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清和到第三天才聯繫上柯煬把玉雕給他,因為柯煬實在太忙了,婚禮忙完后他又整個兒睡了一天多,睡飽了才說來見清和。
清和道:“我去你那邊把東西交給你就行了。”
柯煬很爽朗地笑道:“不用了,我去你家裏拿就行,外面太陽大,不好讓你跑這一趟。”
清和說:“應該我送過去才對。”
“別,你別。讓你這麼跑,到時候馮舟要和我發惱。”
“怎麼會,我哥不會的。柯煬哥,你別找這個借口,我可以開車過去。”清和再三表示想要好好完成這一單任務,但柯煬就是不允,說:“你是小弟弟,不能讓你跑來跑去,再說,你是小可愛,我可捨不得你大太陽天在路上來來回回。”
“……”清和因他的“小可愛”而無語了,但隨即想,柯煬能夠開玩笑,想來是心情不錯,已經緩過神了,清和只好說:“好吧。我在家裏等你。”
柯煬在大下午,兩三點鐘,外面太陽烈得厲害,連夏蟬都熱得無力鳴叫的時候,他開車來了馮家。
清和在客廳旁邊的茶室招待了他,將冰鎮菊花茶倒給他喝,柯煬一口氣喝完了一大杯,說:“再來一杯。”
清和笑着又給他倒了一杯,柯煬在他對面的椅子上坐下,“馮舟不在嗎?”
“在公司忙着呢。”清和說著,將那個裝着玉雕的盒子推到了柯煬面前:“柯煬哥,就是這個。曹楓哥讓我交給你。”
“什麼東西?”柯煬慢慢喝着第二杯水,一時沒有去碰那個盒子。
清和說:“曹楓哥沒有和你說嗎?”
“那個傢伙,很過分,我給他打電話,他根本不接,我們有四個多月沒有聯繫了。”柯煬說著,撇了一下嘴,然後又嘆息了一聲。
清和道:“那你自己看吧。”
柯煬放下手裏的杯子,拿過那個盒子,解開上面的裝飾性緞帶,打開製作精美的漆器木盒蓋子,裏面還卡着一個漆器盒子,他把盒子的蓋子揭開,然後是一個用絲綢和泡沫袋包裹好的東西,他看這個東西包裹這麼嚴實,就問清和,“要不要用手套?”
清和於是起身去一邊的抽屜里拿了一對白手套給柯煬,柯煬戴上手套后才把玉雕拿出來,當打開層層包裹,看到那個由荷葉半包住的荷花玉雕時,他愣了一下,他說:“這是一塊好玉呀,他花了不少錢吧。”
隨即,他看到荷花裏面坐着的可愛的小男娃后,他就一愣,“這個裏面居然還有個小男娃,這個玉雕師手藝不凡,裏面也雕得這麼精細,而且沒有雕壞。”
然後他又問清和:“這是古董嗎?”
清和笑着搖頭:“不是。這剛雕好沒多久。是我設計請師傅做的。”
柯煬對他笑着說:“聽馮舟說了你在自己做珠寶設計,我還以為你自己玩玩,沒想到已經這麼不錯了。不錯,不錯……”
他感嘆着,又問:“這個玉雕有什麼說法嗎?”
他既不是古董愛好者,也不是玉器投資者,對這個玉雕,實在沒看出什麼來,不過既然曹楓讓送給他這麼風雅的東西,想來是有什麼寓意吧。
清和雖然覺得曹楓和柯煬之間貌似有些問題,但他也並不確定是不是真的,既然柯煬已經結婚,他認為曹楓和他幾個月不聯繫倒是對的,自己當初不該傻乎乎地說讓曹楓送連生貴子的玉雕。
他此時猶豫着,不知道該不該說,不過出於職業道德,他只能道:“這個是蓮葉,這個是蓮花,這個是一個小孩子,在中國古代意象里,這個代表連生貴子,多子多福,寓意很好。”
“連生貴子?”柯煬微微挑眉看着這個玉雕,慢慢將它裹好放回了盒子裏面,裝好后他取下了手套放在桌上,他表情有點怪,帶着一些譏嘲,之後就沉默下來不說話了。
清和看他不說話,便也沉默下來,他開始煮茶,煮好了就倒給柯煬,又問:“柯煬哥,要吃水果嗎?”
