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94章

九月的天氣,鴻雁長飛,天空都多了幾分澄澈的蔚藍。秋高氣爽,自然不同於旁日。

這麼些日子,阿翎也算是忙得腳不沾地了。嘉國公夫人再怎麼能幹,到底也是上了年歲,有些事實在沒法子親力親為,大頭的事情自然就落到了身為長媳的阿翎身上。

尤其是,蕭家剩下的兩個哥兒蕭清凡和蕭清灃接二連三的成親,據說嘉國公府為了下聘,那是老本兒都拿出來了。娶得正是左都御史家的嫡女張氏,還有鄭太傅的小孫女鄭琳琅。

只是這新婚燕爾,原本也是喜慶的日子,二房一個消息遞了來,也就敗了興緻。

“伯娘,三位嫂子,二丫頭她,沒了。”聽完二房大哥兒說的話,嘉國公夫人也是微微嘆惋:“好生苦命的孩子……”

那府里的二丫頭,指的正是與柴恆定下婚事的蕭婧。那原本也是個心比天高的,與柴恆訂了親,再不濟也是個官家太太了,誰成想,從定親開始,柴家一直走背字。先是政治靠山柴貴姬一朝“暴斃”,然後柴家太太又沒了,最後更好,一把火將柴家燒得啥都不剩,算是徹底絕戶了。在這個時代,出了啥事都要怪到女人身上。輿-論不免開始一邊倒,說蕭婧是天煞孤星,還沒嫁就剋死了未婚夫全家,一來二去,蕭婧本就是個心氣高的,也就給氣得害了病,藥石無靈。熬了幾個月,還是去了。

嘉國公夫人見來通傳此事的蕭家二房大哥兒臉上欲言又止的表情,還是道:“湛哥兒倒像是有什麼話不便說?”

蕭清湛含糊其辭的“嗯”了幾聲,還是說:“妹子一朝沒了,雖是未嫁之女,祖父也不願委屈了妹妹。原本也不該叨擾伯娘,只是那府里……說來也是無奈,侄兒與妹妹跟祖父相依為命,家中連個主事的人都沒有,還煩請伯娘多多擔待些。”

阿翎腦子裏立馬浮現賈珍煩請王熙鳳協理寧國府的事,看一眼蕭清湛的樣子,還是翻了個白眼。作為一個嫂子,她不得不說,這位小叔子總讓她想起自家那腦抽的三叔夏侯晟,總覺得如出一轍的眼高手低。

“也好。”嘉國公夫人頷首道,“只是嘉國公府里總是離不得我了,你這三個嫂子,你看着哪個使得,只管討去了,我來與你哥哥說就是。”

三女聽自家婆婆這麼“深明大義”,腦門上冷汗也要下來了。張氏和鄭琳琅才成婚不久,小兩口正是膩歪着,要是這跟着小叔子去了,少不得要住在那邊,這要新婚燕爾的小兩口分開,這不是招怨么?這麼想着,張氏和鄭琳琅不約而同的看向了阿翎。

阿翎也是無語,要不是不能搖頭,她現在都恨不得把腦袋搖下來。她跟她家帥夫君還膩歪得厲害呢,現在為了一個都沒怎麼見過的親戚沒了,她就要挪地兒?再說,她又不是鳳姐兒那種得力的人。

蕭清湛也是個人精,見自家三個嫂子臉上不說好看,總歸都是不太情願的樣子,也就很貼心的對嘉國公夫人說:“伯娘這可是難為侄兒了,三個嫂子都是頂好,只是哪能由着侄兒選來着?豈不壞了規矩?還是伯娘疼侄兒些,替侄兒做主吧。”

這隨便嘉國公夫人選的是誰,可礙不到他了。

嘉國公夫人也在心中罵這傢伙極會給自己找事,轉頭看着三個一臉“婆婆你別選我別選我”的媳婦兒,嘴角抽了抽,還是硬着頭皮道:“也罷,要是我選了,可就是討了嫌。還是我與你去一趟吧,我不在的日子,你們有什麼,就問大奶奶就是了。”

蕭清湛也是放下心來:“多謝伯娘,侄兒這就回府回了祖父,請祖父收拾出來一間院落,請伯娘住進去。”

阿翎鬆了一口氣,心中也是納罕。蕭婧再怎麼得臉,也是一個未嫁的小姐,這喪事再隆重又能隆重到哪裏去?

只是晚上,阿翎便想通了,這可是讓嘉國公府辦着喪事,再不濟,總能騙來些達官貴人。二老爺子心眼兒多,不愧是奸商。只要能跟貴人們通上氣兒了,錢不是滾滾來?

