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你怎麼能這樣
一路離開客棧之後,尚春在大街上轉悠了幾圈,隨後就一頭扎進了一個書齋,名字叫文籍古齋。
一進門就聞到了濃濃的墨香味,尚春深呼吸了一口氣,唇邊勾起淡淡笑容,環顧了一圈屋子裏,發現空空蕩蕩的只站着一個人,那人站在書櫃前,似在翻看些什麼,並沒有在意尚春的到來。
想必是某位書生吧?尚春這般想着。
“客人想看些什麼?”正當尚春站在書櫃前面,伸手去撈一本古籍的時候,那人卻突然轉身問她。
尚春愣了愣,有些受到驚嚇,隨後卻見那人眉目清淡地笑着,手中一卷書,長長玉立,還真當是一文秀書生的模樣。
尚春摸了摸鼻子,暗道一句:“莫不是這天底下的書生都長的一個樣子?柳文是如此,怎麼這書齋老闆也是如此?”
“客人?”那書齋老闆見尚春一時想了開去,便輕輕喚了一聲。
“啊?哈哈,敢問先生,您這書齋里有沒有寫妖神鬼怪這些的書?”
“妖神鬼怪?”
見尚春睜着閃亮亮又圓溜溜的眼睛,那書齋老闆笑了笑,指了指尚春身後的書櫃,說道:“那邊就是,不過不多,畢竟看得人比較少,都是些江湖游士四處行走帶回來的民間孤本,不知會不會有客人想要的那部分。”
“多謝先生了。”尚春笑靨如花,恭恭敬敬做了個揖。
“客氣了。”那書齋老闆說完話,轉身又繼續全神貫注地看起手中的書來,似乎並不打算同尚春有進一步的交流,尚春挑了挑眉,也跟着轉身找自己的書來。
一時間,屋子裏安靜得只剩下空氣流動,以及纖長手指輕翻過柔軟書頁的溫柔聲音,清風偶爾從門外吹進來,盪上那麼一圈,繞過頭頂的房梁,又調皮地穿過尚春眼前的書頁,捲走那麼一縷墨香,又纏過身後那書齋老闆的腳踝,掀起一點點裙擺,最後無聲無息地順着牆角溜了出去。
尚春看的很仔細,身後站着得書齋老闆也幾乎毫無聲響,那數個時辰彷彿被壓縮成了數秒鐘,當尚春抬起頭來看向門外的時候,才發現竟然已快傍晚。
嘆息一聲,毫無所獲。
“聽客人嘆息,莫不是沒找到想要的?”嘆息聲落,那書齋老闆的聲音便溫溫潤潤地起來了。
尚春將手中書本合上,揉了揉眼睛,有些失落,道:“這世間的書本,恐怕也沒有記載着我想要的那部分。”
“呵,客人說的話,小生不太懂,書中車馬多如簇,小生只道客人還未遇見那一本有緣之書罷了。”
“何為有緣?何為無緣?我今日走入了你這書齋,便也算緣之一份吧?”尚春拍了拍書本的封皮,果是孤本,封皮都泛黃的不成樣子了,總覺得她一拿一放就要散,小心翼翼擺回書柜上。
“自然是算。”那書齋老闆嫣然淺笑。
尚春轉身,輕輕苦笑一聲,道:“我與老闆有緣,卻是與那書無緣。”
“有緣無緣,不過時間問題罷了。”
“那麼依照老闆的意思來說,我不過時間太短,還需再等些時日?”
“或許呢?”書齋老闆淺淺一笑。
尚春但笑不語,朝書齋老闆微微點了點頭,道了聲“告辭”就離開了文籍古齋,那書齋老闆就站在後面靜靜看着她的背影好一會兒,才轉過身去將手上的書放在了櫃枱上,頁面自動翻了幾頁,停留在某一頁上。
那一頁紙上的內容,簡單的描畫著一顆圓形的珠子,若是細看,便會發現那珠子從內到外都有着細細的裂痕,旁邊還有幾行小字,待正要看清,卻被一隻大手“啪”的蓋住。
“你在等什麼?”另一個聲音突然從書齋老闆背後響起,腳步聲漸漸越過他,走到門邊。
書齋老闆緩緩扭頭看那人,那人一襲白衣翩然而立,明明滿頭銀髮如半百老人,臉上卻不見半分歲月滄桑。
“我在等一個時機。”
“她已于山上之時不同了,鉤蛇內丹正在讓她的記憶慢慢恢復,你究竟是在等時機,還是在推動時機?”那人轉身,是一張無論尚春還是李泉都分外熟悉的面龐——風重。
書齋老闆漸漸收斂笑容,淡漠不語。
風重輕嘆一口氣,看着手中那一頁內容,迅速瞥過一眼,便將那幾行字的內容牢記於心:“飲冰,我知道你在想什麼,然而她如今才只有十七歲,你不該,也不能。”
“時間不多了。”
“你這是在違逆天道!”風重微怒。
“你又何嘗不是?”那被風重喚作飲冰的男人也微微怒了起來,接着風重的話尾便反問了回去。
風重咬了咬牙,扭頭看向門外血紅的落日,到底還是將怒火壓了下去。
原本,他與眼前這人就商量好了只跟着,不過問,卻沒想到前幾日聽他說他要去南海龍王那邊拿些深海珍珠,趁着王母壽誕未到,做些禮物備着。而做的那些禮物還缺些材料,要他去拜訪一下北海之濱的上仙,取些螢火酒的糟子來。