柯煬用手掌撐在膝蓋上,抬頭看了清和一眼,神色有些迷茫,搖頭:“不用了。”
清和並不善於找話題,柯煬不說話,他便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一會兒又問柯煬要聽音樂嗎,在發獃的柯煬依然搖頭:“不。”
“哦。”清和尷尬地坐在那裏,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好默默陪着他。
在幫曹楓做這個玉雕之前,清和和曹楓並不太熟,曹楓在他心裏的標籤只是“哥哥的朋友”,而對柯煬就更不熟了,標籤是“哥哥的不太熟的朋友”。
因為幫曹楓做這個玉雕,清和才和他熟了,然後他發現自己好像了解到了曹楓和柯煬不一般的關係,便有一點探究欲,更多是覺得忐忑,不知道該怎麼做。
他想他真不是一個適合知道很多秘密的人。雖然他從不會將別人的秘密說出去,但這些秘密卻會讓他多想。
柯煬發現了清和的忐忑尷尬,他為了安慰他,說:“沒事,你別多想。”
清和趕緊點頭,又問:“你吃不吃點心,我家的廚娘做點心很好吃。”
柯煬看他緊張,就笑着點了頭,“好。”
清和趕緊起身出了茶室,去問廚娘現在有什麼點心可以吃,廚娘回答后,他就說他要幾份。
一會兒,清和親自端了一托盤小點進茶室,把托盤擺在柯煬的面前,他就又去柯煬的對面沉默地坐下了。
兩人默默地發起呆來,柯煬吃了一小塊馬蹄糕就沒吃了,實在沒胃口。
柯煬在馮家坐了很久,在清和的記憶里,以前的柯煬是非常張揚跳脫的,很爽朗,不是沉得下心靜坐的人,但今天卻一直坐在馮家茶室里沒有挪窩的意思。
清和想,他才剛結婚,難道就不想回家了嗎。
清和不由又想到那天教堂里,坐在他和馮舟後面的一家人,爸爸在玩遊戲,媽媽要照顧三個孩子,想到就覺得難受,他突然對柯煬說:“柯煬哥,那天你和姜歡姐的教堂婚禮上,有一家人坐在我和哥哥的後面,有個男人,他的妻子抱了一個一歲左右的小男孩兒,小男孩兒叫小寶,還有兩個小女孩兒,其中一個叫美美,你知道他們是誰嗎?”
柯煬因他的話疑惑地看向他,“怎麼了?”
清和道:“我哥哥把一把骨扇給了他家的孩子,後來忘記要回來了。”
柯煬不由問:“是很重要的扇子嗎?重要的話,我讓人去問問,如果不重要,我去找一把差不多的給你好了。”
清和擺手:“不是很重要,就是一般扇子,我自己畫的。不用給我們了。不過當時那個媽媽真是太可憐了,她的丈夫一直坐在旁邊玩手機遊戲,根本不理會她和孩子們,因為那個小男孩兒哭,他就讓他妻子把孩子抱出教堂去,他妻子讓他照看一下另外兩個小女孩兒,他也不理,讓將小女孩兒也帶出去,我哥哥把扇子給了他小兒子讓孩子不哭,他就要打他老婆,你不覺得這樣的爸爸真是太不負責任太糟糕了嗎。想來就很生氣,居然有這樣的男人。太丟人了。”
柯煬驚訝地看着他,清和還問:“你不覺得嗎?”
柯煬說:“的確很人渣。”
清和道:“他為什麼要和他的妻子結婚,就為了生齣兒子來嗎。前面已經生了兩個女兒了,也根本不滿足,生第三胎才是兒子。每個孩子只相差一歲多,想來是孩子一出生才小半年,他就又讓他妻子懷孕了,不斷生孩子,生了孩子,他也根本不愛孩子,也不養孩子,對孩子也沒有責任心,全部交給他妻子去做。他到底是要做什麼,提供精子滿足家族對有男丁繼承血脈的渴求嗎。我覺得這太不道德,甚至沒有人性。”
清和說得義憤填膺,柯煬再笨也知道清和是什麼意思了。
平時看着沉默寡言獃獃愣愣的孩子,突然就借題發揮說到他的婚姻上來了。也許他發現了自己和姜歡並不真心實意,和曹楓又鬧得不清不楚。
柯煬不是被牽着鼻子走的人,他問清和,“曹楓還對你說了什麼嗎?”