簡直是陰人啊……

當日嘉國公夫人便搬到了那府里,蕭清晏和阿翎沒過幾日也帶着弟弟弟妹們去弔唁一回。

不得不說,二老爺子的公關能力也極強。對外說是蕭婧對於柴恆情根深種,柴恆一沒了,她也受不住。這下眾人人前也是稱讚起了蕭婧的重情義,全然忘記了最開始怎樣說她的。

那日蕭家三個男人並三個媳婦都是身着素服,進屋被招呼着坐下后,也就與二老爺子說起了話。

看來蕭婧離世的事,對老爺子打擊不小,說了不多時,便開始掉淚。世間最苦無非白髮人送黑髮人,阿翎對二老爺子也是同情起來。

還沒等說些寬慰的話,那頭已有小丫鬟來通秉:“老爺,定國公和純儀帝姬來啦,夏侯小將軍與溫惠帝姬也來啦。”

暗嘆娘家真是給面子的阿翎忙與蕭清晏起身朝外而去。

雖說是姻親,但這姻親已經快八竿子打不着了,定國公還肯領着老婆兒子兒媳來,簡直是給足了蕭家面子。兩個帝姬一個國公一個國公世子,倒也是極為盛大的排場了。

一行人單獨進了一間院落,阿翎扭糖似的滾到純儀懷中,甜甜的笑着:“娘親……”又看着一直陪在純儀身邊的阿柔,“我不在,倒是你這丫頭替我討了巧。”說著,伸手去捏阿柔的小臉,“怎樣,我娘待你可好?”

阿柔笑得靦腆,也只是點頭,倒是沈婉兮挽住阿翎:“柔丫頭都被母親疼得分不清南北了。”又笑道,“來日等柔丫頭嫁人,可就是充作定國公府的二姑娘了。也像你一般嫁個國公世子,倒也使得。”

“感情也好。”阿翎拉着阿柔,“我原本就想有個親妹妹。”笑了一陣,又拉着沈婉兮低聲問:“可沒發覺這姑娘有什麼不對吧?”

面子上做得再親昵,想到三房那窩子腦殘,阿翎還是有些心有餘悸。沈婉兮搖頭道:“並沒有什麼,她原本年齡小,又是個知冷知熱的。倒也拎得清,但凡有一點半點想要取你而代之,母親必然會覺察到。”

阿翎這才放下心來,轉頭又見定國公和夏侯軒倆都是板著臉與蕭清晏說著什麼,毫不懷疑是正在逼問有沒有欺負自己。當下也樂呵了。

“說著呢,果果,我聽聞溫寧姐姐說明遠那頭的事……”沈婉兮蹙了蹙眉頭,“這事兒未免不好了,別說裴家那頭,連二姑都是惱起了明遠了。”

阿翎撇了撇嘴:“我省得,只是……”

“大抵我這主意不大好,但如今能解他心結的只有你了。”握了握阿翎的手,“若是哪日方便,你便好生與明遠說說,總不能叫裴家姐兒受這份窩囊氣的。”

“省得了。”阿翎不敢去說的緣故,一是淑寧,第二便是生怕蕭清晏吃心。姑嫂二人說完了話,也就老老實實坐着玩笑了幾句。

不多時嘉國公夫人也就來了,親家之間也是閑話頗多,聊得也極為盡興。阿翎心中有事,也沒了笑容,被蕭清晏逗了逗也沒見緩和。

這頭伺候着吃了早茶飯,定國公夫婦也就回去了。既然是蕭家本家親戚,也少不得是要招呼招呼人的。剛迎進了人,那頭便見一人被小廝簇擁着進來了,定睛看去,正是佟明遠。

阿翎只覺得嗓子堵得慌,腳下也像是灌了鉛一樣。在心中沉了沉心,這才迎上去:“佟大人。”

佟明遠看着阿翎,眼中漫上暖意來:“果兒。”張了張嘴,還是忍住了,自己先去與同樣在二房府中的嘉國公夫婦說話。

其實本來吧,那些子達官貴人的來意,也就是與嘉國公夫婦寒暄一二,至於二房……開玩笑,二房可是經商的,士農工商,排在第一的士族,有幾個願意跟經商的蕭家二房湊在一塊?

這頭佟明遠與嘉國公夫婦說話,阿翎還是如常般迎了來的內婦人們。約莫到了午膳時分,倒也沒有來往的人了。招呼了客人們吃了茶飯,阿翎這才坐在廊下,尋思着怎樣開口跟佟明遠說清楚。

“眾人都在用飯,你怎的一人在這裏?”身後猛地想起佟明遠的聲音,唬得阿翎一顫,還是轉頭道:“明遠哥哥。”

佟明遠揚起溫雅的笑容:“方才見你叫我佟大人,還當你不肯認我了。”如今深秋寒氣重,佟明遠又體弱,身上都披了斗篷,立在廊下也不靠近,“如今我倒也沒有什麼日子能見你,聽說蕭家姑娘沒了,我尋思着,你大抵也會在此,這才來了。總是不負我此行。”

這話說得曖昧,阿翎也不知道怎麼回答,想了想才問:“嫂子怎麼沒和哥哥一起來?”

