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心中一橫，湊近培養糟去看裏面的東西。也就是蘇雲湊過來的瞬間，一隻手從培養糟里伸出來，打碎了培養槽的外壁玻璃，直取蘇雲的胸口要害。
蘇雲大吃一驚，那拳來勢之猛，想要迴避已經來不及了。他身體向旁邊輕輕一側，避開了要害，被拳頭擊中肩膀，頓時一股狂暴的力量吹進了蘇雲的身體，把他吹出去近十米的距離。
在空中調整了姿勢輕輕落地之後，蘇雲看見了一個人從培養槽里站起來。在綠色的燈光中，這個人的皮膚上充滿了營養液一類的黏液，隨着身體的直立，黏液一滴一滴地滴落在營養糟里。這個人的全身**，臉上帶着蒼白詭秘的微笑，一雙大而空洞的眼睛緊緊盯着蘇雲。
“很久……沒……有……見到……客人……了。”
應該是很長時間沒有說話的關係，這個人幾乎是吞吞吐吐地說出泛亞通用語。蘇雲用奇怪的眼神打量這個身體**的年輕男子，心中閃過無數念頭，他完全不明白，為什麼會在這樣的地方看到這樣一個人。
至於為何感覺不到這個人的生命氣息，蘇雲已經知道答案了。在男人的脖子上掛着一條項鏈，項鏈和培養槽的材質相通，現在蘇雲才看出來，這個培養糟竟然是一塊完整的破魔石。
蘇雲自嘲地笑了笑，恐怕世界上不會有比這更豪華的培養槽了。
不是兄弟水平不行，實在是敵人太有錢。
“我……叫……青衫……就是……青色……衣服……的……意思……”
努力說完這幾個字，名為青衫的男子在營養液四濺中騰空而起，直撲蘇雲！
蘇雲被打了一拳之後，肩膀像着火一樣疼了半天，這在蘇雲來說是絕無僅有的經歷。就算當時曾經一個人面對秘銀之光的時候，蘇雲在**的痛苦上也沒有這麼慘烈過，他第一次覺得這個世界上真是什麼都有——只是一個看起來白凈無害的暴露狂，竟然就一拳能把自己打得後退這麼遠。
不知為何，蘇雲又一次想到阿瑟蘭的那一刀，刀光蓋過了星光和月光，曾經擊碎了蘇雲所有的希望。
不是所有的希望都沒有了呢？
“不，希望永遠會有！”蘇雲看着眼前不斷逼近自己的青衫，手中揚出一大把筆記，在漫天的紙片紛飛中，蘇雲手中錯開了青衫的一抓。
漫天的紙片紛紛揚揚落下，青衫磕磕絆絆的蹩腳泛亞通用語又一次響起：“……父，父親說……凡是……來，來……這裏……的人……都……都要……死……”
蘇雲看着眼都的紙片一片片落下，慢慢伸出一直掛在背後的靈劍，一道蓬勃的金光在靈劍身上激射而出，撕裂了包裹在靈劍上的厚厚棉布。
蘇雲看着渾身沾滿噁心黏液的男子，淡淡道：“是嗎？誰死誰生，還真是不好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