清和低頭倒茶,搖頭說:“沒說什麼。”
柯煬解釋道:“我不是你想的那樣不負責任。”
說了這一句,也不知道之後能夠怎麼解釋,他又吃了一塊點心,才說:“姜家現在出了經濟問題,她家又是一個獨女,家族企業是姜歡繼承,我家想收購她家的公司,她家不賣,不過姜家說我和姜歡結婚的話,我家就可以入股她家的公司,正好是雙贏。我爸一聽姜家這個意思,就馬上催我們結婚,我爸在外面有一個比我大兩歲的私生子,做事比我成熟多了,老爺子近來偏心他,我媽就神神叨叨起來,又說我年紀不小了,也該結婚了,要是這次錯過了這個機會,老頭子肯定更看不上我。這麼亂七八糟的事情攪和在一起,姜歡又求我幫幫她,我根本沒有辦法拒絕。”
他愁着眉,大約是第一次傾訴自己心中這方面的苦悶,對着清和非常不自在。
清和不由問:“那曹楓哥呢?”
“啊?”柯煬有些着惱地說:“誰知道他發什麼神經,我給他說我要和姜歡結婚,婚期定好了,他就不理我了,無論我怎麼給他打電話,他都不接。神經病啊,真想揍他一頓。”
柯煬之前完全有氣無力,說到曹楓,他就變得精神奕奕了,像只鬥雞。
清和驚問:“你們不是地下戀人關係嗎?”
柯煬不自在地紅了臉,結結巴巴地說:“地下……戀人?小清和,你……你想像力太豐富了。誰和他是地下戀人啊?怎麼可能。”
清和“哦”了一聲,靦腆地笑起來:“我還以為你和曹楓哥是地下戀人,又找姜歡姐騙婚呢。”
說完就發現自己又說錯話了,不由臉紅,尷尬地笑,柯煬卻沒有發現他的窘迫,他說:“什麼騙婚啊。曹楓那個死人,就他媽知道裝逼,神經病。”
他罵了一陣,就抱着那個裝玉雕的盒子走了,清和想去送他,他把清和推回了屋裏,“別送了,外面熱得很。我走了。”他對着清和親了一下那個盒子,說:“我走了,謝謝。”
清和也不知道柯煬和曹楓到底是怎麼回事了,晚上馮舟下班回家來,兩人吃過晚飯,馮舟休息了一會兒去健身房鍛煉身體,清和繼承了他親爹在運動上的懶,在跑步機上跑了三公里,就不想跑了,坐在椅子上等馮舟跑完,他說:“今天下午柯煬哥來家裏拿走了那個玉雕,他非不要我給他送過去,他真是個有風度的人。”
馮舟擦了一把汗,說:“他應該是不希望這個玉雕被別人看到吧,所以自己來拿。”
清和“咦”了一聲,“真的嗎?”
“不清楚。他的事他自己去操心吧。”馮舟不是喜歡八卦的人,清和的話根本沒有勾起他的探知欲,他反而對清和說:“你出汗了就趕緊去洗澡,別感冒了。”
清和卻是不說不自在,他說:“沒出汗,我有事和你說。”
“哦,你說吧。”
於是清和把下午柯煬的表現說了,他鬆口氣道:“看來我之前是想錯了,認識的人鬧三角戀,真是太不自在了。”
馮舟目光閃了一下,道:“你不要去管他們的事了,你們什麼時候開學?”
說起開學,清和就面色沉重了,“二十號開學,還有五天了。”
馮舟說:“那天我送你去學校好了,大四了,就住家裏。”
清和卻搖頭,“只有最後一年了,我不能偷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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