“她……有孕在身,只恐被衝撞了。”佟明遠神色有些不自然,用掌心捂住右眼,苦笑道,“前些日子,她從娘家回來,也就不大願意與我說話了。大抵是惱了我。”

“哥哥那事做的委實不妥帖。”可不呢,要是換了阿翎,只怕早就陰死了衛氏,還好吃好喝的供着,讓她在自己眼前晃悠着膈應?“嫂子是個好人,何必鬧得紅臉?況且,哥哥不也是喜歡嫂子的么?”

“阿玫是個好人,做什麼都妥帖。”佟明遠這話倒有些自我催眠的意思,又目光炯炯的看着阿翎,“看到你過得好,我也就放心了。”

“我過得好,也希望哥哥過得好。”阿翎揉着眉心,“只是衛氏那事……我倒是不該管,只是有話還是要說給哥哥聽一聽。好歹,裴家姐兒才是哥哥明媒正娶的妻。”

“我省得。”佟明遠無聲嘆息,“那日的事,你怕也知道了。我本無指責她的意思,只是衛氏……哭得叫人心疼,我這才……”

哭得心疼了你就去指責懷着孩子的老婆啊?暗嘆最近這渣男一串串的阿翎只差扶額了。看出阿翎心累的佟明遠蹙了蹙眉,低聲道:“果兒,你惱我了,是不是?”

“沒有。”阿翎正色道,“嫂子都沒有惱哥哥,我哪裏有權力惱你?”看着面前錦衣金冠的男子,阿翎沒由來覺得累得很,張口欲言又憋住了,起身欲走,“我有些餓了。”

佟明遠臉色白了白,想也沒想,伸手拉住阿翎:“你惱了我,是不是?”他的手緊緊握着阿翎的手腕,後者也是被他唬得不輕。現在這二房人來人往的,被看到就玩完了!當下猛地將其甩開:“佟大人!”

佟明遠此時如夢初醒,訕訕收回手:“我孟浪了。”又看着阿翎被氣得一紅一白的臉,眼中滿是悵惘:“果兒,你不曉得,衛氏與你有多像。我每次看到她就想到你……”

阿翎握着方才被捏得發痛的手腕,低聲說:“明遠哥哥,果果這輩子不會委身做妾,即便做了妾室,也絕不敢給正妻使絆子。哥哥讀書比我多,總該知道一句話。”頓了頓,“至近至遠東西,至深至淺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親至疏夫妻。絕非夫主與妾侍。”說到這裏,又一笑,“況且,你這樣寵愛衛氏,可曾想過我會怎麼想?我如今已然嫁為人婦,京中瞧過我容顏的也不在少數,一旦被有心之人捕風捉影,我會如何。”

佟明遠怔怔看着阿翎:“我……”

“哥哥並沒有想過這點。”阿翎對這個溫柔的表哥簡直都醉了,“你只想着,一個長得像我的姑娘,約莫可以替我陪着你。”說到這裏,又長長一嘆,“我省得你的心思,只是早就註定了的事兒,強求也沒有用。晏殊曾寫過,‘滿目河山空念遠,落花風雨更傷春,不如憐取眼前人’。哥哥也且憐取眼前人吧。”又向佟明遠福了福,轉身去了。

用過午飯,阿翎也懶得動,磨着蕭清晏陪自己去午睡,兩人才剛在廂房中和衣躺下,便聽見敲門聲:“大嫂,大嫂。”

聽着聲音,正是鄭琳琅。阿翎一怔,忙從蕭清晏懷中起身,整理了衣衫,才低聲道:“我剛歇了,弟妹什麼事兒?”

鄭琳琅的聲音哽了哽:“如此……我便不打擾大哥大嫂了。一會子再來尋大嫂。”說著,腳步聲漸行漸遠。

阿翎莫名其妙,被蕭清晏一把拉入懷中:“果兒,你今日是不是背着我做了什麼事了?”

阿翎僵了僵,對上蕭清晏溫潤的眸子:“沒有……”

“沒底氣,定是做了。”蕭清晏笑着,順手將阿翎手貼在自己胸膛上,“為夫好傷心,果兒竟然背着我做了壞事……”

阿翎嘴角抽搐,道:“你若是問,我大抵會說的。”

“你若願意說自然會說,我不願勉強你。”蕭清晏吻了吻她,“我總是相信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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