他也是一時沒想到,到底做什麼樣的東西才需要深海珍珠和螢火酒的糟子,那一天,他問了幾乎所有路過的上仙和半仙,都不知道那到底是要做什麼樣的禮物,方明白自己受騙了。
緊趕慢趕地回到虞城,卻發現尚春幾人早就已經出發去了溪石鎮,而眼前這人卻斂了仙氣不知所蹤。
若非他來得及時,恐怕方才這人已經將手中書籍燒毀了。
風重望着眼前這個男人,他看起來似乎對任何人都溫潤有加,禮貌有加,風度有加,但其實性情最為冰冷。
別說尚春是他未歷劫之前的女兒,就算尚春如今還是他的女兒,他也依舊會選擇如此做,逼着尚春恢復記憶,逼着尚春提早渡劫。
“但至少,我不會要小春的命。”風重看着手中的書,淡淡說。
陸飲冰垂眸不語,忽而一甩袖子,轉身進了內堂。
良久,內堂里傳出一個輕輕的聲音:“隨你吧。”
“文……籍……古……齋?”驀地,一個熟悉的聲音出現在門外,風重一聽就猜出了這聲音的主人,立馬一甩袖子轉身而過,變就了另一張面孔,站在書櫃前,笑着望着門口。
許久沒有見這小子了,不知道這小子過得如何?
果然沒多久,李泉就慢慢走了進來,二人才一對視,李泉愣了一下,隨後咧了嘴:“請問這位先生,方才是不是有位個子小小的、眼睛小小的、長得還蠻可愛的姑娘來過?”
“有。”
李泉一聽,眼睛立刻亮了起來:“那她來做了什麼?”
“呵呵,這裏是書齋,自然是來看書的。”風重看着他那小模樣,不禁心中好笑。
李泉唯一皺眉:“看書?看什麼書?”
風重卻將手中那本書遞給了李泉,正好將那一頁紙的內容完完整整暴露在李泉視線中:“這本。”
李泉道了聲“多謝”,隨後雙手接過,那幾行字迅速映入腦海中,他猛地心中一涼,果然還是鉤蛇內丹出了問題,當下李泉便問:“這本書多少錢?我買下了!”
“五兩銀子。”
李泉想都沒想,二話不說掏出了一錠銀子就塞進了風重手裏,將那本書慌忙抱進懷中:“多謝先生!”
話才一出口,轉身就要跑,卻被風重眼疾手快搭了一把肩。
“嗯?先生還有事?”
風重微微一笑:“小兄弟可慢些走,莫摔了。”
雖然覺得眼前這書齋老闆笑得樣子有點眼熟,但李泉急着走,也沒多想,只當是這老闆的善意,又匆匆道了聲謝就跑了。
他是擔心,擔心尚春當真如書上所說的去做了,如今的他別說分毫妖力都沒有,無法護得尚春安危,就算是恢復了妖力,也不知道如何護住尚春的命,恐怕得以命補命才行。
“他若發現不了呢?”方才去了內堂的陸飲冰掀開了帘子,站在帘子下面靜靜問風重。
風重轉身的瞬間,已恢復成原來模樣,淺笑道:“他會發現的。”
陸飲冰不再言語,將帘子放了下來,擋住了風重看着他的視線,也擋住了他的面容。
李泉緊趕慢趕地奔回客棧,兩隻腳還沒跨進客棧門檻就被柳白攔住了,漲得滿臉通紅,似乎在生氣。
“小白你讓讓,我找我師父有事!”
“你怎麼能這樣?”柳白卻偏偏不讓,抱着李泉的胳膊怒問。
李泉有些莫名其妙,停下腳步低頭問柳白:“我怎麼了我?”
“你去看看你房間裏!虧我和公子還當你是好人,你竟勾引少……呃,陶小姐!”
李泉微微皺眉,有點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誰是陶小姐?”
“你不認識?”
“我應該要認識嗎?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柳白你讓開,我真有急事找我師父!”李泉闖了幾步,柳白還是不撒手。
他都有些急了,卻又聽柳白說:“你師父在你房間。”
“啊?”李泉一愣,眼珠子一轉,立馬甩開柳白就奔上了樓,才一推開門就看見果不其然,尚春在自己的房間裏,而除此之外,房間裏還多了兩個人。
李泉一愣,那兩張面孔甚是熟悉,仔細一瞅,不就是那兩個他好心從流︶氓手裏救出來的姑娘嗎?她們怎麼找到這裏來了?
陶清澄一見到李泉來了,立刻笑靨生花站了起來:“李公子,你回來啦?”
那聲音,細細柔柔如堤旁青柳,那語調,婉婉轉轉如枝頭鶯啼,李泉一聽,再看尚春的臉色,只覺得後背起了一陣白毛汗。
糟了,事情要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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